《一梦如是逝水长I》流鱼

31、第二十八章 有女辩口如悬河

　　史上最顺从的人质一定非她莫属。
　　绝颜静静的坐在囚室中，一边揉着自己之前被捆绑的手腕，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典型的中古式囚房，四壁全是岩石，连桌椅也是就地选料加工的石桌石椅。牢门黑沉沉的，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唯一可确定的，就是她绝对打不开。
　　从校场回来，婉言拒绝了两人要送她回去的建议。这次出门本就另有所图，她在来之前就吩咐影卫，如果遇到有人劫车，只要在一旁隐蔽跟踪就好，不要阻拦。她存心制造一个安全漏洞给暗中觊觎她的人，她相信他们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事实也正如她所料。
　　在回去的路上，四个黑衣人从树丛跃出，挟持了马车。车夫和菱儿都被击昏，她则被蒙上双眼，在马车里颠簸了几个时辰之后，被带进了这间囚房。
　　她可以断定，这批人不是袁智的手下。因为袁智是不会留下活口的。
　　可是，有了这个判断之后她却更迷惘了。难道说有两批人正在追查她的下落？如果说袁智代表的是皇上，那么这批人又是谁？他们又想要什么？预期的刺客换了人，眼下只能希望那两个影卫不要跟丢了，不然自己可真的是孤立无援。
　　“她有什么反应？”只能看见帘幕上映出的人影。
　　“回禀公子，她被带来这几日都很安静。”
　　没有一点惊慌恐惧么？还是说她已经心中有数了？
　　“明天，我要见她。”
　　几日以来一直紧闭的牢门终于传来了声响，沉重的门被一个黑衣人推开。绝颜坐在石床上，看着他走进来，没有言语。
　　“主人要见你。”
　　被套上长长的锁链，绝颜脚步蹒跚的跟在那人后面穿过一条漆黑的通道，只有那人手里的灯笼发出一点幽光。脚下的路面粗糙不平，绝颜走得跌跌撞撞，感觉这条通道漫长无比。
　　持灯的人突然停了下来，绝颜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放下灯笼，伸手向黑暗的石壁上摸索，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眼前的石壁向两边缓缓退去，露出一间石室。
　　“主人在里边等你。”黑衣人立在一旁等她进去，绝颜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身后的石门又立刻关上了。
　　所谓主人的会客室，的确比她的牢房要大多了，只不过这房内的装饰还是少得可怜。绝颜环顾四周，四壁空空，连一张椅子也没有。
　　石室被一道帘幕隔成两半，那个主人应该就在帘幕之后。
　　绝颜朝帘幕走去，走得很慢，随时等着他（她）喊停。
　　“柳小姐。”离帘幕还有几步之遥，那个人开口了。
　　绝颜停了下来。
　　“想必柳小姐已经知道我请你来此的用意了吧。”
　　“我想阁下大概请错了客人。”
　　“怜月郡主，或者你更喜欢这个身份？”
　　他果然已经知道。
　　“既然阁下用了‘请’字，那也就是说现在我是你的客人，是吗？”
　　“当然。”
　　“那么，让我这个客人站在这里，身为主人的你避而不见，这难道是待客之道吗？”
　　帘幕后扬起一阵愉悦的笑声。
　　“是我怠慢了。那么，就请柳小姐到帘后入座。”
　　他竟然肯露面吗？绝颜的心不由悬了起来，步伐稍快，掀开了帘幕。
　　一张石桌旁摆着两张石椅，椅上空无一人。
　　绝颜掩饰住内心的失望，坐了下来。
　　“现在，柳小姐可以告诉我了吗？”
　　“说什么？”绝颜摸不着头绪。
　　“柳小姐是不是不想做我的客人，而是想做我的敌人？”声音里的悠闲在说到‘敌人’两个字时转为冷酷，让人不寒而栗。只听声音，就知道做他的敌人会有多么悲惨的命运。
　　“哪有人不愿意做座上宾，却要去做阶下囚的道理？”绝颜向后靠在椅背上，神态悠闲，“我是真的不明白公子的用意。”
　　“柳小姐是对我请你来的手段不满么？”
　　“公子误会了。我只是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公子如此大费周章，在凤城外公子不是已经请过绝颜一次了么？”她存心把袁智所为赖在他的头上，看他会作何解释。
　　“柳小姐不知道还有人也在找你吗？”
　　他知道袁智，他还知道多少？绝颜飞快的盘算着。
　　“哦？这绝颜可不知道了。公子知道他们是谁吗？”对着一片虚空，她一脸惊诧无辜。
　　“柳小姐真的不知道吗？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改名换姓？”
　　“公子似乎很了解绝颜的事。”她力求镇定，“但是绝颜还是不知道公子的意图。”
　　“柳小姐不愧是天将的后人，到了现在还能镇定自若。不过，若是柳任泉下有知，应该不会希望他唯一的孙女为了一本兵书送命。”
　　终于知道了他的意图——兵书。难道自己被追杀就是为了一本兵书？
　　“公子想要兵书？”
　　“是。”
　　“不知公子想要哪一本兵书？”绝颜紧急调动脑海中的资料，好像□□没有什么兵书流传。
　　一声冷笑。
　　“当然是令祖父的绝谷兵书。”
　　那是什么东西？绝颜深深感到怀璧其罪的无辜，为什么这具身体要姓柳呢？眼下也只好继续拖下去。
　　“公子知道绝谷兵书代表的意义么？”绝颜自己从桌上的茶壶中倒了一杯茶，一副被拆穿心事后，要将自己所知全盘托出的架势。
　　他果然当真，声音里被勾起了好奇；“兵书，顾名思义，记载的该是如何行军布阵，如何攻城破敌。而绝谷兵书出自战无不胜的天将，代表的自然是胜利。”
　　“公子所言极是。兵书的内容不外如是。不过，绝谷兵书的意义却绝非如此简单。”她故意停住话头，过了一会才接着说下去，“若是不明白这层含义，即使有了兵书，也等于没有。或者，比没有还要悲惨。”
　　“柳小姐是在告诫在下么？”声音里透出怀疑和不屑。
　　“请问阁下，兵书现在在我的手上还是你的手上？”绝颜将杯中续上茶，不慌不忙的开口。
　　“当然在柳小姐你手上。”
　　“既然我已经有了兵书，为什么现在是我被阁下请来做客呢？”绝颜反问出想好的问题。
　　沉默片刻。
　　“柳小姐担心我即使得到也保不住兵书么？”
　　绝颜摇摇头，仿佛对方就坐在面前：“公子是否想知道兵书的意义？”
　　“还请柳小姐赐教。”
　　“公子方才说它代表的是胜利，此言不错。它的确代表胜利。但是这种胜利的力量在什么时候最强大，什么时候反而会有害，公子却不知道。”
　　“那就请柳小姐告诉在下，绝谷兵书力量最强大的时候。”
　　“乱世。”短短两个字，流星一般从绝颜的口中掠出。紧接着，是更多的言辞，“一本兵书，只有在乱世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作用。公子想要兵书，无非也是想学上面的兵法，若是没有战争，公子所学的兵法又将用于何处？”
　　死一般的沉默。
　　“柳小姐，你只需要把兵书交出即可，剩下的，是在下自己的事情。”
　　绝颜轻轻的笑了，刚才的话一定让他吃惊不小。
　　“公子刚才也说过，想找绝颜的并非公子一人。若是绝颜将兵书给了公子，又怎么应付其他人呢？”不动声色的套话。
　　“寻找柳小姐的人固然不少，知道小姐下落的却只有我一人。只要柳小姐肯交出兵书，我可以保证小姐的安全。”
　　“可是，在凤城之外，不是也有人找到我了么？”
　　“柳小姐的身份在下早已知道，却始终没有向外说出。小姐难道还不能信任在下吗？”
　　全知道了。绝颜藏起眼中的晦暗，看来袁智并没有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的人是他。原来自己一直判断错误，怪不得自己可以继续当那个冒牌郡主而没被拆穿。不过有一点没有料错，这些人的确另有所图。
　　“那么，绝颜还要多谢公子为我保守秘密。”
　　“柳小姐是否愿意将兵书交给在下了？”
　　“公子既然知道绝颜这么多秘密，想必也一直在寻找兵书，只不过迟迟不见绝颜去找这本家传的兵书，所以才会请我来此做客，是不是？”
　　“柳小姐真是冰雪聪明。”他仿佛是真心赞美绝颜，全然没有行动被揭穿的尴尬。绝颜不由佩服起他掩饰情绪的功力。
　　“如果公子能够信守诺言，我愿意将兵书交给公子。”
　　绝颜说出经过思考的话语，听到了意料当中的愉悦声音。
　　“柳小姐尽可放心。”
　　“公子应该知道兵书不在我的身上。”
　　“请柳小姐说出兵书所在，在下自会派人去取。”
　　“那倒不必。”绝颜露出神秘的微笑，“兵书的确不在我的身边，是在我的脑子里。”她已经想到一个办法来拖延时间，等雍雪见来救她。
　　这次被囚非常值得，至少她知道了自己被追杀的原因和一本兵书有关，而且，除了袁智以外还有一个神秘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