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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这样的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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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所,我一下子躺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右手作枕,有些疲惫的阖上眼,小憩了十多分钟后,我睁开眼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没有开灯的客厅因着天色已由傍晚正式进入夜晚而变得漆黑一片,有些夜盲的我只能一跌一撞的摸索到开关处。
灯光一打,照亮了整个寂寥的空间。那些名贵的家具,是在住所内唯一陪伴我的对象。其实这并不是我真正的家,但较之那个奢华的豪宅,我更喜欢称这个只有我一人居住的地方叫做家。
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随便按了一个频道,我将音量调至最大,才转身进了浴室。对着那面将自己照的无比透彻的镜子,我第一次,好好的站在镜子前打量起自己的面容。
棕色发丝有些散乱在脸旁,略带些英气的剑眉也是偏棕褐色的,据说是自娘胎里就营养不足。眼睛不算大,但也不小,眼角有些上挑。
因此我只要眯着眼,眼神就像在鄙视。鼻子不算挺但是挺直的,嘴貌似也不大,可能是我不常笑的缘故?
我试着向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个大大的夸张笑脸,结果可劲儿把自己雷到了。
果然还是面瘫状适合我,许久不常笑,面上肌肉紧绷,怎么舒展怎么奇怪。
抄起大理石台面上的头绳,随意的将头发挽起,走进了淋浴房。
我喜欢热到有些烫的水温,直到肌肤被烫到由白变红,才会觉得在淋浴中得到了放松。仰起头,伸手按了音乐播放,淋浴房内便弥漫着坂本龙一悠扬的钢琴声。
闭上眼,是那人的笑颜,挥之不去。原以为这几年来的念念不忘,只是因为在自己困苦时,那人给的温暖;只是因为那人停驻的时间太短却未留下姓名,让自己遗憾至今。曾设想过,若是有机会再见一面,我定会好好道谢,然后渐渐抹去脑海里那张面容。
可今日...我并未如自己料想般道谢,而那张笑颜却愈加清晰。
挥之不去。挥之,不去。
从冰箱里拿了550毫升的牛奶,拆开口子给自己犒劳般的倒了满满一玻璃杯。一手握着杯子,一手翻开笔记本电脑,随即便开始了我单调乏味的夜生活。
所谓夜生活,不外乎是查看下销售报表,整理整理数据资料之类的工作。我并不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只不过外人这样看我,我便这样做给他们看好了。
从初中时代起我就明白,无论我做再多的努力,别人依旧不会改变对我的看法。考进重高,别人会说是靠关系买进的,从进入公司开始,就能有意无意的听到关于我各种版本的传闻。
既然没人愿意承认我的努力,那我也没必要向谁证明自己。
我就是这样一个悲观到无可救药的人,可是不完成作业就不心安的优点被我延续到了现在。在夜里,我的工作效率呈持续上升状,白日里被我闲置一旁不理不睬的文件在此刻不停的被我翻出“哗啦啦”的声响。
客厅里的电视依然开着,里面的人声仿佛给空落落的房间带来了些人气。
就在我工作到废寝忘食、忘乎所以的时候,手机突然发出振动的声响。
推了推架在鼻梁上,工作时才会戴的眼镜,有些奇怪快十二点了还有谁会找自己。一瞥手机,却发现是那个早就被自己暗记并烂熟于心的号码。
看着手机因为振动在沙发上微微移动了三秒有余,我抓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喂,你好。”下午在杨暮欢离开公司前,我们交换了手机号码。在等待她开口的几秒钟内,我紧张的吞咽了好几次。
“你好,墨总监,我是今天下午面试的杨暮欢。”墨总监...我可不喜欢这样疏远客套的称呼。
我摸了摸后脑勺,低声道“称我墨言就好,墨总监念起来...怪麻烦的。”
电话里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像是捂着嘴在笑似的。
“嘻...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不管什么礼数咯?不过,在公司的人面前我还是称你墨总监比较好,你说对么,墨言?”
听着她唤我的名字,第一次。
“恩...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我抿了口牛奶,问明来电的用意。
杨暮欢听我那么问也赶紧清了清喉咙道,“啊...是这样的,这么晚了打扰实在很抱歉,但我想有必要向你确认一下明天的schedule。”
我没料到她居然是要向我确认工作方面的事情,我该怎么跟她说明自己平日在公司向来都是无所事事,连笔都不怎么摸一下的真实情况。我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上司啊,不是啊!
我:“咳咳...这个,你明天才开始工作呢,有什么指示的话到了公司我会通知你的。”
“哦...这样吗?其实我是想早些准备,毕竟这些都是我的本职工作,早些习惯顺手比较好...”
她的声音似透着些失望。
听罢我猛的拍了下额头,直骂自己是榆木脑袋。
她现在打电话给我,一定是准备了许久,打给我也肯定是下了决心才不顾在这种时间来打扰的。
“我也是不想你太辛苦罢了,既然你有心我自然是省心多了。”
装作一副体谅下属的宽慰语气,有些不自然的推了推眼镜,心想撒谎真是累人的活儿。
抄起之前正在看的资料,我大致在心中计划了下明日的安排,然后在电话里悉数陈述。
什么周二要开会,周五制作销售报表,每三周考核销售员业绩...各种被我凭空捏造的安排,我只庆幸此刻是在通过电话交流,因为我的脸从一开始便一阵红一阵白的诡异。
“呼——”交代完一大堆事宜,直觉得口干舌燥,拿起玻璃杯就把里头的牛奶一饮而尽。自认为从小到大没有什么撒谎经验的我,在今日完成了鬼话连篇的逆转。
杨暮欢:“恩,我已经将你交代的都一一记下了,以后一定尽职尽责的完成工作。不过,还真是没想到呢...”她的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不过还是被我捕捉到了一些词句。
“恩?没想到什么呢?”我边说边摘下眼镜,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开始单手给自己做起了眼保健操。
“啊...就...就是看起来墨言你年纪比我要小,对待工作却是那么的认真细致,看来坐上总监的位置不是没有理由的。说实话,我还挺佩服你的。”
她的语气诚恳谦虚,可内容却像针一般刺的我生疼。
我仰在沙发靠背上,对着头顶的吊灯放空了一段时间,幽幽地道“哪是什么年轻有为,不过是有个令人艳羡的家庭背景罢了,”昏黄的灯光晃的我有些晕眩,“全公司上下都知道我姓墨,你也知道,不是么?”
关于这一点,我从不曾想隐瞒,也隐瞒不了。不管电话那头的女人对我是鄙夷,是不屑,甚至是改变了对我的态度不再如初般亲切。对她,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但在此刻,我选择挂了电话,只因害怕听到她可能转变的语气。
墨言啊墨言,从何时起你也变得这般虚荣了,居然开始在意起别人如何看你。
我在心中如此自问着。
她会和他,和她,他们一样么?会将我定义成怎样的一类人呢...
在曾经的大学时代,我也有过一个能称之为挚友的同伴。平日里的低调,使我难得安稳地度过了一段纯粹而美好的求学时光,更令我欣慰的是终于有了愿意与我同行的伙伴。可这一切美好,我所珍惜的美好,在墨宇瑶来到这所大学之后,彻底泯灭。结果呢,挚友不再与我同行,原本对我有妒忌之心的同学似乎松了口气,在他们看来我的各种优越,貌似都是基于‘背景’二字之上的。
我并没有一直沉浸在那段回忆里,因手中紧握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两下,将我的思绪及时拉回了现实。
是一条短信,杨暮欢发来的。
“家庭条件并不是我们生来就能决定的,严格说来就是身外之物。你拥有家庭条件优越所能带来的好处,我也有工薪家庭平淡的幸福。(我交朋友自然不是根据什么身外之物^_^)我相信,你自身的许多优点都不是家庭所能赋予你的。Ps.私下我们是朋友,公司还是上下级关系。暮欢”
淡淡阅毕,我从沙发上起身到厨房开始给自己煮面吃。之前由于神经绷的太紧竟然忽略了因错过饭点而引起的胃疼。现在放松,才知觉胃里烧心般的难受。
虽然胃难受的紧,可我知道自己面上笑的很欢快,很愉悦。
一手向已经下了面的锅里打了个鸡蛋,一手在手机键盘上飞快的打着字。
“我很期待你明日第一天工作的表现,杨助理。”
客厅里的电视依旧传来热闹的声音,我的心里也不再空落了,锅中沸腾的声响以及面的香气对处于饥饿的我来说,温暖而又真实。
那个爱笑的杨暮欢给我带来的感受,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