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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五十二章 ...

  •   木槿随着送亲队伍已经走了数日,一路上风餐露宿却只能默默在暗处看着柔柔的轿銮一点点的朝着边境挺进。

      她不敢上前与她说上几句话,她心底约莫也是害怕看到柔柔无助却无奈的眼泪,一滴滴地似要灼烧在她心底,说不出的疼痛。

      这会天色雾色濛濛地下起了淅沥淅沥的薄雨,映着原本苍茫的景色又增添了几分凉意。

      一行送亲队历时数日终是到达了两国的交界处——疆城。疆成位于燕国最边陲地带,曾经也是一个灰色交易的地下城市,因为天高皇帝远,许多世俗所不容的事情在这里的黑市或许能够以重金获得一丝机会。所以这里也是江湖大盗塞外马贼活跃的特殊地带。

      富丽堂皇的仪仗队浩浩荡荡地从疆城正门大街迎面而入,顿时吸引了全城百姓艳羡的目光。马车上点缀的玉坠随着车辙摇摇晃晃出清脆的珠玉撞击声,终在疆城的驿站处归于平静。

      疆城的城主是一位有些虚胖的中年大肚男,自称徐愈。身着褐色的裘袄,使得整个人更接近了一个圆球的形态,颇有些滑稽。听闻送亲队伍抵达了疆城后,他一早便将驿站收拾妥当为这只远道而来的送亲队伍接风洗尘。

      阮柔柔扶着婢女的手下了马车,抬眼扫了一下四周皆是陌生至极的景致,眼底的荒凉一闪而过,四处打量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半跪在地上的城主身上,开口道:“徐大人不必多礼,这几日还须劳烦徐大人照顾一二。”

      “这是自然,下官定不负使命!在齐国使者来之前还请郡主屈尊在驿站歇息,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在下提。”徐愈满脸讨好。

      “多谢徐大人。”阮柔柔也不与他多说官腔,径直便踏进了驿站。

      徐愈一见阮柔柔进了门立马吩咐周围侍卫,脸色沉了几分,语气颇有些狠辣,“务必盯严了郡主不准离开驿站,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你们都交不了差懂吗!”

      木槿混在人群中看着柔柔背后那扇铁门缓缓关上,仿佛将两人之间隔开了一个世界,不觉心下怆然,她无论如何还是想要再见见她,哪怕是最后的道别……

      木槿无意识地拧紧了手指,思索着到底要如何才想从这层层监视中混进去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面孔,眼熟到她有些不敢置信,他居然在这里?

      一条昏暗的小巷子里,一个月白色长衫的男子倚着黄土胚砌好的屋墙,面容淡雅如山涧皎月,他似乎早已经在这里停下等着谁的到来,却一派贵公子闲暇适意。

      木槿脚尖轻巧,顺着留下的痕迹寻了过来,倪彦看到眼前站立的俏生生的少女,眼底的墨色愈发沉了几分,半响,不由得轻叹了口气,“沈逸白到底是心软。”

      木槿顾不上理解他这番话的意思,只直白地询问道:“你如何会出现在此?”

      倪彦手中折扇轻摆,垂眼看她,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来做我该做的事情。”

      “该做的事情?”木槿心底的困惑更深,但是看倪彦欲言又止的模样定然是不会将他的事情透露于她,他既然有他的谋算他的计划又怎么会告诉她一个不相干的旁人。

      “木姑娘,倪某深知您与阮小姐是知交好友,可是这滩浑水甚深,木姑娘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倪彦语重心长的样子像极了一位上位者的长者给予晚辈一个诚恳的忠告。

      “倪公子,我可以信你,但是能让我与柔柔见上一面吗?”木槿湿漉漉的眼神让倪彦忍不住侧过头去。

      良久悄然无声。

      久到木槿都以为倪彦会拒绝她的要求时,倪彦只是转过头来,神色沉稳地跟她说道,“木姑娘,你若是执意要见阮小姐一面,倪彦定然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只是木姑娘见过阮小姐后请务必离开疆城,这里不日便会有战乱发生,木姑娘请保重自己。”

      得了倪彦的承诺后,木槿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迷茫而躁动的心也随着街道上习习凉风逐渐平静了下来。

      她开始思考倪彦如今出现在疆城意味着什么?是不是背后有人又策划了些什么与这次联姻有关的阴谋?背后有人设计处理了阮家说不定还会利用这次送亲事件继续发酵出更严重的事情呢?

      有道是,趁人病要人命。

      闹不好这场根本就不是表面上和亲那么简单。

      细想越多,木槿只觉有什么冷飕飕的预感窜上心间,莫名地生出了几分心惊,此刻她顾不上去计较那些阴谋诡计,她只想陪在柔柔身边护住她,她这颗悬着数十天的心才能落地,不然她如何有颜面去面对阮家?面对阮家之前对她的那些好呢?

      不知何时,木槿神游般又走回了驿站旁,到底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她隐在暗处看着守得极为严密的驿站也只能等两人计划好的夜幕降临后看倪彦是否有法子送她进去。

      夜色还未至,从城门口引发一阵不小的骚动,顿时聚集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只见一匹挂着帅旗的快马在青石路面上疾驰,一路扬尘而过,快到驿站时,马上的人攥紧了手里的缰绳,猛地一个回拽!
      原本坐在马上穿着厚重盔甲的士兵像是脱力了般倏地滚了下来,身子重重地在地上摔淌出一处暗红的血迹。

      守门的士兵约莫是认出了来人,大惊失色。

      一时间驿站门口好几名士兵围了上来,将围观的人群隔开,几个人忙不迭地将跌下马背的士兵驾进了驿站。

      被扶起时那士兵似乎已经失去了神智,嘴巴张了张,无声地反复念叨着几个字。

      那士兵气若游丝,若是寻常百姓定然也听不清楚那士兵在说些什么,但架着他的几名士兵在听清了他的话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互相使了个眼色,即刻便有名士兵骑着马朝着城主方向狂奔而去。

      木槿心下一凛,必然是前方出了什么情况,若是边疆急报那定然第一消息便会传至徐愈手中。

      木槿问了路来到了徐城主的府邸,比起驿站围得如铁桶一般,徐府仅有几个幕兵寥寥散散地站在门口巡逻。

      她脚尖轻点便从徐府的高墙上跃了过去。

      落入她眼帘的是一颗梅树,梅树在这清冷的边疆枝干光秃,如一个佝偻的老叟低垂着。

      一袭白衣倚在树干处,那人低垂着眼,俊朗的面孔上表情冷淡如一尊白玉似的雕像,长长的睫毛在白净的脸上拓下淡淡的阴影,如薄刃刀削过的五官被描摹出几分迥异于平时的薄凉。

      木槿身影骤停,须臾,向梅树下那人往前走了几步。

      梅树下那人抬起头,一双墨色沉沉的眸子望了过来,眼底是浓到化不开的夜色暗涌。

      “小师妹当真是来去随意,城主府也这般肆意闯荡。”

      如雾般凉薄的语气里嘲弄之意丝毫不加掩饰。

      未等到木槿回答,沈逸白在原地嘴角微勾起一个弧度,突然笑了,瞳里黑沉幽深扫向木槿,似自嘲道:“倒是我忘了,小师妹现在已经当没有我这个师兄了。”

      “你说呢?小师妹。”

      一口一个小师妹,语气却不那么美好啊。

      木槿硬着头皮回道:“师兄好久不见。”算算她从沈府逃出来也不过是这几天的光景倒是像过去了很久的一段时光,一段没有师兄的时光。

      以前师父在她没觉得孤单,后来有了师兄有了阿花,她一直是无忧无虑地在山上过着闲云野鹤般的日子,没想过以后也未曾计较过曾经。

      可如今,如今人还在,却又什么都变了。

      木槿眼底蕴含起雾气,长长的睫羽如同被露珠侵染过,一股子说不出口的委屈涌上心头来,喉头酸涩,像是吞了一个未熟的枣果,酸得她五脏六腑都揪紧了般的疼。

      她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好,也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走,甚至连将来她想都不敢去想。她清楚地认识到没了师兄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废物。

      一只手伸过来擦了擦她泛红的眼角,动作轻柔。

      木槿透过氤氲雾气看着师兄面无表情的脸,小小声的抽泣了一下,猛地吸溜了一声,不争气的鼻涕眼泪马上就夺眶而出。

      “师兄……我……”木槿伸出一只手牢牢抓住沈逸白的衣袖极为熟练地往自己脸上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擦得脸蛋红了一片。

      须臾,沈逸白的声音才淡淡响起,“知道错了?”

      木槿盯着自己手里沈逸白的衣袖,像是再要确认一遍似的又攥紧沈逸白的衣袖猛地吸了一口气,似小母鸡般木然地点点头。

      沈逸白任由她一只手拽着他的衣袖便抬脚往屋内走去。

      等木槿哭了一小阵回过神来才发觉她一路跟着沈逸白来到了屋内,屋内只有简单的几个红木家具摆设跟一个一人高的花鸟屏风。

      她擦了擦自己的脸,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沈逸白站在她面前慢条斯理地将外袍脱了下来露出里面同样是月白色的里衣,紧接着里衣也被沈逸白渐渐褪下,展露出蜜色的肌肤和流畅的身材线条。

      虽然以前木槿在山上有意无意地偷看师兄洗澡的次数根本数不过来,但是都没有哪次就跟现在这般离师兄不过两个拳头的距离,如此清晰而直接地目击了这令她震惊的一幕。

      这是什么神仙发展?

      木槿强装着镇定完整地看着沈逸白从屏风上取下另一件长衫换上,缓慢地转过身似有意让她瞧得更清楚些地凑了过来,微抬下巴,眼神似勾,意味深长。

      木槿顿时领悟了这个眼神的意思,丢下原本抱着的外袍将他的长衫盘扣一个接着一个扣上,目光低垂专注在手上的盘扣上,刻意不敢对上沈逸白那若有若无的视线。

      待最后一个盘扣系上,木槿心底不自觉地松下了一口气,手正要抽回却被另外一只修长的手握住。

      木槿怔怔抬头望去,撞进沈逸白的视线里,墨色的情绪涌动着细碎的光,似一声极轻的叹息,却又满含无法诉说的柔情让她心头一震,无处可躲。

      “你……”

      两人同时出声。

      “你先说。”沈逸白嘴角似弯。

      “我……”木槿迟疑了片刻,又定了定神,语气坚定地说:“我要一直跟着你,再也不乱跑了。”木槿赶鸭子上架似的一口气说完,低着头不敢看沈逸白的神色,半响头顶上没有传来一丝声音,末了又有些怂地小声补充道:“但是你欺负我就不行。”

      “我是怎么欺负你了?嗯?”沈逸白微微上扬的语气带着些许轻佻暧昧。

      木槿的下巴被手指轻轻勾起,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十足,她的脸被迫仰着望着沈逸白专注看着她的目光,在认真思考她说的这句话等待她的答复。

      木槿眼里全是师兄那张被近距离无限放大的脸,眉眼一如从前的好看,让她移不开。

      沈逸白见她这呆滞的模样也没有表现出不满的情绪,一只手转而搂住了她的腰,使了一个巧劲往怀里一带,木槿便直直地撞上了一个厚实的胸膛,整个脑袋埋在了他的怀里,耳朵似微微地发烫,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那一声声沉重而有力的跳动。

      “我都怀疑这些年是不是把你养傻了。”沈逸白的语气缓慢而拖着一丝无可奈何。

      “那你也不能弃养啊,这种行为是不道德的。”闷闷的声音从沈逸白的心口处发出,夹杂着少女的埋怨和娇嗔。

      “是啊,自己养大的小傻子还能丢了不成。”

      沈逸白低沉的嗓音里隐隐透出的笑让木槿升起一丝没皮没脸的挫败感。

      管他呢,小傻子就小傻子,她本来也就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废物,能有美人师兄的大腿抱,她要脸又有何用!

      待晚上时分倪彦再次见到沈逸白时,旁边还挂着一个小狗腿子在四处滴溜溜地望着风。

      “沈公子。”倪彦面色如常,似乎对这个场面早有预料。

      “前线消息如何?”沈逸白问道。

      “齐国联姻本是假意,如今齐国借着迎亲的幌子想趁机打开疆城城门一举南下,一切跟沈公子之前所料没有出入。”倪彦一板一眼地回道,原本以为齐国虽狼子野心却也没想到它弱鸡归弱鸡,花样倒是层出不穷。

      “继续派人去盯着,不出意外,应该是等明天开城门的时候。”沈逸白手指点了点疆城的地图,“明日的迎亲队伍从疆城出发,一路出城二十里与齐国使者见面。见面处为围谷,四周皆是高耸的山头极适合藏人,若是早早预备了弓箭手埋伏于此占尽天时地利作战便大有益处。”

      “如此甚好,可还有其他异样?”沈逸白漫不经心地问道,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还在剥葡萄的木槿,剥葡萄的动作生疏不说,葡萄破皮时溅出的汁水将手指打湿泛着红,衬得手指圆润可爱。

      “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据线报所知,九公主知您不在家中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正连夜往疆城赶来,约莫晚上便能到了。”

      还非要问一句当讲不当讲,你话倒是说得飞快完全没给人留余地。

      沈逸白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闪过又飞快消失不见,掩饰般轻咳了一声,“这种小事就不必提了。”

      木槿抬起眼扫了一眼倪彦站在原地公事公办的模样,全然没有一丝窥探别人感情纠葛的不好意思,并且还顺带重点提醒了一下沈逸白还有一位“红颜知己”正眼巴巴地往他身边赶,这样看来倪彦跟沈逸白倒也不完全是一条心嘛。

      木槿垂下头继续跟手中晶莹剔透的葡萄继续做斗争。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倪彦仍旧站在屋内非要跟沈逸白讨论一些零零碎碎鸡毛蒜皮的小事后,沈逸白终于忍不住下了逐客令,“倪公子,时候不早了,我让人带你去用膳罢。”

      倪彦眼皮微垂,置若罔闻,仍旧杵在原地似乎并不想挪脚。

      沈逸白按了按眉心,“等事成之后,你想如何我一概不过问。”

      闻言,倪彦这才抬起头,面色清冷道,“有劳沈公子一言九鼎了。”

      等倪彦毫无风度地快步从屋内走了出去,木槿这才好奇问道,“今天倪彦这是怎么了?”
      沈逸白接过木槿手里的葡萄替她完整地剥出一整块葡萄皮,回道,“他这是嫉妒。”

      嫉妒?

      木槿恍然大悟,回想了一下两人的对话又问道:“你最后可是答应了他什么?”

      沈逸白剥好的葡萄贴近了木槿唇边,嗷唔一口咽下去,满齿葡萄的蜜水四溢开,香甜可口,末了,木槿还惬意地舔了舔唇角,颇为满足。

      “让我也尝一口。”

      木槿眼前忽地一黑,一个温热的东西贴上她的唇瓣,轻轻地用舌尖在她呼吸间舔了一下,倏然又离开,重新还给她一片明晃晃的光景。

      沈逸白嘴角弯起一个餍足的弧度,“我好像有些理解倪彦了。”

      “……”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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