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有房有车才能结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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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了，你学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2008年1月，S城，安心小区114栋301室，朝北的那个不到六平米的小房间里。
袁小薇趴在那个只有半米宽的窗户口，努力地将身子探出半个，只为了接收到一点手机信号。金锐在她身后抱着她的腰，不时闹她一下，惹得袁小薇白眼连连。
“嗯，工作找到了，在一个私人办的幼儿园里……”袁小薇感觉着窗外冰凉的空气，努力不让自己的鼻涕掉下来。“东西都还在学校啊，我又还没有毕业呢，现在只是实习啊！”
“什么私人幼儿园？就是托儿所吧？那有什么出息啊，我培养你个大学生就让你天天去带小孩的啊！”电话那头，小薇妈的声音里满是不屑。
袁小薇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自己的火气道：“我说过很多遍了，不是托儿所，是幼儿园，双语幼儿园，我去做英语老师的。你以为这里还跟我们那种小地方一样吗？人家的早教已经发展的很完善了，幼儿园也是要上课的，语文数学英语科学，什么都要学的。哪像我们那个时候，送去就是有个人看着吃个饭啊！”
“你就吹，托儿所就是托儿所，反正我离得远管不着你，你自己看着办吧。”小薇妈不屑地哧了一声，话题一转道，“那边多少钱一个月啊，有没有社保公积金啊？”
“实习一千，社保什么的暂时没有……”袁小薇话还没说完，小薇妈的声音一下子高了三个八度。
“那是什么东西啊！一千块够你干嘛的？！还没有社保，什么乱七八糟的工作啊！你不会去找个外资企业啊，你堂堂本科毕业的英语系学生，随便进个外资企业多好！我跟你说，不许你去了！你给我赶快换工作！”小薇妈叫道。
“换什么换啊！你以为工作那么好找啊！现在这个社会本科生不如农民工值钱，我还是个实习的，我不换！再说了，那边的孩子我既然接手了，就不会轻易扔掉的，反正我有办法养活自己！”袁小薇也来了脾气，不客气地顶回去。
换做在以前，她绝对不敢这么大声和自己的妈妈说话。小薇妈是个武则天的性格，从小就恨不得把小薇抓在手上捏得死死的，小薇努力地考上大学，为的就是离那个让她窒息的环境远一点。
从大二开始，她就再也不跟家里要生活费了，同时兼了三份工，节假日去饭店里刷盘子端菜，平时下课之后在学校的水果店里卖水果，没课的时候还去学校图书馆当管理员，一个月零零总总也有五六百的收入。
有了经济实力才有话语权，这是袁小薇拿到第一个月工资时候深刻领悟到的道理。
“你冲我吼什么？我不是关心你吗？反正我管不到你哦，你自己看着办，你找这种破工作，吃苦的是你自己。你说，那个托儿所在什么地方？”小薇妈稍稍缓了缓语气道。
袁小薇深吸了一口气道：“在天江。”
“啊？你不是住在市里吗？那个镇子到市里还很远，你每天怎么上班的啊？”小薇妈越发不满。
“园长跟我住的很近，我每天早上坐她的车过去，下午一起回来。”袁小薇带着脾气，说话口气也不善。
“反正我觉得这不是个好工作。我跟你说，你现在毕业了，早就该自己养自己了，我们也给你把学费付完了，家里没钱，别指望再能给你生活费什么的。反正我们的义务就是养你到十八岁，早就完成任务了……”小薇妈絮絮叨叨。
袁小薇隔着电话白了她一眼，虽然知道她看不见，但是也稍稍解了气。心底忍不住吐槽道，我早八辈子都不要你给我生活费了好吗？
“还有啊，你已经毕业了，可以结婚了，有没有男朋友啊？”小薇妈话题一转，声音里满是刺探。
彼时袁小薇正喝着金锐递过来的水，差点一口全呛进气管里。又是这个话题，每次说到这个话题她就神烦。她心底翻出一股怒气，恨不得把手上的杯子摔了才解气：“你搞笑呢，这么多年了都说不许谈恋爱，刚毕业就说要结婚，我上哪找人去？要不要我举个牌子，上面写着‘求结婚’然后去大街上晃悠啊？！”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不让你谈恋爱不是为了你好吗？不是这样你能有好成绩吗？不是亏了我，你能有今天吗……”
袁小薇不耐烦地将手机拿开伸出窗外，静静等着那边的声音停下来。金锐看她几乎在抓狂的边缘，轻轻扳过她的脸吻了一下，压着声音在她耳朵边上说：“好好跟你妈说，她也是为你好。”
袁小薇烦躁地“嗯”了一声表示答应，深吸了一口气又把手机放回耳朵边。
“你不得了了啊，我跟你说了这么半天你都不理我是吧？！”手机还没贴到耳朵，小薇妈那尖利的声音差点刺穿了她的耳朵。
“刚才信号不好，没听见。”袁小薇硬邦邦地甩了这么一句，自己都感觉自己的脸快臭僵了。
“哼，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信号不好！”小薇妈用鼻子哼了一句，接着道，“我问你，你没跟小金谈恋爱吧？我警告你，你跟谁谈都不许跟他谈！”
袁小薇这下是彻底炸毛了，自己和金锐认识很久了，金锐在N市上的大专，和袁小薇的表哥一个学校。那时候小薇妈正好在N市帮亲戚家带孩子，放假的时候就会让袁小薇过去，叫上表哥吃饭，表哥总是带着金锐，小薇妈也见过金锐几次。
但是袁小薇和金锐正式成为男女朋友，却是在大三下半学期。那时候袁小薇和自己的第一任男朋友分手了，金锐也和自己的女朋友分手了，本来就认识的两个人，聊着聊着也就自然而然地在了一起。
“为什么！”这三个字袁小薇几乎是吼出来的。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妈就这么不待见金锐，更反感的是她那种霸道的口吻。
“你哥跟我说了，他家是乡下的，没房没车，那地方穷的要死，你一个大学生，你完全可以找个有房有车的。我跟你说，女人选丈夫那就是第二次生命，选对了要少奋斗多少年！……”小薇妈又开始摆那一套。
袁小薇越听越来火，只觉得一股怒气从心底直窜到头顶，将她烧了个透：“你们谁去看过了？谁认识他家里的人了？什么都不知道你瞎说什么啊？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谁还打算啃老了啊，房子车子不会自己挣吗？！”
“你吼什么吼什么？”小薇妈也来火气了，“他们家那个地方就是个穷地方，还用看吗？想都知道！我告诉你，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条件好才是真的，你一个大学生，不找个有房有车的你有脸吗？”
脸脸脸，到底是你的脸重要还是我的幸福重要啊！袁小薇委屈地一憋嘴，眼泪就忍不住冲了出来：“什么有房有车的啊！我连个男的都不认识，找什么有房有车的？有房有车的凭什么非要跟我在一起？再说了，就算这个有房有车的，我是嫁给房子还是嫁给车啊？找个有钱的是好，对我不好有什么用？！”
小薇妈不答话，只是尖着嗓子问：“我说，你是不是跟那个姓金的在一起了？！”
袁小薇憋了一口气，换了一副阴阳怪气地口吻道：“我没有，我怎么敢啊，他又没房又没车，您又看不上，我哪儿敢和他在一起啊！”
“你这什么态度！你少跟我阴阳怪气的，你说没谈是吧？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跟他谈，你这辈子就不要回家了！”小薇妈的口水快隔着电话喷出来了。
“不谈就不谈，我就是一辈子单身我也不谈，行了吧？！”袁小薇恨恨地挂了电话，再也憋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乖，不哭不哭，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那是你妈，她也是为了你好。”金锐见袁小薇哭得凄惨，连忙将她抱进怀里安慰道。
“她……就知道要面子……什么……房……什么……车……找个条件不好的……怎么了……我有手……有脚……还能饿死吗？”袁小薇抽抽地连话都说不完整，只觉得浑身脱力地浸泡在一股浓浓的悲伤里。
“好了好了，没事了，乖啊。”金锐在袁小薇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又将她抱得更紧了一点，“我们的事你慢慢跟你妈说，这样闹翻了也不是个办法啊。她也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过得好一点吗。好啦！你看你哭的，这大鼻涕，啧啧啧，可以下个二斤面了……”
“噗。”袁小薇被金锐最后那句话加上那个夸张地表情逗得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完了又接着哭，“不知道我哥那个贱人跟我妈说什么了，她说的你家里就跟那种穷山沟里是的，说我跟谁谈都不许跟你谈。我才不管，反正我以后也不打算回家，就算我找个要饭的，只要我喜欢就行。”
金锐看着袁小薇，叹了口气道：“哎……我家条件是不好，但是也没有你哥说的那么坏，反正我妈做点小生意，老爷子又是退休老红军，一个月五六千的收入。不过你妈是肯定看不上啦……没事，我就努力工作呗，等工资涨高点也好去接受我这个丈母娘的检阅啊。”
“丈母娘你个头，人家可没认你呢。”袁小薇没好气地戳了一下金锐的脑袋笑道。
“你认我不就行了吗？”金锐见她终于止住了眼泪，笑着将她往怀里紧了紧道，“好啦，现在有个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决定。”
“嗯？”
“晚上想吃什么好吃的？”
“吃你个头啦，我都被你喂胖了十斤了！”袁小薇轻轻拧了一下他的胳膊，心底却是盘算着，离发工资还有半个月，手上却只剩下两百块了，哎，能省就省一点吧。
她回头看了看这个房间，房间一头放着一张一米七乘以一米的小床，正好卡在门后，门一开就会把床挡住。此外还有一个书桌和一个壁柜，剩下的地方只够她和金锐来回走动。这样的小房间，不连水电费的租金是五百一个月。
所以她现在的工资，也就够交个房租水电费的。
每个人都看见大城市的高工资，可是伴随着高工资的，是更高的消费。
好在，她们都还年轻，还有的是精力去赚钱。
这天晚上，袁小薇用眼泪和着倔强和对未来的憧憬，睡得并不安稳。
第二天早上七点，她到达幼儿园的时候，就被告知今天会有一个新来的孩子加入她的班级。
看到那个孩子的第一眼，袁小薇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不舍得。
那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七岁，有着墨一般漆黑的大眼睛。她没有像其他第一天上课的孩子那样大哭大闹，只是一个人安静地缩在墙角，像是一只被人遗弃了的小兽，用纯净又防备的眼神呆呆地盯着一个方向。
“这孩子爸妈一直在这里打工，之前把她放在老家给爷爷奶奶带的，这么大了还没上过学。今年来这里想上小学的，年纪没够上。这孩子连普通话都不会说，知识层面还不如我们这边小班那些三四岁的孩子。”园长有些担心地问袁小薇，“怎么样？能搞定吗？”。
袁小薇回给她一个大大的微笑。轻轻走在女孩子身边蹲了下来。
“我是袁老师，你叫什么名字啊？”她的声音本来就像个孩子般软糯糯的，这也是很多孩子喜欢她的原因。
“俺四小洛。”女孩子咬了咬嘴唇，轻轻吐出几个字。
袁小薇看了看她胸前的名帖，上面写着“小若”。袁小薇注意到，这孩子不但普通话说得不好，还有些天生的大舌头，所以说话的时候脸色明显挂着一丝尴尬。
“小若，你的声音真好听，和你的名字一样好听。不过要是你能大点声音说‘我、是、小、若’，那就更好听了。”袁小薇一边对着小若摊开了掌心，一边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小若瘪瘪嘴，审视了袁小薇两秒钟，张了张嘴，一字一句地学道：“我、四、小、若。”那个“若”字，她念得尤其用力，眼睛里满是倔强，似乎不说清楚就不会罢休。
“嗯！比刚才的声音大多了，也清晰多了！小若你真棒！下次再试着把小舌头卷得高一点点，说‘r’那就更好了哦！”表扬孩子，一定要表扬的有内容，这样才会真诚，还要设立新的目标，这样才有效果。这是袁小薇的准则。
小若看着袁小薇真诚的笑，脸上的神情也放松了很多，她盯着袁小薇摊开的掌心，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小手缓缓放了上去。
一整天，小若就像是成了袁小薇的小尾巴，一刻也不愿意松开她的手。搞得班上其他的孩子很是吃醋，袁小薇耐心的和有意见的孩子解释，然后向所有人介绍小若。
她知道，小若是因为久不在父母身边，又因为自身的小缺陷有着深深的自卑，所以对这个新环境充满了畏惧。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自己从小也是没有父母在身边的人。
十岁之前，爸爸在外地打工，一年回家两三趟。袁小薇有时候根本就认不出爸爸的脸。记得有一次，她和妈妈在家吃午饭，爸爸从外地回来，毫无预兆地开门进来，吓得袁小薇尖叫着丢了饭碗，大喊道：“家里进贼啦！！”
还有一次，袁小薇知道爸爸要回家，兴高采烈地冲去厂门口接爸爸，老远见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过来（那当然是她爸），吓得她拼了命地往家跑，一路跑一路叫：“我不要打针！！”——那时候她身体不好，一年要住一两个月的医院，见到白大褂都以为是医生……
那时候妈妈上三班，根本没有时间管她。有时候赶不上做饭，就要袁小薇去隔壁老阿姨家吃点。袁小薇情愿饿着肚子也不去，有时候实在推不过了，吃得每一口食物都像是硫酸一样烧过她小小的自尊心……
看着小若的眼神，袁小薇总觉得看到小时候的自己。一样的倔强。
但是，她绝对不让这个孩子和自己一样的孤僻！
是的，孤僻！不管别人眼里的袁小薇再怎么热情开朗，她对自己的内心，再清楚不过……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章 有房有车才能结婚？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