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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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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中,君尽依稀听闻人声,挣扎着起身,便透过窗子瞧见彗星与东万站在院里争吵不休,负气的下了床走至二人跟前,皱着一双俊眉:“大过年的,你们这是吵些个什么?”
“还说?”东万带着怒气过来掺扶住他坐下,又瞪了彗星一眼:“这个家伙,说什么也要赖在这里不肯走,驸马府派人一再得催他回去,他却说什么也不肯走!”
彗星似笑非笑的望着君尽,笑道:“你莫听东万这般嚼舌头,你瞧他不也没走么?”
东万哼了一哼,道:“何人说过我不走?我不过送君尽一程,到了该回去的时候,自然是要走的。”
“正是人人都走了,徒留君尽一个,岂不辜负了这良辰美景?还是我留下陪他方好。”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彗星笑道:“你还不快些回去?”
东万愤愤瞪了他,但见天色深沉的也快,不得不抬脚走了出去。
君尽身子虽乏,却觉得双足轻软,周身苦痛也早已退去,想是这些日子里,都已养好了病。彗星笑着迎了过来,轻声问他:“上次我去见你,你为何要赶我走?”
君尽脸上讪讪的,他倒是没有料到一向心思细密言语缜紧的彗星会大咧咧的问起这个,笑道:“彼时拖着一身的病,怕见了倒为你耻笑。”
彗星脸色一禀,伸手握住他的手,拖到自己胸前来:“你这番话说的,真真好没良心!我这里面装的,除了你再无别的,你却狠心的连见我一面也不肯。”
彗星眼眸明艳,面带红云,一番大胆之言说出口来,竟连眼睛也不眨,君尽望着那双秋水般的眸子,不由得痴了,倒忘了挣脱他的手,只是静静的任由他紧握着,箍在胸前。
虽不曾料到彗星为何如此大方,可是君尽心下却渐渐慌张起来,自己手下的胸膛内,竟无半分悸动!
连平日里那温润如玉的一双手,竟也是冰凉的!
君尽心内方寸大乱,却也不知如何是好,另一只手按在自己胸膛,竟也是没有跳动的!
正慌乱间,却见朴父推门走了进来,见到二人,不由一愣:“郑少爷?你阳寿未尽,怎的却在此处?”
彗星慢慢站起,笑道:“我见君尽不肯醒来,也只得追来了这里。”
君尽大愕,问道:“爹,此处究竟是哪里?”
朴父走来拉住了儿子,长长叹息道:“忠载吾儿,可怜未享用人间乐幸,便要舍命来陪我……”
君尽只觉得如坠冰窖般,原来自己竟是死了的游魂!良久,他抬眼望住彗星:“哥即是阳寿未尽,却又为何出现在此?”
彗星却是笑嘻嘻的望着他:“你不肯活,独留我一个在世上又有何趣?正所谓上穷碧落下黄泉,天上人间,你决跑不出我郑弼教的五指山。”他低下头,渐渐敛去笑脸,哀苦忧愁缓现,一双眸子慢慢覆上氤氲水气,声音低沉暗哑:“即是你活得苦痛不愿再活,生我陪不得你,也只有这亡魂能陪你去那阴曹地府,管他是无间地狱还是火海刀山,我总不能再放你一个独自去扛。”
朴父在旁长长叹息道:“郑少爷,你这又是何苦?”
彗星抬头望着朴父:“世伯,苦不苦只有我自个明白,你若强丢我一个在人世独活,那才是真的苦。”又低下头盯住君尽那双清亮的眼:“君尽,到了奈何桥,我们莫喝那孟婆汤,今生无缘,但求来生转世投胎,再做兄弟如何?”
君尽抖抖唇瓣,一声“好”竟紧紧卡在喉内吐不出来。
彗星不由取笑他:“难不成,你想要来世做夫妻不成?那也好,讨得尽这般心纯良善的如花美眷,夫复何求?再若不然,我去做了女子,待骑着高头大马上门迎亲?可如若我们变换了模样,认不出了彼此又该如何是好?”
君尽再忍不住,一双手紧紧握住他的:“哥,不论你来生是男是女,是俊是丑,是善是恶,我都只等你一个,我这颗心,只待你一人……”
彗星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哥,我这番话,你自可放在心中记得。而今你阳寿未到,家中老父慈母,唯你一子,你当真忍心如此凉薄抛下二老不管不顾?我在黄泉路上,自是会慢慢等你,你且回去,我们兄弟有缘,自是黄泉路上再重逢。”
彗星如何肯依?只是牢牢抓住他一双手不肯放开:“你若不肯回去,我也是决不回去的!”那双手抓得好紧,竟教他隐隐有几分痛了……
慢慢的睁开了眼,正迎上彗星一双红肿的眸子,君尽想要开口唤他,却只觉得浑身上下似是浸在火海中一般,又烫又痛,喉咙中仿佛塞满了沙盐,又干又涩。
彗星见他醒转,愣了一愣,复又急忙回头叫侍书去请太医来,自己又想起身去端摆在床头的碗,却发觉自己手中还紧紧地握着君尽的手,这方舍不得地放开了,舀了一匙温水轻轻润在君尽唇瓣,小声道:“大夫说切不可喝的太急,你且慢慢喝。”
一个老态龙钟的大夫走进屋来,为君尽把了脉,脸上淡淡浮出笑意:“既然能醒,便是天大的福分,接下来只需静养调理便可,再无性命之虞。”他又到桌旁新开了一个方子,回首冲君尽笑道:“公子好大的福分,便这样硬挺过来,却连老夫也料想不到啊!”
君尽仍无力开口,一双眼只是紧紧地盯住了彗星,还好,只是一场惊梦,还好,他还活着……
彗星见他只是失了魂一般的望住自己,再想到自己哭了一夜,必是丑陋不堪,不由得有几分脸红,却又放心不下他走开,便仍是喂着他喝水。想要移开眸子,怎料却好似中了蛊一般,一双眼,只是痴痴的盯住了他的,半分也移不开了。
两个人也不知是这般两两相望发了多久的痴,还是有顺进来时一声“哎呀!”惊醒了浑然不觉的二人,彗星低头一看,这才发觉手中要喂给君尽的水,都已淅淅沥沥的滴落在君尽的被褥上。
有顺一面忙着擦拭君尽额上发出来的汗,一面又拾掇着彗星那打湿了的袍子,一面还有替君尽更换被褥,还好侍书来的及时,解了她的窘端。
彗星冲床上的人笑笑:“你肯醒来便好,若是再不醒来,我便……”
他没有说下去,君尽那不知何时抬起的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中那烫烫的宽厚手掌,用力而深情的紧握住自己的手,只教他心中猛然一紧,愣在那里,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