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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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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英究竟是没有熬过这个冬天,郑家把丧事操办的很好,庄重又不张扬,李府虽然难过,但却也全然不曾怪罪,毕竟,两家都对她的病心知肚明,诚如彗星所言,若不是因着秀英的病,李府也决不会如此轻易的许下这桩婚事。
善皓约了彗星出来喝酒,他自幼随母亲深居简出,这些年来因借着玟雨的缘故才多出门走动,而今玟雨一走,他又是连月难以出府。不同与玟雨,善皓对秀英走的不很亲近,毕竟不是一母所出,加之秀英又是闺阁女子,李府那等深宅大院,也决然不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地方。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话家常,来来去去说的,也无非是玟雨还有多少时日即可返京,政赫家的新票号停下来开不了张的缘故,西边的战事报捷又有大将封赏。末了,一向不善饮酒的善皓竟喝的有些多了,彗星见他眼光流转间藏不住的醉意,只得忙吩咐了下人送他回府。
回到府中,善皓的母亲亲自拿了帕子为他拭脸擦汗,带着半分埋怨,小声的嗔怪道:“这又是到哪里鬼混了回来灌的这么许多迷魂汤?”
善皓一把抓住了母亲的手,嘴中含糊不清的问道:“若我不是生在这不见天日的宅子里,是不是就不用忧心许多?”
李氏被他的话骇了一跳,手中的帕子“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她手颤抖着伸出去轻轻抹掉儿子脸颊上的泪:“皓儿何出此言?”
“娘,娘……”善皓一把抱住了母亲,言语愈发哽咽:“为何只因我生在这个园子里,就样样皆不同了呢?为何打人的是他,承错的却要是我?为何在这府上,我就连一个下人也不如呢?庶出的,便不是父亲大人的骨肉了么……”善皓的语声减弱,李氏轻轻弯腰一瞧,原是睡了过去。
李氏深深叹了口气,着下人把少爷送回房歇息,慢慢坐下,回想着儿子唯有酒醉后方敢吐露的心事,自是别添一番心酸。儿啊,寄人篱下怎能不苦?但你毕竟是这府上的血脉,虽生在李府这间大宅或是不幸,但如若见及那山间路野孤尸饿殍,你自然会明白这衣食无忧的好。若不是为娘当初自身难保,又怎会让你来这世上受此般罪孽?
彗星回到府上时已是子时,他闷闷的回了房,刚刚躺下没有多久,就听得外面下人匆匆的脚步声,不安的皱皱眉,他推窗看到有两个家丁正沿墙脚快步跑向大宅。
“站住!夜深天寒,你们不好好回房歇息,来回跑动是那般的规矩?莫不是因府上近来诸事繁忙,无暇兼顾家丁仆役,你们便长了胆子没了规矩么?”
那两人忙本本分分的立在那里,本分也不敢再动,一个声音听起来年长的人恭恭敬敬的应了话:“少爷说得是,我们一时慌乱冲昏了头脑,到忘了规矩。”
“可是出了何事?”
“老爷刚刚吩咐我们到西厢查点银两字画,再速去回报。”
“这般晚了,老爷怎会想起查点这些?”
“回少爷的话,这是老爷的意思,我们也不知是出了何事。但是刚才我瞧见锦瑟抱着包袱在前厅站着。”
“锦瑟?”彗星皱了皱眉,她随着丽媛嫁到姜家,深夜返来,必有要事!“你们又在这里愣着作甚?还不快去做事!再被我发现你们如此放肆弄出诸多响动失了体统,新账旧账和你们一起算!”
两个家丁鞠了躬小心的退下了,彗星起身披上一件长袄来到父亲的园子里。老远的就见园子里灯火通明,走进房里正瞧见锦瑟泣涕连连的跪在地上,母亲坐在暖炕西首不停拭泪,东首的父亲只是叹气。
抬头见到彗星,郑老爷有几分意外:“你怎地起来了?还吩咐过你这几日身子劳累,勿要再去告与你知。”
“父亲,这是出了何事?”
郑老爷深深叹气,却不开口。倒是公主再忍不住开口诉道:“你那苦命的妹妹,这才嫁过门一年,便遭此横祸。也不知姑爷此番,能否躲过一劫。”
彗星一惊,看向锦瑟:“锦瑟,你起来说话,到底出了何事?”
锦瑟抬起头来,却并不起身:“回少爷的话,今日,衙门来了好些人,把姑爷绑了去,说是少爷写了反诗,要带回衙门问审。姜家一再派人去上下打点了,可是衙门审案的放话出来,说是姑爷做诗人证物证俱在,只怕是脱不下嘴的。”
彗星一惊,反诗?如今朝政上下正因太子未立而党野纷争不断,说是反诗,只怕是姜家在外有所得罪,这便惹火上身了。
锦瑟一张秀脸哭得凌乱:“而今小姐刚刚有了身孕,姜家便遭此横祸,还请老爷太太和少爷可怜可怜小姐,搭救姑爷一把。”
彗星被她的眼泪搅得心乱,上前扶住她的肩:“有什么话,都先起来再说,跪在地上哭个不停教外人见了像什么样子?难不成嫁过门去,便连规矩礼仪都置之脑后了么?”
锦瑟这方缓缓立起,跪久了的双腿竟站也站不稳,彗星吩咐赐座了,便上炕靠着母亲坐了下来。
“弼教,你明日一早去趟李府,且莫说话,先瞧瞧他们的话锋再回来商议。”
“孩儿记下了。”
君尽收到这封署名“兄字”的信时心下有几分蹊跷,前些日子里见到他时,他说近日内诸事繁杂,再无闲情逸致出门赏玩,何以这信中又约他南山的醉亭相见?但因是侍书送来的信,他也不再多问,只是说好。
到了醉亭,哪里瞧见了彗星的影子?君尽虽然性急,但还是按耐住性子在石凳上坐下,静静的等。环首四顾,醉亭仍是同以前一般的模样,念及自己在京城两年多来的生活,心下不由暗暗叹息,那些前尘往事竟如春花秋月一般,被这冬日寒风匆匆吹散,也不知,待到百花齐放之时,又有谁能记得去年枝上,那曾鲜嫩欲滴的红花绿叶?心内正乱麻麻的想着,只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抬头一看,见着两个身材矮小的忍正向醉亭走来,眼瞧那走在前的熟悉身影越走越近,君尽的一颗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上,手心中微微沁出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