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路》阿黛拉

9、第九章

　　吴邪在街上慢慢地走了一会儿。
　　他大概猜到了张起灵的去处，但是又不知他的打算。自己追过去，没有理由，也不能解决什么。
　　现在当务之急是回客栈去。张起灵刚才那一下，必然要提气运力，现在身体里的一枝莲只怕已经毒性大发，没有吴家的药，神仙也撑不了几时。
　　吴邪刚走到客栈门口，就听人群里一阵剧烈的骚动。有人嚷起来道：“我操，劫人了！”接着以浣月阁为中心，一层一层的男女老少向四面八方散开。吴邪心里一万个不相信张起灵会干这样的事，反而逆着人流，跌跌撞撞往浣月阁跑去，心里着急，解药的事忘到九霄云外，身上被撞了好几处。
　　浣月阁门口已经自动清出一块空地。张起灵挟持着仙女站在正中，一手握着黑金古刀，周围围了一圈打手，地上还躺着七八个，估计是受了内伤，正不停叫唤。门里几个姑娘和老鸨簇拥着一个花枝招展的中年妇女，款款走了出来。
　　中年妇女道：“这位英雄，我是浣月阁的老板陈文锦。不知我们阿宁姑娘和英雄有什么误会，要劳英雄如此大动干戈？”
　　张起灵不语，冷冰冰地盯着陈文锦，周身杀气压得众人不敢上前。
　　有个老鸨叮着张起灵看一会儿，附在陈文锦耳边说了什么。正是前几日招呼过吴邪和张起灵的那一个。
　　陈文锦听一会儿，笑道：“英雄，你坏了我今日的大宴，原本该找官府拿你。但英雄是江湖中人，我浣月阁不愿和江湖人有过节，所以今日之事，还请英雄拿个私了的法子。”说着让到一边，道：“请英雄进来说。”
　　张起灵收刀回鞘，并不领情，开口道：“我只是有话问阿宁姑娘。”
　　陈文锦脸色一沉，又道：“请英雄进来说！”
　　张起灵脚下不动，制着人质脖子的手上猛然用劲，阿宁姑娘猝不及防，一声尖叫被卡在嗓子里，抖了一抖。身后几个打手趁隙扑上去，张起灵一掌一个，都震出几丈远。
　　人群里见状又是一阵惊呼。
　　吴邪刚挤过去就看见了这一段。他心惊肉跳，生怕张起灵光天化日犯了人命，不管不顾就冲了出去。
　　众打手见又跳出来一个年轻公子，拿不准他是哪边的人，都按兵不动，只是手上兵器都紧了紧。张起灵看吴邪一眼，眉头微皱，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也不招呼。
　　吴邪整了整衣冠，大步走到陈文锦和张起灵之间，向陈文锦鞠了一躬，拱手道：“陈老板，这位小哥是我的朋友，今日他扰了宁姑娘的宴会，原是他不对。但阿宁姑娘原也不是容易高攀的，今日若非出此下策，恐怕难见阿宁姑娘一面。还请陈老板看在他有要事相问的份上，饶他一回。”
　　陈文锦冷笑道：“我浣月阁乃是烟花之地，有钱就是客，谈什么高攀！你朋友打伤我的人，毁了我的宴会，这时候来说饶了他，只怕欺人太甚吧？”
　　吴邪看陈文锦拿定自己是软柿子，一定要捏一捏，心里后悔刚刚言语太过温和，丝毫气势也无，此时是再难挽回了。正暗自纠结不已，只听张起灵道：“你回去。”
　　吴邪回头看他，张起灵仍皱着眉，黑金古刀已经出鞘，正越过吴邪指着陈文锦。众人脸色大变，拦又不敢，不拦又怕伤了老板。
　　陈文锦脸色更差，突然飞身朝张起灵扑过来，手里不知从哪变出四发铁蛋，转瞬间亦逐一甩出，每颗铁蛋夹着风声，全数击向张起灵面门！
　　张起灵挟着阿宁姑娘侧身堪堪避过，脚下略有迟疑。吴邪见了心道不好，一定是毒发了，张起灵现在只怕浑身如万蚁噬咬，亏他还能这么镇定！
　　还没想完就觉得脖子一凉。
　　陈文锦左手里一把小刀正搁在吴邪脖子上。方才她打的是张起灵，真正的目标却是吴邪。
　　陈文锦拖着吴邪朝门里去。这女人力气甚大，吴邪挣扎了一下，脖子上渗出点血。他手里暗暗捏了把汗，正想从袖子里拿出根粗大的银针扎她一扎，好趁机应变，猛然间浣月阁上跳下来一个人。
　　这人陈文锦认得，正是江浙第一富贾裘德考裘老爷。浣月阁一年里的生意，有三成都是这位裘老爷照顾着，陈文锦打心眼里不想得罪他，又不知他出来做什么，只好先住了手。
　　不想这裘老爷一开口，却是朝吴邪去的。他走到吴邪面前，拱手道：“在下裘德考。久闻吴公子医术高明，今日有幸得见，裘某已吩咐下人备下酒席，请吴公子赏脸到寒舍一叙。”
　　吴邪脑子一转，顺势下了台阶：“裘老爷，现在这形势，恐怕不方便。”
　　裘德考笑道：“无妨。”转头对陈文锦道：“陈老板，今日的宴会无非是为阿宁姑娘梳拢，裘某愿出百金，请宁姑娘到裘府一游。这位英雄所坏之物，所伤之人，都记裘某账上，回头裘某一并着人送来。你看可好？”
　　方才陈文锦听裘德考所说，心里已然猜出自己拿刀制着的正是近几日轰动杭州城的神医吴邪，面上不免惊骇。又听裘老爷说了个两全的法子，心里自然乐意。遂松了人，道：“如此甚好。阿宁，你就跟着裘老爷回去，好生伺候。”这边张起灵也松了手，阿宁朝裘老爷福了一福，上前挽住。
　　吴邪见双方说定，上前一步，拉了张起灵朝裘德考道：“裘老爷，今日之事，吴某感激不尽。只是还有一件不情之请：我这位朋友有要事要问阿宁姑娘，不知裘老爷可否让阿宁姑娘跟我朋友说几句话？”
　　裘德考笑道：“是裘某疏忽。这位英雄也在裘某邀请之列，一会儿到了裘府，英雄想问多久都可以。”
　　张起灵突然道：“不必。一句话，问了就走。”
　　裘德考想了想，也不强求，抽了被阿宁挽着的右手，轻轻在她后心推了一下，把她推到张起灵面前。
　　阿宁伸手摘下面纱，露出一张吓白了的脸，眼里泪汪汪地，看得周围的众人倒吸一口气。
　　临水姣花，扶风弱柳，也形容不出阿宁姑娘十之一二。
　　张起灵不为所动，看着阿宁，似是在想如何问话。突然他朝旁边迈出一步，绕到阿宁身后，猛然间左手一掌斜劈，直击阿宁左后肩！
　　阿宁骤然大惊，顾不得刚才还一副楚楚动人的表情，右手五指已呈爪扣住张起灵手腕，左手横劈，身子略向后倒，脚下一转全身拧着翻了个个，右脚已扫向张起灵腰间！
　　张起灵不慌不忙，泄了力道，右手抓住阿宁脚踝，把她推开，低声道：“蒙古人。”说完头也不回，往客栈去了。
　　吴邪吓出一头汗，看张起灵走了，忙追上去，一面回头朝裘老爷道：“裘老爷，对不住，我先去看看我朋友，半个时辰后一定亲自登门谢罪。”一面一溜烟跑了。
　　这边裘德考搂了愣在原地的阿宁姑娘，看着吴邪和张起灵离开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