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沙》长戚君

5、女皇

　　如果说有个人能够建造一座屹立千年而不倒的大厦，那他一定是个能工巧匠，而在现实中如果一个家族能维系这与世隔绝的千年古国风调雨顺又欣欣向荣，那么这个家族定是人才辈出，同时也心高气傲且无系任何昏庸迂腐。
　　这大概是申恩俊对女皇的第一印象，尽管他们还未曾谋面，但从这宫殿精心的布局与雅各布那处事不惊的风度来看，他大概能猜测女皇的气度如何，她一定比这华贵的皇宫更加威严高贵而不可一世。
　　或许她会像申恩俊现在经过的这个回廊里的那些精雕细琢的雕塑一般，在浓墨重彩的刻画上浮着轻痕，在岁月的刻印中仍带着一尘不染的典雅与稳重，以及她难以消去的威严之色也或许，尊贵的女皇会像亭台两旁精心点缀着的绿叶般，优柔委婉又不屈不挠，在居高临下的高傲中保持着一份柔美亲切的风情。
　　在这巨大的宫殿内，奢华的装饰尽管数不胜数，但却严格按某个足以保持皇家威严的距离摆放着，这样子既不会让人有目不暇接的杂乱之感，也不会让人觉得空泛的大而无当，空隙间留有回声的余辙，让人在这里踏下的每一步都会有严肃敬重之感。
　　申恩俊走在这里，就像是漫步在天庭之上，他看到那些恍若供奉神明般的装潢，越是向深处走便越是不禁要去想：到底是多麽伟大的皇帝才能配得上这样奢华的宫廷？
　　雅各布从走廊旁偶然经过的镜子中看到申恩俊那呆若木鸡的双眼，他好奇的转过身问着：“先生，有什么烦恼的吗？”
　　“没，我只是在好奇，”申恩俊回答着，但他又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妥于是解释道：“我是在想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的，为什么那么准确的特意来门口接我。”
　　“啊，是这样的，”雅各布摊开手掌，和善的笑着说：“我是摩阿撒利斯的大总管，这个国家发生的事情没有我不知道的，毕竟为了尽善尽美的接待您，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
　　申恩俊听到后心中轻蔑的哼了一声，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他看着四周那些古老的壁画，用壁画上那些雄鹰和人们排队谒见的图案来压抑着心中对这种对虚伪的厌恶。
　　“话说回来，您是我们的大救星呢！”雅各布打破这尴尬的沉寂说：“以前我们谒见陛下的时候总是要举行一系列莫名其妙的祭祀活动，不过现在那些繁文缛节已经没有了，被我们取消了，我们可以直接进去见她。”
　　“为什么？”申恩俊并没有把雅各布的话放在心上，他仍在看着壁画，口里只是礼节性的回应着：“为什么没了？”
　　“为了你们外邦人着想啊，我们为了能够迎合外邦的文化做了不少艰难的抉择呢，”雅各布好像感到非常荣幸似的介绍着说，“陛下接受了外邦人的意见而把这些象征性的东西一并取消了，所以，一切就像以你现在看到的那样，我希望这样能够让客人您感到亲切些。”

　　这时他在一扇大门前停下，双手轻轻在门上蹭了蹭，雅各布习惯性的张望着四周，确认这里除了站在门前的两个卫兵没有其他人在时，他满脸堆着笑容包含歉意的对申恩俊说：“抱歉，这件事我们待会儿在聊，陛下他就在里面。”
　　申恩俊深吸了一口气，他以为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有什么让他害怕的，但没想到自己对于这种事却感到出奇的紧张，这样的紧张让他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上司时的窘态。
　　这时雅各布站的笔直，只见他抬手起来，两侧的卫兵一并握起手中的奇形长棒，拿起来又猛地向下震去。
　　木制的长棍与坚硬的白色地砖发出了一声严肃而清脆的响声，那响声炸裂开来，像是在恭恭敬敬的信使一般，将皇家的命令向宫廷大殿的四周传去。
　　当那声响从申恩俊的耳边渐渐消逝后，接下来便是一阵大门打开时的嘶哑之声，申恩俊看着那扇高大的铜质拱门在他面前缓缓开启，像是那尘封在历史岁月中的高贵与典雅在挣脱自己的束缚向他打开。
　　大门打开后，里面的房间空旷而狭长，房间两边布满青藤的窗下撒着金黄色的阳光，除此之外墙壁上并没有多余的装饰，在这朴素而高贵的道路上卫兵们庄严地依次列开，他们脸上严肃的表情没有对皇家威严有半点亵渎。
　　申恩俊在画着云彩于星辰的地板上走着，如若是自己行走在云际间似的。
　　申恩俊偷偷抬起头来，他发现自己能够稍稍看到远处一尊高大的石椅，在周围士兵以及阳光的衬托之下，那座石椅上绘着五彩的横纹，它方方正正的不容任何曲意的怠慢，那古老而庄重的样式就像是人间法老的王位，但它神圣而纯洁的色彩却像是远在云端之上的神之御座。
　　他在雅各布的引领下一步一步向前跟进，仅仅在这不到一百米的路途却像是在朝圣的道路上行了千万里一般，申恩俊低着头跟在雅各布后面，他发觉自己这样做并不是出于他最开始考虑的礼节，而是灵魂深处的一种自发的崇敬与尊重。
　　直到雅各布的脚步停下来，申恩俊也跟着停下，他试着微微的抬起一点头来窥视，却惊讶的看到那石座上分明蜷缩着一名柔弱的少女。
　　那名少女穿着一身淳朴而华贵的丝织白衣，手腕上戴着金色的铜镯，秀美的脸上蹙着两片秀眉，刚刚好把头饰上的红宝石拥在眉宇之间，两侧精致的长耳环慌张的摆动着，不断地蹭着她那娇嫩的脖颈，她那霜脂般的皮肤让那间白衣都似乎变了色彩。
　　申恩俊感觉站在那里不到几秒钟却好似站了很久，这里沉寂的气氛无限制的延长着无聊的时光。
　　那少女焦虑地摆弄着她那双纤细的手，她总是怯生生的将自己的目光瞟向别处，像是可以规避着让他尴尬的东西似的，她殷红着琼脂般的脸，躲在王座的角落中。
　　在申恩俊的眼里无论怎么看，他都觉得这个王座对这样一个娇柔的弱女子来说似乎太过庞大了。
　　“陛下，您……”发觉沉闷的雅各布耐心的向少女的引导道。“这是我们的客人，他来了。”
　　“额，那个……嗯，”少女紧张的点了点头，头上的坠饰却霎时五彩斑斓，她害羞的屈着身子把头低下来，像是在向自己不断搓动的双手求助。
　　接着她的双手一颤抖，紧紧地抓住自己那素白的衣服，像是突然鼓起勇气般说道：“嗯，那个，欢迎来到摩阿撒利斯，我、我是摩阿撒利斯国的沙阿娜，伊丝塔、伊丝塔·苏莱曼！”虽然说话的时候她并未看着申恩俊而只是一直盯着房间的一角，不过她说的出话来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伊丝塔·苏莱曼！”雅各布高声的宣布着，“我们唯一的王！希望之星，月之沙阿娜！”
　　伊丝塔显然因为这突然的声音而吓了一跳，她接着支支吾吾的说：“嗯……嗯！那么，请问您是……”
　　申恩俊敷衍的鞠了个躬冷冷的说：“申恩俊。”。
　　他想了一下又觉得有点失礼便补充道：“认识您是我的荣幸……陛下。”
　　“啊，你好，你好。”少女的脸红的更透了，他勉强的说：“啊，那个，外邦人，到这里来……我们很高兴，但是这样程度，如果你，额、贵客您有什么需要的话……”
　　“我确实有想要您帮忙的事，”受不了这慢吞吞对话的申恩俊抢先说道，“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丢在这附近了，陛下您帮我找回来，可以吗？”
　　伊丝塔听到后愣了一下，接着反而更加焦虑的说道：“行，行！额，这个大概……没问题，只是恐怕我不大合适这种、这种……”
　　“什么？”申恩俊心感不安的上前问着。
　　“啊啊、我是说……”伊丝塔显然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她的后背紧紧地贴在椅子背上，瘦小的胳膊靠着一边的扶手说道：“其实还有其他方法的、我想吧。”
　　说完后少女用碧色的双眸懵懂的看了看雅各布，接着向申恩俊说道：“大总管他好像对这种事情很在行……整个摩阿撒利斯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
　　“啊，陛下说的是，那么客人就请随我来吧。”雅各布像是松了口气般跟申恩俊说着，他脸上的笑容更加欣慰了。
　　“那个……”伊丝塔努力的说：“请带他顺便参观一下皇家庭院和皇家博物馆，然后住处的话……“
　　“您放心陛下，”雅各布应答道：“我会给我们的客人整座皇宫里最好的客房。”
　　“额，这个……”申恩俊打断道：“很抱歉，或许我住在外面更好一点。”
　　雅各布善意的笑道：“不用客气的先生，您是皇家的客人，是我们摩阿撒利斯的客人，这是我们所应尽的地主之谊，”他顿了一顿，仍是原来欢乐的口气，但却似有深意接着说道：“这也是您的荣幸。”
　　“哼，”申恩俊对这样毫无力度的威胁轻蔑的笑了一声说：“我会好好考虑的。”
　　“那么，请自便。”伊丝塔慌张的说道。
　　申恩俊在雅各布的带领下离开了谒见之间，在通往皇家博物馆的回廊里，他终于忍不住问道：“好吧，告诉我，我那个东西在哪？”
　　雅各布听后装作不明所以似的问道：“呵呵，你怎么那么确定那东西在我身上？”
　　“还能在谁身上？”申恩俊冷冷的说：“从我醒来开始就发现周围有人在跟踪我，有两个，一个看着那个叫罗克珊娜的女孩，还有一个跟着我，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在街道的小巷里，进到宫里后……”
　　“哈哈哈，好了，好了，我明白了，”雅各布大笑着说：“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外邦人，好吧，你丢的是个什么东西？”
　　“明知故问，”申恩俊皱了皱眉，对着雅各布用手比了一个长方形说：“像这样的一个盒子，他的表面像金属一样硬，但却不是金属，上面会有一个像玻璃似的东西，你应该……”
　　“是对讲机吗？”雅各布提出了一个猜测，但接着遗憾地说：“对不起，我没有收到那东西的报告，如果有的话我肯定会给你的。”
　　“你怎么！”申恩俊惊讶的看着雅各布，一个古代人竟然说出了现代的词语，他难以置信的问：“你怎么知道那东西是对讲机？”
　　雅各布无所谓的摊了摊手道：“你不是唯一的外邦人，我的爷爷以前也和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