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城遗梦》翦翦风

10、第 10 章

　　“瓜尔佳氏.玉宁，兵部尚书兼正白旗汉军都统桂良之长女。此女品貌具佳，德才兼备指婚与皇六子爱新觉罗.奕忻为大福晋。”
　　从父亲手中接过圣旨，15岁的玉宁满脸羞红。当她看到自己的名字竟真的与奕忻的放到一起，心里更是禁不住一阵激动开。她自视才情甚高，如今的富家公子浪荡成性，她从来就没把谁放进过眼内。这两年来，枕着父亲的痛爱，恁地将婚事一拖再拖，上门提亲的皇亲国戚落绎不绝。有父亲的强大支持，玉宁来者具拒，她的夫婿她做主。
　　“怎么样？这是圣上的意思女儿你还要拒绝吗？”桂良好玩的看到女儿的腫态 。呵呵，原来他的这个女儿也会脸红的。
　　“阿玛！”玉宁不依的跺跺脚。
　　“那你倒是给个答应呀，阿玛还要进宫复旨的。”
　　玉宁颇为娇怯地点点头，不料却换来阿玛的放声大笑。“原来我们玉宁的心思早就在六阿哥的身上了。”
　　抬头望着天空中湛蓝的一片，玉宁的心情从未有过的激动。再过十日，她就会成为他的人了。不知道此时的他会不跟她一样为这段姻缘而高兴呢？
　　皇六子奕忻，她曾不止一次地从别人的口中听到有关他的赞词，才思维敏捷、聪明多智，才能出众是众多皇亲中难得一见的英才。众说纷纭中，奕忻获得一致的好评，这一良好印象早就扎根在她心里。后来一次的偶然机会，使得她得以见到心中的才子，他那飘洒的俊逸形象便了占据了她曾经空白了十几年的心房。
　　原来，缘份这东西真的很奇妙。她努力的坚持却是为了等待他的出现。
　　“奕忻，从今开始，我瓜尔佳氏.玉宁就只为你而活,希望你的生活会因我的加入而分外幸福。”再次扬首，玉宁便毫不犹豫地许下了诺言，她一向都是自信而聪惠的。

　　十日后的那天，是个风平浪静的日子。一切的一切都显得云淡风轻，一如奕忻的心情，一生中的大日子就是在繁文缛节中、众人的喧哗中轻易地到来，又轻易地溜走。
　　奕忻的心就如一潭死水，外表光鲜，内里却了无生机。他看着熙熙攘攘的迎亲队伍走了又回来。稀里糊涂地端开了他的新娘的轿门，然后又稀里糊涂地放了三支箭结果还是三射三中，稀里糊涂地的行了礼成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亲。
　　他就像一个扯了线的布偶，所有的动作都显得机械性的。他的眼中没有应有的喜悦，看待的一切的眼神仿佛他只是个旁观者，甚至更像一个路人那么无所谓。
　　他的心早就遗落在江南的某个雾天里，现在娶妻的只是个无心的躯壳。他的皇阿玛让他做的事，他不得不做，就让这个没有灵魂的身体去守忠尽孝吧！
　　听说，他的福晋是个有名的才女，镶白旗汉军督统桂良的女儿。听说在前一天又被封为镶红旗汉军督统了.不错呀，反正皇阿玛指婚的，对方应该是个不错的姑娘。叫什么来着，瓜尔佳氏.玉宁!名字有点耳熟,但却忘了名字的主人是什么样的了。不过这一点都不重要，他这一生只需记住的女人的名除了额娘外就只有：叶赫那拉氏.玉兰。
　　客串的人还没走光，奕忻就被七阿哥拖着往新房去。
　　“我不要去，我还没喝够呢！”醉眼惺松的奕忻双手反捉七弟奕譞的手，往相反的方向拽。“走，陪哥再喝。”
　　“六哥，皇阿玛吩咐过不准你喝醉的，你喝成这样我已经是有负使命了，再喝的话我就交不了差了，快走吧！嫂子还等着呢。”
　　奕譞真的搞不懂这个六哥，往常也不是个嗜酒的人，偏今日这大喜日里就不知要节制，人家敬他，也就照单全收，连他这个代酒的弟弟都派不上用场。高兴也不是这样子的，醉成这副样，还不知道呆会能不能洞房呢。叫人家新娘子新婚之夜就要照顾一个醉鬼就不好了。更何况是这样的一个玉人，他这个做小叔的也于心不忍呀。
　　挣扎中的奕忻突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又是皇阿玛，他要的管的事真多！他倒差点忘了这红线还是他老人家牵的呢，一国之君做事自然是要有始有终的。不但要包办婚姻还要保证新婚夜的质量，哈！果真是九五至尊！
　　“既是皇命，那我就尊敬不如从命了。七弟，你也回吧！”奕忻一改先前的醉态，语气冷如冰霜。
　　“六哥！你……”他的突然转变是奕譞此料不及的。
　　“我没事！”他不是醉了的吗？但现在看来却是一个无事人。只是语气不对，他的六哥从来都不是那个会说冷言冷语的，何况今日是他适逢人生四大喜事之一的日子，何解他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呢？奕譞还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子，正是天真无邪的年纪，人生的路才刚开始当然无法明白奕忻的苦闷。
　　“六哥，新娘子长得好美，你也见过的。”他该不会是担心新娘的样貌长得不够好吧？
　　奕忻点点头，苦笑。他这个弟弟还真是天真，难道在他眼中，他这个六哥竟是个只注重外表的肤浅汉吗？看到他离开时还带着担忧的神情，奕忻反倒有点羡慕起他的简单来。
　　人一生中能拥有的天真纯洁的时光总是那么的短暂，他也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失去了它。希望他的七弟能好好珍惜这一段快乐的时光。
　　奕忻迈步向前，有些事来了就要去面对的，逃避不是明智之举。

　　新房前，奕忻举起的手踌躇。
　　“兰儿，你要原谅我。”身为皇子并不如人们想象般美好，他们往往因为身份的特殊而因要背负许多常人无法理解的包袱与责任，就像他现在一样的身不由己。
　　奕忻一咬牙，手便用力的摊开那扇隔着他与玉宁之间的门。一步迈进她为他营造的一室喜庆里。
　　新房内，静悄悄的。一身大红的新娘孤寂地坐在床沿上。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他看到她的双肩明显一颤，显然是被他的突然而至惊扰了。
　　宫女喜娘早就无影无踪，清清静静仿佛是有人特意作了安排，支退了所有的闲杂人等，房内就只剩他与她两个彼此陌生的人。由古至今，多少夫妻也是从素未谋面的男女迈入到这一步的，但是这次被摆布的毕竟是自己，奕忻依然觉得很难接受。
　　他径自坐下，房内红烛高烧，已是夜深人静时分。
　　奕忻的心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烦躁不安。不知不觉间又是半壶酒下肚，可他依旧清醒。突然很讨厌自己的好酒量，此时此刻他真的好希望自己能醉倒。就用不着去面对眼前的一切：高照的红烛、从此介入他生活的女人、喜庆的洞房花烛夜，让这一切通通见鬼去吧！
　　心中隐隐作痛的思念，幻变出一片幽清与眼前的红光相辉映，他的心便跌落更深的自责与无奈的深渊中。
　　“兰儿，此时此刻你在想什么呢？可知我爱你的心已成魔？”
　　仿佛间，他又看到了秋水蓝天间的兰儿笑眼盈盈地问“忻，你说我们会有将来吗？”
　　禁不住内心的郁屈，奕忻忘情长叹，将杯中的余液一饮而尽。
　　“我们当然还有将来，只是你会不会原谅我娶了别的女人。”窗外一轮满月。美好的日子里美好的天气，而心情却美好不起来。
　　“六爷，是你么？”他的叹息惊动了某个一直沉默的人，奕忻方才忆起这片空间已不再属于他一个人的了。
　　“爷，你不开心？”柔美的声音带着羞怯隔着喜帕飘了出来，奕忻一时被吸引住了，世上竟有如此动听的声音？隔着喜帕，他禁不住开始打量他的新娘。
　　一阵沉默，没有得到任何反映，大红帕子里的人显得有点心急地站起来，可马上又想起了什么又依旧坐回原处。
　　“爷，请你先把盖头掀了吧！”看来有人不耐烦了，先是一愣，一抹好玩的笑意呈现在奕忻的脸上，这些天来这是他头一次的笑。没听听说过谁的新娘会自动自觉开口叫她的夫君揭盖头的。有意思！心中的苦恼顿时被惊讶驱散。好奇盖头下面会是一张怎样的脸容呢？
　　拿起系有红线的扁尺，挑开隔着他们间的最后一道障碍。映入他眼内的是一双含羞带俏的美目。四目交错，她并没有一般女孩的故作娇态，依旧张开双眼大方地回凝。那里边没有让他心宁的雾气，却是清澈见底，纯美如此时天上的明月，一时间奕忻看呆了。
　　“你叫玉宁？”一时忘情地抬起她的下颌，便看到她娇若春花的容颜。奕忻心中一动，手指不自觉地抚上了她丰润的红唇，那上面如阵阵的花香般诱人，他的头慢慢地低下，似乎就要碰到她的了。
　　两腮飞起一片红云，玉宁合上眼，静静地等待即将到来的甜蜜。
　　可良久以后，耳边再次传来叹息之音，一切美好便嗄然而止。
　　玉宁再次睁开眼里，看到的却是脸带愧疚的奕忻。
　　“爷，你不喜欢玉宁？”言语中有掩盖不住的失落。他变了，没有两年前的洒脱，是什么拌住了他的心吗？
　　摇摇头，奕忻沉默地走开。玉宁紧跟着他的脚步，两人双双坐到了摆满酒菜的枱前。奕忻倒了两杯酒，两只手交叉相扣，饮了此生的第一杯合卺酒。
　　“有心喜欢的人吗？”突然间想起，她也是被指婚的受害者。是否她也像他一样的身不由己？
　　玉宁心头一紧，抬眼再看时，心里一阵难过。这么说，他的心里有他人罗？
　　“有，两年前从他把我救下马的那刻起，他就留在我的心中，时刻不能忘。没有想到的是我如今竟幸运地嫁给了他。”她的话字字句句都在敲打着他的心。奕忻呆呆看着她，眼中有着思索。两年前？他们曾经相识？
　　大胆的表白，不是她一惯的作风。可是猜测到他心中另有其人，也顾及不了太多，只想挽住他的心，让他明白，她瓜尔佳氏.玉宁才是他的福晋。
　　桂良的女儿果然与众不同，颇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味道。奕忻嘴边多一丝欣赏的笑。
　　是呀，她还怕什么呢，她已经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睡吧！”他独自转过身向床边走去。“我会好好待你的。”
　　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那样的背影却有着一种说不的无奈。她的心一阵痛楚，很想大声对他说：
　　“不，我不要你的“好好对待，我想要的是你的爱。”
　　可她终究没能说出，这只不过是他们的开始，她有一生的时间去对他说，并不急在一时。
　　那一夜，他们拥着各自心事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