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南国》北城夜航

7、七

　　我是跑回去的。一路上，无数声音在脑内回放。
　　钱串子说：“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就叫南国啊。”
　　瑶华说：“他们说桑落府上收了人，我就知道。今日……果然是你来了。”
　　路过仙童说：“听我家仙君说，那骰子大抵是‘相思入骨’之类的意思……”
　　还有桑落低沉的嗓音——
　　他说：“名字也忘了？……罢了。前尘旧事，飞升时合该交付云烟。记得有何用？徒增烦恼。不若了结一切过往重新开始，此后一切随缘。”
　　他说：“……我怎么祝她幸福？祝福她，我如何对得起自己……”
　　他说：“天下有心人，尽解相思死，天下负心人，不识相思字。南国啊，瑶华……都不懂，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想着想着，心里便愈发酸涩。当初听他那么说，只道是向我抱怨瑶华，却不知他不过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的确，他的相思，之前的我和瑶华，都不懂。
　　钱串子说的没错，有什么样的座上，就带出什么样的仙娥。他这什么都不说的性子，当真是只能带出我这般心思不坦诚的仙娥。
　　分明已经远离瑶华的喜宴，可那响彻半边天的鼓乐齐鸣，却还能遥遥传入我的耳朵。只是此时，那鼓乐之声再激不起我心头半点涟漪。
　　只能看见，不远处酒仙府朱红的大门外，那一袭白衣青衫正站在写的极丑的匾额下，冲我招手，眼角眉梢依旧是恣意慵懒，如同初见时一般无二。
　　我忽而便了悟了自己封闭五感六识千年，为的是什么——
　　世上有柳絮飞花，落红千种，天界有仙云和风，暗香浮动，而唯有这人眉目间的烟华，方能拨动我心底那一粒红尘种。
　　刹那，心动。
　　不由紧紧握住手中那粒小小的骰子，暗叹：桑落这老狐狸，倒是一早便把入骨的相思都送给了我。
　　我一个猛子扎进他怀里，再不愿抬头。
　　他眉眼含笑，揉了揉我的发顶。

　　——你……等了多久？
　　——不久，女儿红酿好，恰巧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