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游戏》天川小路

79、七十九

　　一进到客厅就看到晓韵坐在窗边的背影，轻飘的衣料覆在身上，黑发和裙裾随着窗外吹进来的风微微飘曳。她半个身子都慵懒的倚在窗台上，视线茫然的投向外头的夜，那姿态淡淡的散发着一种妩媚的诱惑，却又透着丝丝缕缕的悲伤。
　　环境对人的改变总是很可怕的。好象我，那么懒散怕事的一个人，现在照着镜子却能看见眼里一闪而过的凶光，那是结束太多人命后不可避免的后遗症；而她，也已经再找不到曾经骄傲张扬的影子，就像任何一个沦落风尘的女子一样，看透了眼前的丑恶而变得麻木又沧桑，却还是无意识的流露出那些经历带给她的影响。
　　我正想得出神，倒被她喊了醒来：“怎么一个澡洗了这么久？”
　　我脸不免一热，笑着敷衍道：“哪里久，已经很快了好不好。”
　　晓韵对着我吃吃的笑：“该不会顺便办事去了吧？”
　　“死丫头，胡说什么。”我朝她的头扬起巴掌：“欠揍啊？”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她嘴里这么说，人却依旧笑得花枝乱颤，腰都直不起来。
　　“看你这德行。”我呲着牙摇摇头，上楼去给她找套换洗的衣服。她在后面跟上来，东瞧西看的说：“瞧瞧，瞧瞧，这小爱巢布置得挺温馨啊。”
　　“喂，你说话的方式真的恶心到我了。”我把衣服塞给她：“大姐，你以消遣我为乐的习惯能否改改？”
　　“当然不能，这可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乐趣。”叶晓韵摇头晃脑得意洋洋的样子一如既往的让人拳头发痒。
　　我推着她的肩往楼下走：“是啊，你就折磨我吧你。”
　　我们笑闹着，直到我把她塞进浴桶，耳根才终于清净了。从浴室出来，抖着被她溅的一身水，我忍不住失笑。
　　仿佛又回到在学校的时候，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的，好几年的日子很快就这么过去了。那时候的叶晓韵是多么美啊，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就像个公主。穿着她的名牌在校园里一走，绝对的焦点。暗自盘算着追他的男生排起来恐怕能从我们宿舍门口排到学校大门外去。
　　虽然她最后主动追求她现在的男友，那个曾经一直在追我的男生。
　　那个人条件不怎么样，而且我也根本不喜欢他，但心里免不了有点别扭。不过既然自己不喜欢，那也实在没必要为了他失去朋友。
　　除此之外，晓韵也一直对我很好。
　　“在这想什么？”
　　我抬起头，神封正倚着厨房的门框朝我笑。
　　“没什么，想起一些往事而已。”我走到他身边。
　　神封揽住我，说：“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你和女子也能这样谈笑。”
　　“喂，你这么说好象我就很喜欢和男人谈笑似的。”我不满的反驳。
　　他摇摇头：“事实上，除了我和烈焰，你好象从来不和任何人用这么亲近的态度说话。”
　　我无奈的苦笑：“我倒是想和女同胞们说笑聊天，可惜啊，没人理我。”
　　看看我认识的这些女同学们：雪龄心思缜密，自然不会和我无话不谈；晴龄青桔她们又对我忌惮得很，面对一个比自己强出太多、敌友立场又并不坚定的人，怎么可能去谈天说地。
　　“女人的心思总是细一些，自然不比男人好相处。”神封笑：“你这性格虽然平和随意，却有三分像男子，哪里有耐心去和她们周旋。”
　　“哎，怎么说话呢你，我哪像男人了？”我仰起头把拳头举到他眼前晃了晃。
　　神封好笑的看着我：“看看，说话就要揍人，哪有女人像这样的？”
　　我语塞，这世上倒不乏泼妇辣妹，就像骄横的宣毓。但不是所有女人都有条件养成她那种性格的，我也不想把自己归入泼妇之流……
　　你就直接说这里的女人都心眼小，和我这没心没肺的接不上头不就完了？反正我从前就没什么朋友，因为不擅交际，又无法理解其他女生相互攀比的乐趣，和她们根本打不成一片。
　　反而是叶晓韵，这样凡事都比别人优越压根无须去和别人攀比的人，每天没心没肺的忽视着众多羡慕或者嫉妒的眼光，傻笑着同我一起混日子。

　　第二天临近中午时晓韵和我一起醒来，经过抢梳子抢脸盆等一系列战斗，我俩总算把自己梳洗完毕，拌着嘴走到楼下。
　　烈焰永远在进食。看来神封已经和他交代过了，他对我旁边多出一个人也没什么反应。
　　倒是一向喜欢小朋友幼滑脸蛋的叶晓韵对面前长着天使面孔的红发魔头来了兴趣，一脸惊奇的走过去说：“咦？这小孩哪来的？”
　　烈焰不理她，自顾自的嚼大米。
　　他生吃大米的行为显然震撼了叶晓韵，以至于一向灵牙利齿的叶晓韵同学就这样没了下文。
　　“他叫烈焰。”我连忙走过去向她解释：“你不用在意，他喜欢吃生米，不过煮熟的他也吃……实际上……只要能吃的他都吃。”
　　烈焰朝我“哼”了一声，没再理我们。
　　我每天面对他这种脸，早就习惯了，也不知道这孩子哪来这么多脾气。
　　“烈焰啊，这是我朋友叶晓韵。”我对烈焰笑笑。
　　烈焰闷“恩”一声，就像正在看重要文件的老板对待一个向他报告完鸡毛蒜皮的员工，连眼皮也不朝我们抬一下。我是知道你老人家生来就这德行，见怪不怪。但人家客人不知道啊，会以为自己不受欢迎的，笨鸟。
　　既然你不给我面子，那也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了。我故做惋惜状的嘟囔到：“耳朵又听不见了啊。”然后连忙凑到烈焰耳朵边大吼：“烈焰，快叫姐姐！！”
　　话音没落，一只小手就迎面而来，罩在我正脸上，用劲把我推了个趔趄。烈焰恼火道：“你疯了？！吼什么！？”
　　叶晓韵于是向烈焰投来同情的眼光，问我：“这孩子听力不好么？”
　　我忍住笑，还来不及回答，就听见烈焰对她狂吼道：“你才听力不好呢！！”
　　“他是脾气不好。”我值得打消了让烈焰扮演乖弟弟的念头，无奈的说：“你没什么重要的事最好别招惹他，不然几条命都不够你死的。”
　　“不是吧……”晓韵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两步，遗憾的向烈焰摇头。
　　“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伸手把烈焰抱起来：“我们要吃早饭了，借桌子一用。”
　　“懒女人，放我下来。”烈焰边吼边企图挣脱我的手。
　　“我要是懒，还会亲力亲为的把你抱开吗。”我笑：“可不是谁家的小孩想要我抱都能想得到的哟。”
　　“切！”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我也知道他肯定赏了我一记白眼。
　　我搂着烈焰在桌前坐下，晓韵见他坐在人怀里的样子乖巧可爱，伸过手来捏他的脸。烈焰“呼哧”一下以闪电般的速度朝着她的手指咬过去，晓韵连忙被烫一般缩回手，然后心有余悸的把自己挪开了老远。
　　“他和你们家花花一样，认生得很。”我笑：“告诉过你别乱摸。”
　　烈焰抬头问：“花花是谁？”
　　“是我家的宠物狗。”叶晓韵哈哈大笑。
　　于是烈焰狠狠的回过头来瞪了我一眼之后，又开始手舞足蹈的挣扎咆哮着叫我放开他了。
　　这时神封正端了早饭（他已经吃午饭了……至于对烈焰而言，一日三餐的规律是根本不存在的。）过来，烈焰突然间安静了下来，乖乖坐着眨着眼使劲看他。
　　我正纳闷，神封瞥了他一眼，问道：“看什么？”
　　烈焰下一部的举动更是不可思议，他露出一个天使般纯洁无害的笑，还故意用甜甜的童声说：“羡慕我吗？”
　　我没想到一向没什么幽默感的烈焰会搞出这么令人喷饭的把戏，一口茶差点咽进气管里。
　　神封扯着嘴角淡淡一笑，说：“做宠物狗有什么好羡慕的。”
　　我来不及做出反应，已经被叶晓韵爆发性的大笑给震撼到了。烈焰作茧自缚，顿时就恼羞成怒了，又开始在我怀里挣扎起来。这次他可是真的用上了力气，我几乎架不住他。
　　神封码下碗筷，顺手用手里的筷子照他头上狠狠一刷，喝道：“安静呆着！想打架？”
　　经过长期的斗争实践证明，在这种神封擅长的格斗模式下，烈焰的大范围高攻击力的攻击施展不出，只有挨打的份。
　　“哎哟，不打不打。”我连忙摸摸烈焰被筷子狠刷了一下的小脑袋说：“烈焰乖，不要惹这位哥哥生气，不然又要挨打了。”
　　烈焰气结，再做不得声。
　　神封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对他说：“知道就好。”
　　烈焰心中当然气闷不已。
　　他明明比我和神封加起来还大好几倍，却一直被当成最小的饱受神封压迫。我说过，自从他上次误撞了神封的好事，日子就一直过得无比灰暗，可怜他根本不明白神封为什么突然变得喜欢欺负他。不过他闲得无聊了最喜欢干的事也是去招惹神封，虽然从来打不赢，但好象还乐在其中。对此我只能说……男人的友情实在不好理解。
　　话说回来……神封这家伙的确是……小气、而且相当记仇。
　　见反抗无效，烈焰索性不再闹了，安静的窝在我怀里继续吃大米。我拨开他前额的刘海，抬起头看见神封在对面专心的吃饭，温润的阳光漏进眼帘，忽然觉得这场景真是幸福。
　　烈焰见我不动，抬起头一本正经的问道：“你不想吃饭吗？”
　　我对他温柔的一笑，端起面前的碗说：“不想吃也不便宜你。”
　　他鄙视的扫我一眼，抓把米塞进嘴里。
　　我笑笑，正要动勺子，晓韵突然说：“小婴，你能不能帮我找份工作？”
　　“找工作？”
　　她点点头，认真的笑着：“我总不能一直住在这，既不方便，也不实际。”
　　“可是……你想要做什么？”
　　“只要是正经的工作，有什么不可以做的？”她笑：“不会也可以学啊。”
　　叶晓韵的脸在光下闪耀着一种光芒，生动的，无比美丽。从她眼里我能看到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这我就放心了。
　　没等我答话，神封已经接过茬去，说：“知道了，我帮你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