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履奇缘之云华传》寒无牙

7、零零柒 丹成病愈

　　墨云华的到来于青莲峰只是一桩插曲，接下来的日子照旧如常。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正逢青莲盛开时节，山顶笼罩着一层淡淡莲香。有一门中主事长老过来传话：门外有一自称留云的男子过来拜访青莲真人。

　　碧瑶正在授业传道，闻得此信，忙从蒲草垫子上起身，急冲冲御空而去。

　　相隔七年，再次见到留云，依然是那个温润如玉，爽朗清举的男人。只是眉眼之间掩饰不住的劳顿神色，眼神也不如从前那样熠熠生辉，有些暗淡。

　　“留云……”碧瑶喃喃唤道，身子禁不住微微晃荡，欲伸出去的手终究是收了回来。

　　留云扶在山门外的树荫下歇着，闻声远远见到云头上立着一名两靥笼着淡淡愁绪的青衣女子，踏云迎上前去，温声问道，“碧瑶，一别竟是七年，可还算好？”

　　“我很好……”这温言软语再次传入耳中，教人的心起起伏伏竟有些不知所措，碧瑶慌忙转过身再不敢回头望，“回去吧，炼儿还在等你呢。”

　　二人回到峰顶，留云见到挂心七年的孩子时，竟不敢相认了。身量高了许多，眉眼也展开了，隐约能现其父风姿，随即将之紧紧抱进怀里。，沉沉唤了声，“炼儿……”

　　炼缺见到留云安然回来，悬在心中七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爹爹，你可安好，没受什么伤吧？”说着，手在留云身上四处摸着，必须要看个真真切切。

　　“炼儿，休得胡闹。为父这不安然回来了吗。”留云拉开炼缺的手，“让为父好生看看你，怎么样，这七年跟着青莲真人没少让她烦心吧。”说罢，还放出一丝真元查看了下炼缺的身体，确定无碍，神情松懈了许多。

　　“炼儿乖顺，我很喜欢他。”碧瑶捧出一杯清茶递给留云。

　　“多谢你多年照顾。”留云躬身拜谢，“寻觅七年，如今材料已经齐备，就请碧瑶替我炼制玉髓丸了。欠你的这份恩情，留云日后再报。”

　　“你我二人既平辈相交，你也毋须过分客气。”面对挂怀之人，碧瑶哪忍见半点生分。

　　“既如此说，我便不再客套，那便请你寻个时日早些开炉炼丹吧。”
　　“好。”

　　久别再重逢，炼缺哪忍得离开留云半步，日日紧随其右，连夜里睡觉也不离开，须得捉住留云的手才能安心入眠。留云身体温暖，他便蜷缩在留云怀里，感受当初藏在留云腹中被真元裹住的感觉，兀自暗暗窃喜——真好，爹爹果真是回来了。

　　“爹爹，我得和你商量一件事情。”炼缺想着几年前和碧瑶约好的事情，心下寻思到，是的，我得去上清门寻个师父去，这样才能解了爹爹奔波之苦，见爹爹这次回来神色疲惫，许是累着了，他之前已消耗了五百年真元，还未及时填补回来，又为了自己出去寻药。我若去了上清门，爹爹也能安心修炼，待我学有所成，再来归墟与他相聚。

　　“何事？”留云将怀中孩子不老实的手拉下来，轻轻按住。

　　“我已经和碧瑶姑姑说好了，待我身体康复，便去上清门拜师学艺去。她说我在音律上有些天赋，去那里定能学得些本事。”

　　留云眼神一滞，心中百味杂陈，“这是好事，你便去吧，毋须记挂我。”

　　“爹爹，我看你有些疲惫，可是途中受了什么暗伤？碧瑶姑姑这边有些治伤的丹药，我去替你求些来，她待我可好了。”
　　留云温柔安抚道，“没什么大碍，只是劳累了些，你不用担心。”

　　“那便好，我见着爹爹全身归来，心里才安生了。爹爹若是有什么不好，我也不敢放心去上清门了。”炼缺嘟嘟囔囔。

　　“睡吧，不早了。”留云轻拍他的背，心中泛起一股酸意。

　　这玉髓丸炼制七七四十九天终于出炉，化作两枚冰雪透亮的白色丹丸。碧瑶从炼丹房出来，房中梳洗一番便吩咐画晴唤那父子二人前来。

　　二人落座，只见碧瑶手中递过一件玉盒，里面盛着两粒玉髓丸，“这便成了，”碧瑶说道，“留云你待炼儿服下此丸，将他送入潭中，静养半月，待丹药之中所含药力在经络之中慢慢消散，便能化去周身戾气，还炼儿清明了。”

　　留云小心翼翼接过那件玉盒，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柔声吩咐道，“炼儿，快快将这两枚丹丸服下吧，为父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炼缺服下此丹去了青莲潭中暂且不提。

　　接下来的半月，留云守在青莲潭边日夜看护炼缺，不敢离开半步。碧瑶见他神色萎顿，隐隐有些紊乱的灵元外泄，不免担心，遂问道，“留云，你可是在外受了伤？”

　　留云避开身去，淡淡道，“无碍，待炼儿痊愈，我闭关一阵填补亏损就是。炼儿和我说了要去上清门的事，我现下急需闭关，怕是还要劳烦你帮忙一二。”

　　碧瑶道，“我送炼儿过去，你无需为此烦心，且安心闭关。若有何事需我帮忙一二的，千万不要生分。”

　　“碧瑶乃是我留云于这人世结识的第一个好友，这份恩情我便记在心里了。”留云好一番感怀的说道。

　　“我看你如此疲累，别多说了。便为你抚上一曲《净幽思》安神吧。”说罢，拿出冰弦弹奏起来。

　　青莲潭边，两人偶尔谈道论事，多时是留云在指点一二，余下的时间便由碧瑶弹奏琴曲，借曲意抒发心境。

　　炼缺半月之后从潭中醒来，瞳中血红消散殆尽，眼神清亮如水，只觉得多年来经脉之中一层隐隐隔膜暴胀开来，自丹田有股清流流遍全身，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爽利。他大大吸了口气，从水中跃了出来，恨不能原地转上数百个圈。

　　留云见他彻底康复，经络之中隐隐有股后劲，十分欣喜，遂道，“炼儿，你荒废了这么些时日，现下既然好了，就要开始好生修行，打下根基。你这几日收拾收拾，让碧瑶姑姑送你去上清门。”

　　炼缺皱眉问道，“爹爹，你为何不亲自送我？”

　　“为父这些年消耗过多，眼下急需闭关修养，碧瑶姑姑和上清门有些往来，她送你过去我也放心。”

　　“爹爹，你可别有什么烦恼瞒着我把？”炼缺半信半疑。

　　留云轻斥道，“为父能有何事烦恼，你且管好自己，这般年纪该有些出息了。”
　　炼缺见留云有些气恼，便顺从了。

　　临行前夜，留云过来敲门，步入炼缺的房间，“炼儿，为父本打算医好你的眼睛便带你回归墟，亲自教导，隐世不出。可眼下我内耗颇多，急需闭关，没有百十年只怕出不来，恐耽误了你。既然碧瑶姑姑能将你送去上清门，也算两全其美。你去了那里，时刻记得谨言慎行，尊师重道，不得心生恶念，无故伤人。仙道渺茫，唯有静心体察，才能窥见一丝天机，此中真意，悟了便是悟了，不能强辩，不能妄言。你且记住。”

　　“孩儿谨遵爹爹教诲，必不教爹爹失望。”

　　留云抚着炼缺半长不短的头发，“好孩子，待为父出关了一定去上清门看你，你好生修习，切莫让我忧心。”

　　炼缺哪里还说得出话来，才刚和留云团聚又要分别，万千种愁绪凝聚在心中不得发泄，低声喃喃道，“爹爹，我为你奏上一曲吧，我从姑姑那里学了些曲子，你且听着。”

　　留云也不做声，斜倚在床头思量一阵，拿出一枚玉简，郑重说道，“炼儿，这枚玉简与你颇有渊源，你且先收好，日后慢慢参悟，记住了，不可轻易示人。原该待你筑基以后再给你，可分别在即，你去的又是上清门，善于音攻之道，早些给你也没甚么坏处。为父这次回归墟闭关，还不知何时才能出来，玉简你便自己保管，待境界到了再拿出来好生参悟。”

　　“这是什么？”
　　留云凝视着玉简，神思悠远，“是我早年得的一些曲谱，皆太子长琴所做。你好生参悟，境界不够切莫急于学习，以免心神沦陷失了性命。”

　　“这太子长琴何许人也，怎生的如此厉害？”炼缺也从碧瑶那里得知一些音攻之事，却还不曾听过这般厉害的人物。

　　“太子长琴乃上古火神祝融之子，抱琴而生，精于乐道，能使五色鸟舞于庭中。他虽为乐神，却极度好战，参与过三次天界大战，他的武器是琴，死于他琴下的神魔不计其数。传说他的琴有五十弦，每弹动一根则威力加大一倍，五十根齐奏，则万物凋零，天地重归混沌。这枚玉简之中的曲子乃是第四次天界之战，为重创共工于不周山所做。”

　　“爹爹从何处得到此等神曲？”

　　留云思绪飘零，“一位故人所赠……我不善此道，留下也只能作个念想。你好生收着，莫弄丢了。”
　　“嗯，我省得。”

　　“时候不早了，快去歇息，明日动身还需养足精神。”留云将炼缺拉到跟前替炼缺解开衣衫，掖好被角。
　　“爹爹，你不上来吗？”
　　“不了，我一旁看着你，你睡吧。”

　　这一晚，夜长梦多。第二日，碧瑶招来一只身长三丈的巨大仙鹤，三人踏上仙鹤离开青莲峰。

　　出了不句山，到了山脚坊市，便是那日与尤夏分离之地，留云飞下了仙鹤，抬首说道，“这就分别了。”

　　炼缺望着留云心中万分的不舍，“爹爹，你安心闭关，我去了那处一定好生修行。”

　　碧瑶生生忍下一段离愁别绪，拿出当日那段白璧，“留云，出关之日你且来清莲峰寻我，再论道谈心。”

　　留言眼神暗了一暗，“白璧我却不能收下，我观你心境有些波动，须得静心守神，莫影响了修行。此去分别，再见不知何日，你莫挂怀，一切随缘。”

　　碧瑶心知留云一番刻意提点，不免五味陈杂，再看一眼地面温润如玉的男子，一挥手，仙鹤又展翅腾飞。

　　留云站在地面朝二人挥了挥手，现出一个寂寥的笑容。

　　空中那两人心中各自忍着一段心痛，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仙鹤飞跃人间地界。闲云淡淡，炊烟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