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履奇缘之云华传》寒无牙

1、零零壹 归墟赐名

　　一日，天高云阔，暖风徐徐。清云子闭关出来，打算出山云游一番。
　　这一出门行游数日，到了归墟海岸，想起了多年未曾相见的故友，遂决定跨海拜访。
　　这归墟海曾是上古遗境，海域甚为宽广，海中岛屿众多，也曾有些仙山妙境。传说海中心有一小岛，曾是一位大罗金仙清修之地。小岛附近海域终日烟波萦绕，云雾蒙蒙，一派仙气浩渺的景象。又据说刚发现此岛的千余年间曾引无数修仙之人乘风而来，想一览仙泽也结个上古仙缘，却被一股无形神力阻隔在外，竟连岛中情况也未能探明，只能悻悻而归，渐渐的，便被人遗忘了。

　　清云子这一路横跨归墟，打算且行且游历，途经归墟腹地时，四下一探，登时大惊，这才百余年未曾途径此地，不料如今却变了个模样。那海中岛屿恁的凭空消失了，往日的仙家气象也不见萍踪，海面狂风肆虐，电闪雷鸣，海水翻腾不息，神识探下去如同掉落无底深渊，竟感受不到丝毫生气，心下正寻思着发生了什么变故，一分神，竟被一股巨大的怪力卷入海面，眼见就要被雷劈中，万份惊险之时却被一条青尾救起。清云子心神一收，凝眸望去，就见一条身披青色鳞甲的巨大青蛟腾空跃出。

　　“多谢搭救。”清云子行了个道礼。
　　“不必客气，我也是受人嘱托，想与道长结个善缘。”那大蛟慢悠悠的回过头朝清云子点点头说道。
　　“请问阁下有何事要在下帮忙，不妨直说？”清云子不免生疑，人妖自古道法不同，何来结善缘的道理，况且蛟族生来善使云气，莫不是这股怪风就是这只大蛟所使，只为设下圈套？

　　“道长，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你看那金色雷电比我妖修劫雷还甚，若不小心被劈上，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岂不可惜，待我驼你出了这片海域再说。”大蛟并不理会清云子的疏淡，只突然一加速，往前方飞去。一遁数千里，不消半刻便离了那片海域。

　　回头望着身后电闪雷鸣的境地，清云子暗自惊叹青蛟好本事，果真乃龙与鲲交合所产的子嗣，遁术远胜于人，换作自己，怕是难以如此从容的从那怪力中挣脱出来，遂问道，“ 请问阁下到底有何事相求？”他说话时已飞离蛟背，停在半空之中细细打量着，这大蛟修为了好生得，呼吸吐纳之中妖气丝毫不曾败露,周身反倒有一丝仙灵之气缭绕，见它口中横骨化去已能人言,却不知为何还不曾化作人形？

　　大蛟被人审视倒是泰然自若。
　　“你……”
　　“道长是想问我橫骨已去却为何还没化形？”大蛟了然道。
　　“正是。”
　　“道长请近身相看。”大蛟竟腾空跃起，直立在清云子面前。
　　清云子犹豫不定，面有疑难，也不知这大蛟到底要使个什么计策，心中不免有些防备。

　　大蛟并无言语，只耐心等着清云子靠近。
　　僵持一阵无果，大蛟笑道：“道长不妨近身看看我的腹部，我欲结的的善缘就在此处。”
　　“这……”
　　“道长，我毋须多心，我欲加害于你早前便不会出手搭救。”大蛟谆谆善诱道。
　　清云子将信将疑的小心靠近，大惊一声，“这是！？”

　　“这便是我欲结的善缘……道长可否看明了了？”
　　岂会看不分明？那大蛟腹中竟是一枚人类的灵胎，胎果周围被一层厚厚的真元护住。这灵胎也忒奇怪，明明能感受得到经脉里流动着的先天灵气，胎膜上却被一丝黢黑如墨的魔气束缚，清云子不免惊疑，灵胎乃天生具有灵根的胎儿，这灵胎未出世之前存有一丝先天灵气，妖修经常拿灵胎果腹收取先天灵气以开启灵慧化去口中橫骨。可对于眼前大蛟又有何用？且不说蛟乃神龙遗脉，天生灵慧，端看他深厚的修为也不必为了这一丝先天灵气如此大费周章，且那一丝黢黑魔气，一朝不得控制必会反噬，岂不是自损修为？莫非是受了重伤，需要这灵胎修炼甚么秘法？这当真是造了杀孽，想到这，清云子面色骤冷，“你腹中这枚灵胎诡异，竟被魔气缠绕，莫不是你动用了甚么秘术？”

　　“道长误解了，请你再仔细看看。”说着，大蛟往腹部打入一道真气，那胎果在真元之中看的更真切了，竟是个已有灵识的孩童，感知到清云子的神识，朝着清云子的方向甜甜一笑。

　　“这胎儿？敢问阁下可是在用自己的真元护他周全？”清云子大为震惊，“这又是何故？”

　　“却是如此，”大蛟徐徐道来，“我曾受人嘱托护佑这孩子周全，可我一介妖修，妖元直接侵入胎儿必会毁损孩儿经脉。只能用一秘术先洗净妖元，转为先天灵气护住孩子心脉。偏我修为低下耗去五百年修为却不能遣散魔气，只能将之抵御在胎膜之外以免钻入体内让孩子迷失了心性。”

　　修行不易，五百年的清修可以改天造地，如今却用来换一孩童喘息，这般情义，清云子见来也不胜唏嘘。

　　大蛟见清云子放下了戒备，笑道，“我能有今日所成，也拜那人所赐，他托付于我，要我照看这孩子，我必做到。只可惜孩子灵识未开，还在混沌之间，这百十年来，我日夜尽心养护，”说到此处，大蛟露出慈爱的笑容，“为了他，我只能化成真身，将他藏于腹部，终年遨游在这归墟海中。不然可不要闹出笑话，我乃男子，怎能孕育孩童？”

　　“原来如此。敢问阁下，与我结善缘又是如何？”
　　“善缘，乃是为腹中孩子所求。”大蛟说道，“孩子的父亲百多年前算到今日会有一有缘人途径归墟海，让我好生接待，结成善缘，日后必能造化于这孩子。”

　　“哦？敢问他生父是何人，还有，这孩子的娘呢，何以这孩子没有从娘胎中出世？”
　　“这其间缘由说来话长，三言两语难以道尽，我也不曾听他父亲细说。”

　　“那这孩子周身魔气是何处身染的？”
　　“这个我也不甚清楚，我认识孩儿之父也不过千年有余，那时我不过归墟之中一条幼兽，虽有些灵识，却还在混沌之间，所幸受恩人点化，才有了今日所成。恩人爱子心切，为修补为灵胎耗去多年修为，到最后也不曾完成心愿，遂托付于我照管，至于为何沾染魔气我却不曾听他父亲细说。”

　　“原来如此，阁下到底何事相求？”
　　“道长，当初我恩公为了彻底涤除魔气将这孩子灵识封闭，只待一朝遣散魔气便要打开禁制，灵识自胎膜之中孕育成型，便会利用那一丝先天灵气破开胎果来到人世。可他父亲修为耗尽也未达成所愿，尚存一丝魔气并未尽除，只能解开禁制将孩子托付于我，奈何我修为远不及他父亲，此刻灵识觉醒，怕是要出世了。我现下还不知胎膜上附着的那一丝魔气会对这孩子造成何种影响，道长乃人界仙修，应该了解更多才是。”

　　清云子连连摆手，“阁下太高看我清云子了，且不说仙魔自不两立，这仙魔因所修法门殊异，也不能孕育出孩童，便是魔修生养的子嗣出世时也与普通婴孩无异，即便身具灵根者肉身也传承不到父母的魔气，此乃后天修炼所为。且我先前近身观看那一缕魔气尤为墨黑浓郁，想必使出这道魔气之人修为精厚，在这世上的魔修之中恐怕也难寻觅。”清云子顿了一顿，紧皱着眉头，“要遣散魔气这世上只听说一种方法，乃魔修自废修为待魔气自行散尽，偏此子身带魔气却不是自行修来，自然无法自行发散，在下倒不知还有何良方了。”

　　“这……”大蛟面露失望，“这孩子灵识萌动，马上就能破开胎果来到人世，魔气一旦脱离胎膜的禁制必将侵入肉身，对这毫无抵抗的幼童来说可如何是好？”

　　才说完，就见一柱紫光从大蛟腹中横贯而出，一枚紫金胎果缓缓浮上半空，灵光四溢。紫光越来越盛，大蛟和清云子不得不眯缝了眼，就闻一声巨响，仿佛山石崩塌，紫光倏地消散，一个白嫩嫩肉呼呼的孩子从紫光中浮现出来。

　　这孩子约摸五六岁大，一双赤瞳顾盼神飞，肉嘟嘟的两颊染满红霞，他四下张望着小嘴不停的砸吧砸吧，甚是可爱。清云子打量这孩子，除了一双赤瞳魔气外泄，周身竟看不出一点异样来，怕是那一丝魔气尽数钻入眼中了。

　　“爹爹，爹爹……”一阵娇憨稚嫩的喊声打断了清云子的神思，回首却望见一位身长玉立眉目俊朗的男子飞到云头抱住了男娃，满心欢喜的说道，“为父百年的心血啊，可见着我的小宝贝了。”

　　清云子不曾想到大蛟竟是个如此超尘脱俗的俊逸男子，竟看痴了去。
　　那男子感受到清云子的神识打探，安抚了怀中孩童，欠身说道，“在下留云，刚才所托之事……”

　　“恕在下爱莫能助，我观此子通身灵秀，只生得一双赤瞳，估量着是其父与阁下一直用真元护住他心脉的结果，只是眼乃七窍羸弱之地，那魔气无处藏身，便皆尽数盘踞眼中了。既如此，你先将他的睛明,攒竹,承泣,鱼腰,鱼尾,几处大穴封住，将魔气禁锢在眼内使它不能自经脉之中游走，每日行功帮此子护住心脉暂时抵御魔气对身体的侵蚀吧。”

　　“道长言之有理，”留云叹息道，“眼下只有这应急之法，却不是长久之计，日后恐则生变，其父还盼着他有一日能走上仙家大道，若不能驱逐魔气，怕是连这仙家门槛也摸不着了。”
　　清云子见这孩子如此灵动心下也有些喜欢，寻思半刻缓缓开口，“我原先游历在外途径北域的清静派，与此派一位元婴真君有些渊源，她曾在一次仙魔之战中不幸被魔人所伤，魔气入体遭到反噬，后来发动全派四处打探治伤的办法，最后听闻在一秘境寻到良方，治成一味玉髓丸驱除魔气，才算保存了仙根。你且去打探打探，想必对这小娃也有些用处。我这有件信物，乃她本人相赠，只不过她此刻闭关清修，不便打扰。你便拿着它去青莲峰寻她座下弟子青莲真人罢。”说着，从袖笼之中拿出一段镌刻一朵莲花的白璧。

　　“那就先谢过道长了。”
　　清云子接着说道，“不过阁下妖修，于人间行走诸多不便，还是要万分小心才是。”
　　“我自会小心，多谢道长提醒，”留云点点头，“我修炼至今自有些法门能让人不轻易识出我的身份来。我只挂心这孩子年幼，途中奔波，莫被魔气侵扰迷了心智才好。”

　　清云子想了想，从怀袖中掏出一截黑色吊饰，“阁下是真情谊，在下佩服不已，今日相遇也算缘分，我这里有一段千年佛心木炼制成的小物件，能收摄心神，宁神养气，于日后修行也有益处，就赠与这孩子，权当先前答谢之物。”

　　留云大为欢喜，又再次谢过，将那件佛心木的小物件挂在了男娃的脖颈之上，“相逢一场，道长竟如此厚待这孩子，就请赐个名罢？”

　　“他出生如此坎坷，命中有缺，望他能坚定心性克服磨难，遂他父亲心愿成就仙家大道，就叫他炼缺吧。”

　　“炼缺？炼缺？”留云喃喃着，“极好极好。”复又抬头问道，“道长，你这是要去哪里，要不留云再送你一程？”

　　“不必了，我前去对岸的灵隐山寻个老朋友，以后有缘，自会相见。”说罢，一转身已去几十里，只留下留云和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