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锁缚》ayikawa

13、十二

　　似乎转眼间就要走到秋天了，气候有些微凉。
　　筱宫靠在学校顶楼天台的栏杆上眺望着远处。
　　每次课间的时候来天台上透透气，接下来就可以稍微恢复一些精力了。

　　因为是时值高三备考之际，整层教学楼的气氛都显得十分凝重，课程量不断加重，每天搞不完的题海战术都让筱宫透不过气来。
　　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应该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筱宫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用手拨乱了自己的刘海，接着又拉开外衣的拉链任由凉风吹向自己。

　　“喂..筱宫，那样会感冒的。”有个女声在背后响起，筱宫回过头看到班上的学习委员正抱着一沓试卷站在自己身后：“上课之前请务必要按时回到教室里！”
　　筱宫转过身靠在栏杆上，看着裙摆正被风吹得飘荡的学习委员：“我知道了，不用每次我一跑到天台来，你也特意跟上来提醒吧。”
　　学习委员的长发随风飞舞：“身为学习委员，当然有义务督促每位同学端正学习态度了！”
　　筱宫离开栏杆，朝着学习委员走去，双手摊开做投降状：“遵命，千叶小姐。我这就回教室了。”
　　筱宫说完，便立正身体朝着千叶敬了个礼，接着扶住天台上的矮梯，起身一跃跳了下去，朝着教室跑去。

　　千叶依然抱着试卷站在天台上，注视着筱宫跑远的背影。
　　特属于高中男生的潇洒帅气，奔跑时扬起着的衣角和被风拂乱的发梢，筱宫的每个细节处的特征都映进了千叶的目光里。
　　“筱宫同学，真的很帅气啊..”千叶站在风里自言自语着，感觉到“筱宫”的名字从自己唇间不自觉溢出时，千叶扬起嘴角微笑了起来。

　　“这是昨天收上来的志愿调查表，千叶..能帮老师整理一下吗？”带着宽厚镜片的班主任老师这样向自己请求着。
　　千叶立即回答“好的”，便坐到教研室一角的桌子上，帮助老师整理起了调查表。
　　在认真的誊写整理的时候，千叶开始不自觉得想着：筱宫他有没有回教室上课呢？
　　手指拿开又一张誊写好的调查表后，千叶盯着下一张表格上的“姓名栏”发起了愣。

　　“千叶，整理好了吗？..啊，这张是重门筱宫的表单吧。”老师突然站在千叶身后，伸出手指着千叶眼前的调查表。
　　千叶点了点头。
　　老师叹了口气：“筱宫同学到现在都没有决定要报考哪所大学啊。”
　　听着老师的絮叨，千叶脑海里又浮现出筱宫从天台上扶着矮梯一跃而下的身影。
　　那样的男孩子对于自己来说，就像海市蜃楼一样，无比美丽动人，却又无法捕捉。

　　千叶一直记得刚升上高中时，在班级上进行自我介绍时的情景。
　　一直低着头看着课本的自己听到了一阵沉稳的男声的介绍：“我是重门筱宫，直接叫我筱宫也可以。兴趣是文学。以后请多关照。”
　　这个年头喜欢文学艺术的男生不多吧。
　　千叶觉得很稀奇便抬起了头，正好对上讲台上那个男孩子清澈的、呈现出一种绿色的瞳孔。
　　男孩的长相很帅气，衣着也干净整洁。
　　一定要形容的话，眼前的男孩应该就像一阵风。
　　像风一样瞬间吹进了千叶的心间。

　　“叮铃铃..”
　　象征着一天终结的铃声终于响了起来。
　　教室最后一排的一伙男生一拥而起，堵在了教室最后靠窗的座位前。
　　“喂..筱宫。怎么样，今天别再拒绝我们了吧！”
　　那伙狐朋狗友又开始劝自己加入他们的行列了。
　　“就只试今天一次而已！答应我们吧，筱宫！”
　　这群家伙所说的，还是有关去风化街的事情。
　　这年头不断挑战禁忌的男子高中生还未婚先孕的女子高中生一样多。
　　“真是有伤风化啊。”筱宫用手撑着下巴，语气淡淡得说道。
　　男孩子们听到筱宫这么说，一同哄笑起来：“别装得好像自己很清高一样，你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嘛！那种有伤风化的事情，你了解的又不比我们少。
　　怎么样，筱宫..高中终结之前，一定要抓紧时间疯狂一把才对得起自己吧？”

　　筱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好吧。”
　　围在身边的人们沉静了一会，发出了不可置信惊呼：“啊..没有听错吧？筱宫真的答应了！还以为你又会跟以前一样拒绝我们呢。”
　　筱宫不耐烦得推开人群：“要走的话就快点走，要尝试的话，也趁着被逮住之前赶紧尝试吧。不过..在此之前，先得把制服换掉吧。”
　　一群穿着学生制服的人走近风化街一定会惹来麻烦。

　　虽然一度拒绝，如今却也想去感悟一番。
　　筱宫知道让自己不再抗拒这种事情的原因是什么。
　　看着走在前面的那群不断鼓惑自己的男生们，筱宫觉得有些恶心。
　　自己和那群人是完全属于不同的世界。
　　那些人的心里装着的都是浮躁污浊。
　　而自己衷心向往的却是一片纯洁清澈。

　　虽然本质上不同，虽然厌恶他们，却也并不打算拒绝他们。
　　人类本质上都是孤寂的，但是却又都拼尽全力在外表上表现出群聚性。
　　这是一种自我欺骗。

　　对于筱宫来说，无论处于怎样的环境中，无论与怎样的人群聚集，自己的心灵和精神都是与外部的环境和人群相隔离的。
　　就像是今天答应“邀约”一样。
　　答应的根本原因仅仅是因为自己想亲自去看一看，想去了解某些事情。

　　门胁那张哭泣的脸又浮现在眼前。
　　筱宫移开视线看向道路两侧的梧桐。
　　从乡下回来已经过去很多天了吧？
　　是过去了有十天，还是已经过去了二十天了？

　　千叶站在窗前，透过窗户看着和一群男生走在一起的筱宫。
　　那种强烈的反差给千叶带来了直观的视觉刺激。
　　前面走着的那一伙男孩子们，他们的血液里、骨骼里，都散发着与这个世界相统一的混杂气息。
　　他们身后的那个男孩子，却既清冷又落寞，似乎始终与这个世界相背离着。

　　他在我眼里，是个像神一般的存在。
　　千叶注视着筱宫的背影，心里这样想着。

　　只是，这个像神一样的男孩子，
　　他会去追寻什么呢？
　　有什么将会攫取他的视线呢？

　　“说得更确切的话..土地的租赁期限，今年就要到期了。”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坐在桌前一字一句得说道：“我们也感到万分抱歉，不过，恐怕也没法进行续约了。”
　　门胁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注视着男人，用清明的语气述说着自己的看法：“但是，这片土地从几十年前开始就已经归家父所有了，并不存在租赁的问题，更不存在续约这种事。”
　　男人皱了一下眉，点燃了一根烟：“重门少爷，您是不是搞错了？令尊从来没有过收购这片土地的行为，当初只是预付了五十年租赁金额而已。”
　　男人说着便站起身，在一个柜子上方取出一只上了锁的盒子，打开后取出了一份契约：“白纸黑字还有令尊的署名，需要我读给您听吗？”
　　门胁也站了起来，走到桌前接过了那份契约，仔细看了一阵之后，又将它还了回去。
　　男人继续说道：“如果要续约也并不是不可以，只是，可能要等到五年以后。这片土地一直都十分肥沃，出产量大，所以有很多世家想要租赁。而重门少爷，您没有提前把握住
　　续约机会，我也只能感到抱歉了。”

　　没有提前抓住机会，所以只能错过了。
　　门胁心里回荡着这句话。
　　“那就没有办法了。家父的田产到了我们这一代也的确大不如前了，我们也确实没有家父那么强的实力，就算争来了土地也可能无法再顺利经营下去。”
　　门胁一边回答着一边朝门外走去：“那么，就这样吧。地契我会准备好，您需要的话可以亲自来寒舍拿。我就先告辞了。”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门胁走在横穿过大片田野的道路上。
　　雨过初晴，地上积起了一片片水洼，几只乌鸦猛然击打翅膀，从电线上“呼哧”一声飞起。

　　失去了继续料理那片田地的资格，
　　我，还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