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索比尔》果子暖暖

1、上

　　收容延伸大地的影子，是阿索比尔——耸入云霄的石山。无形的力量拉扯、挤压并且扭曲地表，嵩山峻岭，由向自然挑战的动物所占领。冻原曾覆盖这片高地，而刺骨的寒冷并不能阻止由于时间缘故不断进化而达到适应的动物。

　　在阿索比尔栖息生存的阿比西尼亚山羊攀爬时毫无畏惧，立在尖柱上俯瞰大地。繁殖季节里，悬崖里传出公羊争夺地位的打斗声，犄角相撞间，偶尔会致死。

　　张良靠着上升气流翱翔在高空，看着一群厚嘴渡鸦在进食，撕扯死去的山羊皮肉。他是一只胡兀鹫，被称为抓羊者。真是可笑的名字，张良想。底下的清理工作完成得差不多了，于是，他收拢了翅膀，落在了内脏骨头七零八落的山羊以及一堆厚嘴渡鸦中间。张良今天很愉快，可不是么，找到吃的，其实同样也伴随了娱乐的机会。

　　他对肉的兴趣不高，左看看又看看，终于挑了一根大骨头，张良无从思忖这是山羊的那一个部位的骨头，总之，这是跟自己本身一样重的好骨！用喙把目标拖离渡鸦们，大爪子擒住硬邦邦的大骨，轻松地振翅起飞，张良又回到了蓝天上。

　　该怎样处理这骨头呢？

　　张良豆子般却锐利的双目在巡视他身下的高地，他在寻找颜路，咳咳，不是颜路本身，而是颜路身边的石头。

　　在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颜路。

　　高地的南缘，高耸的尖塔会渐渐过度成多草的高沼地，寒冷的高沼地并没有大型的掠食者。颜路这种稀有的掠食者在广大的地盘走动——阿索比尔狼。这里充满了十几种啮齿类动物，颜路家族虽然关系紧密，但因为放弃成群追捕大型动物所以演化成短小精干的模样，独自猎食，成为了捕鼠专家。

　　灵活的腿，灵敏的耳朵，还有狭窄的口鼻，小草鼠是狼的主食。颜路伏着身子，蹑手蹑脚地靠近目标的洞穴，那只灰鼠吱吱地，探着头，前爪呆举着，一副警觉的模样。

　　突然，从天而降的大骨头砸到了颜路附近的大石头，颜路扑了过去，眼睁睁地看到那只小灰鼠逃进洞穴里再也没出来。有这么恶劣的一只胡兀鹫！

　　这种庞大却对肉无感的鸟类，专注于丢骨头，把骨头砸碎后暴露出营养的骨髓，而拳头大的骨髓块在跟酸性溶液一样强烈的胃液里分解。张良得意地啃下白色的食物，还不忘搔首弄姿地整理羽毛，红圈内黑白分明的豆子眼中是张扬的戏谑，当然少不了的是促狭的叫声。

　　敲碎骨头需要技巧，年轻的鸟需要大量的投标练习，许多的骨头会完全偏离目标，有的则是高度不足，没能敲碎。胡兀鹫需要整整七年的时间，才能做好。而在这七年的时间里，颜路已经养成了十足的耐性和温和脾性。

　　不过说实在，这也不完全是张良的功劳，生计——抓老鼠，需要秘密行动与耐心。在七年里，颜路算是从一个奇怪的面见证了张良进步。一直很想知道最初的最初，但实际上仿佛是一个断崖，张良就这样突兀地出现了，命中注定。

　　再想为何张良会缠上自己已经毫无意义了。颜路还是一只狼崽的时候，只会追击自己母狼，逼得她呕吐出食物，各种骨头就从天而降。那时的颜路年轻气盛，嗷呜嗷呜地生气勃勃，而张良还是半大不小的胡兀鹫，刚学习投掷骨头，自然是毫无准头。就说吧，扔不准也都算了，偏偏就能砸中这只小狼，不砸不相识，渐渐就专找这小狼来砸，就算不能准确击中大石头敲碎大骨头，也是逗着这小狼，自有一番乐趣。

　　有时那些骨头擦着颜路的皮毛掉下来，可把他的一撮狼毛削走是常见的事，更糟糕的是，高度不够的骨头正正打在身上，也不知道这只叫张良的大鸟究竟是故意的呢，还是技艺不精？骨头飞速下落的风声让颜路万分警觉。

　　高原上有更大的战利品，大十倍的啮齿类——盲鼠。肥美硕大，但抓起来也十倍的紧张。这种猎物十分谨慎胆小，不敢离开它们的洞穴，只有偶尔会再粪堆旁边抓昆虫，但在进食的时候也不松懈，像潜望镜一样时刻扫描着危险。但别忘了咱们颜路可是一个专家。此刻的颜路正拖着尾巴撅着屁股埋伏一只盲鼠。在目标低头啃草根的间隙快速移动，在目标抬头张望时伏趴在枯草里，缓慢向目标逼近，颜路审时度势，每次的移动都是计算好了的。在盲鼠缩进洞里时就往下一个掩护点蹿去，盲鼠从洞里探头时，颜路已经把时间掐得刚刚好，正躲在了一堆枯草后静静观望。

　　鼠洞不远处的小鸟被惊飞，这是对盲鼠响起的警铃，但颜路耐心等待。盲鼠暴露在外的大门牙在卖力地啃草根抓虫子，颜路接近得差不多了，一跃而起，尖长的吻叼起了硕大的盲鼠。扬起的灰尘里，颜路一身棕红毛色，耳朵竖立不曲，眼角微上挑，还没被捕到大鼠美餐的胜利冲昏头脑，一根山羊的肋骨抛落，反弹起打中了颜路的屁股。肯定肿了！此后的几天，颜路都不得不托着臀部捕食，本该轻快摆动的漂亮尾巴只能毫无生气地垂着，拖在了地上。发挥包容乐观的精神，颜路对自己说，这张良还有点鸟性，等我抓到了那只大盲鼠才把骨头扔下来，要是早那么一点，我到嘴边的肉就不翼而飞了，还要挨一记，嗯嗯，是这样的！

　　山上的食物源源不断，鼠满为患根本不足以形容，两吨老鼠生活在这里每平方公里中，颜路虽然负伤，行动不大利索，但也不至于挨饿。

　　这里是他们的天堂，但颜路这些十分专业的山区掠食者并不知情，他们正面对着不确定的未来。他们从寒冷高耸的冻原一路走来，这片阿索比尔是他们完全依赖的家，而气候在变暖，他们倒像是被困在了这片山地，他们的未来正被腐蚀。也许进化和适应的能力可以帮助他们逃过灭绝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