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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林宿在玩具店清点剩余玩具的数量。
      和以往一样,小男孩放学后就站在玩具店外看一会儿,然后又静静地离开。
      林宿暗自琢磨着,哪天若是玩具店卖得仅剩下这一艘瓶中船,到时候小男孩还不来买它,林宿就把瓶中船送给小男孩作为对玩具店最后的纪念。
      不过,他最希望的还是玩具店能够恢复生机,而小男孩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来带走这艘承载童年记忆的船。
      老管家说,老一辈的林家人以玩具店发家,此后才进入到丝绸行业。林宿不懂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凭借这家玩具店重新站起来。

      如今,店里的手工艺师奇缺,林宿数了数,五根手指头都用不完。根据表演队那会儿的经验,林宿不难得知,自己近期肯定不可能招聘到其它手工艺师。
      由于人数极度稀少,尚未康复的青叔不得不加入到制作玩具的第一线。他右手缠着绑带,就用左手雕刻。
      左手虽不及右手灵活,但单纯制作一些基础的雕刻完全没有问题。至于细化细节,就交给青词处理。
      青词一边制作自己的玩具,一边替舅舅解决麻烦。
      玩具店本就算不得生意兴隆,有为数不多的手工艺师支撑,距离倒闭,林宿觉得还有一段距离。
      不过,也不远了。

      青叔送新玩具过来,青词在展柜前研究摆放的位置,林宿则对着太阳神的新造型改了又改。他总觉得少了什么元素,感觉不到位,始终差了一点点。
      青叔探过头来看了看林宿画的草图,笑道:“少爷,还在研究你的太阳呢?”
      林宿烦恼地挠挠头,苦笑补充了一句:“还有月亮。”
      “依旧用真人表演的方式展出?”青叔在林宿旁边坐下。
      林宿没奈何的耸耸肩:“不确定。”
      现在处于三缺状态,要制作玩具缺手工艺师,要演出缺表演者,更重要的是,他还缺少适合的展示机会。他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好运,遇到艾比的魔术巡演。
      不仅如此,新玩具的设计尚未成形。

      “少爷,你之前曾问我会不会离开玩具店。”青叔顿了顿,“老张给你说过没,我为什么来这家玩具店工作。”
      这个话题吸引了林宿的注意,他放下手中的铅笔。在他来到这副身体里之前,老管家有没有说过,林宿不知道。但他确定,在他来了之后,老管家只字未提。
      青叔环顾四周,眼底油然而生一丝怀念,他的目光落在站在展柜边的青词身上:“我来玩具店的时候,可比小词的年龄大多了。三十五岁,生活一片混乱。”

      那会儿,青叔正值三十而立,成家立业的时期。他有一颗闯荡事业的心,也为此付出了坚持不懈的努力。
      青叔才华横溢,出类拔萃,他顺利进入了一家动画公司,做原画设计师。他的创意为他赢来了高收益和高知名度,公司决心送青叔去国外深造,青叔高兴的答应了。
      可是,他的妻子不答应,青叔每一天、每一天都沉浸在奇思妙想之中,根本不顾家。青叔没有时间陪妻子说话,也没有时间逗一逗襁褓里的孩子。
      这一去国外两三年,公司又不许家属同行,妻子不知道自己的丈夫会不会彻底陷入艺术或者别的女人怀里,再也不回家了。
      青叔并没顾及妻子的反对,义无反顾的踏上了深造的道路。
      半年后,青叔得知了两个噩耗,孩子夭折了,妻子备受打击,导致神经失常。
      他慌忙赶回来,却只见到了一个小小的骨灰盒。

      妻子疯了,她不停的自我折磨,自杀两次未遂。青叔失去了孩子,昔日最深爱的女人也即将离他而去。
      曾经的山盟海誓,要守护的人,要守护的家,最后却没能好好守护。想要挽回时,却发现已回不到过去。
      青叔辞去了繁忙的工作,用积蓄在半山腰买了房子,陪妻子静养,希望妻子能够慢慢好转。可惜,一年过去了,妻子的病情毫无起色。
      结婚纪念日那天,青叔陪妻子买新衣服,路过玩具店时,妻子停下了脚步,难得有一丝清醒。
      她说,孩子咽气时,手里还抓着一个小小的玩具。
      青叔问妻子是否进店买玩具,妻子摇了摇头,她仅是站在展柜旁,默默凝视那些玩具。
      不一会儿,下起了暴雨,好心的店员邀请青叔和妻子进店避雨。妻子坐在店里,看着那些玩具,仿佛记起了自己可爱的孩子,嘴角浮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表情的微小变化对青叔而言是莫大的安慰。
      第二天,青叔又陪妻子来到玩具店,妻子依旧不想买玩具,她喜欢看着那些玩具,喜欢看着怀抱玩具的小孩开心的笑脸。
      青叔与店员商量,给店员一笔费用,让自己的妻子每天能够坐在玩具店里面。店员告诉他,这事必须与店长商量。

      那时,玩具店的店长是林老爷子。
      林老爷子答应了青叔的请求,但他并不收取青叔给的钱,而是要求青叔设计玩具画稿兑□□子在店内的时间。
      青叔有点犹豫。
      林老爷子对他说,玩具店需要一款玩具,不仅能够让孩子们高兴,也能够让失去子女的母亲开怀微笑。
      这个设计或许青叔可以完成。
      青叔思索片刻,同意了林老爷子给出的交换条件。

      一晃数年,从画设计稿到手工艺师,青叔的生活在玩具中慢慢稳定了下来。
      林老爷子为青叔提供了薪资,让他可以不愁生活开销,安心的制作玩具。
      究竟有没有设计出林老爷子最初期待的那种玩具,青叔不知道,但他清楚,妻子的状态在渐渐好转,她的表情慢慢丰富了,话语慢慢增多了,崩溃的情绪从悬崖边折返。
      心情好时,她甚至会守在青叔身旁看他雕刻,与他讨论。
      青叔为玩具店制作玩具,也为妻子制作玩具,妻子的笑脸让他特别欣慰。所以,青叔的玩具总会不经意间透出一股暖意,守护家人的暖意。
      等到妻子的心结慢慢解开,情绪完全稳定下来,妻子的身体状况和年龄已经不适合生育了。
      他们的家缺少一个孩子。

      青词是青叔妹妹的儿子,是青叔和妻子十分钟爱的小孩。青叔的妹妹身体不怎么好,丈夫家的情况又十分复杂,难以处理。有时,青叔的妹妹就会送青词过来交给哥哥暂时照顾。
      青词画画的本事完全是青叔手把手教的,青叔教了他许多知识,推动了青词的学艺之路。
      妹妹病逝后,丈夫家对青词不闻不理,青叔有心照顾青词,但青词一声不吭就消失了。很久之后,青叔才得知青词出国念书。
      如今青词突然回来,青叔也不好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家玩具店几乎是青叔的半个家,暂时让青词留在这儿,他也能稍稍安心。
      可惜,近来玩具店的运势每况愈下。
      能够看到林宿坚持不放弃,青叔当然支持他,一点儿小打小闹小威胁,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少爷,”青叔拿过林宿手中的素描本,“你的画少了一样东西,却又多了一种东西。”
      难得青叔愿意和林宿讨论画稿,林宿自然洗耳恭听。
      青叔指了指素描本上改了又改的太阳神:“你的画稿中满是焦躁,非常的焦躁,这种情绪不适合创作。”
      林宿点点头,问道:“多了焦躁,少了什么?”
      缺少的这部分,是林宿所关心的,他觉得正是这些让他的画稿始终不完整。
      然而,青叔笑了笑,并没告诉他答案。
      林宿冷汗,喂,不待这么欺负少爷的啊。
      青叔不慌不忙地摸出两张电影票:“朋友送了电影票,青词挺想去看,但我和媳妇今晚有约。少爷,偶尔放松一下自己有利于寻找灵感。”
      林宿无言哽咽,青叔确定这不是在耍他吗?
      该不会青叔根本不知道画稿少了什么吧。
      林宿还没答应,青叔已挥了挥电影票,冲青词喊道:“小词,少爷今晚看电影,你和他一起去吧。”
      青词挪了挪玩具摆放的位置,应了一声好。
      林宿默默地盯着青叔,青叔笑了笑,压低声音:“少爷,年轻人之间容易沟通交流,小词回国的原因……”
      青叔没继续往下说,林宿抬眼一看,青词已经走过来了。即使青叔不往下说,林宿也明白青叔的用意。
      但是,自己的侄子为何回国,青叔自己不问,林宿身为外人,青词的话又不多,怎么可能撬出几个字来。

      林宿颇感无语地接过青叔手里的电影票,表情一僵。
      零点首场的电影票。
      尚雨泽的遗作《真爱无声》。
      林宿的手有一丝颤抖,险些没拿稳电影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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