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征蓬出汉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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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上次分别以来，他们已经整整四个月没见过面了，可是如今，在这样的环境下相见，闻人羽丝毫没有重逢的喜悦。
“你来干什？”睁眼看见乐无异，她皱眉问道。
乐无异见她不高兴，有点委屈：“自然是来看你的，听说你受伤了，我不放心。”
“胡闹！”闻人羽怒道，“如今前线危急，也是你该来的地方？！”她说着，不顾自己还伤着，坐起来就去推他，“你快回去，回长安去！我的伤不要紧，没什么好看的！”
“你——我才来你就赶我走！我不走！”乐无异也急了，梗着脖子杵在那里不肯走，“我在长安收到秦师兄的传令鸟，说你受了伤，我担心的睡不着觉，恨不得乘着馋鸡飞来找你——”
“那你也不该来这儿！”闻人羽见他不走，不由更怒，“臬落随时可能打过来，如果届时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她说着就要下床，却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忍不住皱着眉头闷哼一声。
“阿羽！”乐无异见状，顾不上生气，忙扶着她躺下，“你伤还没好，快躺下，是我不好，不该惹你生气，你消消气，小心伤口裂开。”
他一口气说的很快，焦急的语气中带着掩盖不住的关心，闻人羽本来气得不轻，可是听他这么一说，一腔气愤不自觉消了大半，半晌她才叹了口气：“无异你真是……让我说什么好？我不是说过，等征战结束，我便回长安找你，你连这几个月也等不了么？”
乐无异沉默一下，才道：“可我真的担心你。况且打仗这种事，谁也说不准，没准明天就结束，也可能明年都还在打。若我一直待在长安——这次你只是受了伤，如果哪天你真的，真的……我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那个“死”字在他嘴里打了个转，最终也没能说出口，闻人羽明白他的意思，不由一声叹息：“傻子。”她伸出一只手去，乐无异见状忙握住她的手掌，“可如今你来了，若打起仗来，营中必定乱的很，你在这儿，岂不是要我担心么？”
“阿羽你放心。”乐无异笑道，“皇上知道我一身偃术无人能及，封了我做陇州司平卿，这次随军前来，主要是帮前线将士做些战用偃甲，或者改进些□□兵器什么的。”他说着，拍了拍胸脯，“有我乐大偃师在此，下次和臬落骑兵正面对抗时，我们定不会吃亏的。”
闻人羽盯着他满脸的“我厉害吧快夸奖我吧”的表情看了半天，才狐疑道：“真的是皇上知道你偃术厉害才封的陇州司平？不是你撒泼放赖，满地打滚求来的？”
“额……”乐无异语塞，挠挠头发，老老实实承认道，“将军慧眼如炬。”
闻人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方才的争吵也就被忘在了脑后。
一整天，乐无异都在营中陪着闻人羽，直到下午太阳西斜，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他如今任职陇州司平卿，襄陵城的防务建设，城外营中军械修整都归他管理，按理说，留在军营也没什么不妥。只是乐无异初来乍到，营中没他的帐篷，倒是襄陵县丞给他备了一间临时的官邸，不得已只好先回城里住着去。
“阿羽你好好养伤，等过几天你好点了，我再来看你。”临走前，他拉着闻人羽的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我给你带来。”
军帐门口，巡哨的兵士来来往往，眼看着这位新来的司平卿大人握着翊麾校尉的手，绵绵情话好似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一般。
闻人羽尴尬的咳嗽一声：“我好得很，你快走吧。”她抽出手，转身就要回帐里去，“又不是一去不回，哪这么多废话……”
乐无异眨眨眼，无奈一笑，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却听见身后“喂”的一声。
一扭头，就看见闻人羽站在原地，撩开帐帘看着他：“城南梅家点心铺的雪片糖很好吃，你下次带给我。”
她说完这话，就头也不回的转身回了帐篷。留下乐无异一人惊愕的立在帐外，半晌，忍不住“嘿嘿”傻笑起来。
函尧关一战，臬落军和定北军皆元气大伤，双方各自停在营地，整整一个月没有交火。
闻人羽的伤好得很快，没过几天就能下床活动。乐无异又来看过她两次，每次都不忘给她带一大包雪片糖，其实闻人羽并不是十分喜欢甜食，那天不过是没话找话随口一提，谁想这个呆子就认认真真的记住了。
乐无异如今是钦封的陇州司平参事，城中防务建设，营中军械修整都归他管。于是假公济私的司平卿乐大人三天两头的往定北军大营里跑，打着检查军械的名义，实则是为了看望天罡部的翊麾校尉。
没几天，全军上下都知道了“闻人将军其实是乐大人的未婚妻子”，平时走在路上，闻人羽发现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脸皮薄的翊麾校尉很“委婉”的告诉乐无异，以后没事别来帐里看她，司平卿大人看着她涨红的脸颊，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就……真的再没来过。
等闻人羽想起来这件事时，乐无异已经很多天没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了。练兵之余，闻人羽总觉得有点愧疚——那天不该赶他走的，如今可好，这呆子真的不来了……
“你若真是想他，就去襄陵城看看他呗。”秦炀和往常一样不苟言笑，提出的建议倒是可行。
所谓“纵我不往，子宁不嗣乎”，闻人羽想想也是，向他告了个假，骑着马就去了襄陵城。
乐无异躲在房间里削木头，手里正拿着一枚齿轮准备打磨时，门响了。
抬头一看，竟是闻人羽推门而入。
乐无异顿时惊喜道：“阿羽你怎么来了？”他将砂纸一丢，招呼闻人羽坐下，又转身去倒茶，“我还想着这两天做好了偃甲纸就去找你呢。”说着，将一杯茶水塞到闻人羽手里，“喝茶，一路过来很累吧？”
闻人羽怔怔的接过茶杯：“我不累……啊不对，无异你没生我的气吧？”
“啊？生气？”乐无异一脸茫然，“生什么气？”
闻人羽低头看着手中茶杯，犹豫道：“就是那天……我说让你不要再来营里找我，然后你就不来了……你没生气吧？”
乐无异想了半天，才依稀仿佛记得有这么句话，不由恍然大悟道：“哦哦哦，那天啊……”他笑道，“这事我早就忘了。本来第二天我是打算找你来着，但是后来碰巧看到骁骑营练兵，我就有了个新的想法，没来及告诉你一声，就先赶回来画图纸了。”
乐无异说着，转身拍了拍身后的偃甲：“你看，就是这个东西。”
闻人羽这才注意到她眼前这口宽阔的箱子——这是辆尚未完工的战车，却又与普通战车有不同，两边的帮加的很高，车头的部位安了个不知做什么用的偃甲装置，看起来怪模怪样的。
“这是什么？”闻人羽目瞪口呆。
乐无异倒是一脸得意：“这是‘铜墙铁壁坚不可摧二号’，专门用来对付臬落骑兵的。”
闻人羽无语好一阵：“……好难听的名字。”
“阿羽你别小看它。”乐无异倒是不在意她的评价，摆手笑道，“我仔细想过，臬落骑兵冲击力强，而且骑在马上居高临下，两军对战时，那么高速冲锋下来，谁看了不胆寒？士兵们一害怕，自然而然就会躲闪，然后阵法一乱，士气就散了，士气都散了，这仗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打的。”
“你说的这些我知道。”闻人羽打断他的滔滔不绝，“骑兵对上步兵优势很大，所以定北军中也设有骁骑营。但是我军终究还是以步兵为主，遇到臬落的铁骑，很容易占了下风。”
“所以我才做了这‘铜墙铁壁’啊，”乐无异七手八脚的爬上战车，给她展示，“车头的这个偃甲，只要扣动扳机，便能升起挡板，”闻人羽目瞪口呆的看着车头前层层升起的厚重木板，听乐无异接着道，“这挡板足有八尺高，骑术再好也越不过去。车的两侧可以站上长矛手，到时车阵摆好，长矛从两边缝隙中刺出去，想那臬落骑兵再怎么勇猛也是不敢硬冲的。”
闻人羽点点头：“有道理。车中剩余位置还可安置弓手，敌人离得远时，可降下挡板用弓箭拦截，离得近了便升起挡板用长矛阻拦，倒是不错。”
乐无异听她赞赏，心下高兴，笑道：“正是如此。这‘铜墙铁壁’看似笨重，实则一匹马就拉得动，再加上车中偃甲机关，活动起来合适灵活的很呢。”
他说着，一扣机关，战车降下挡板，车身一震，瞬间就横了过来。闻人羽吓了一跳，再看乐无异，却是脚没站稳，“扑通”摔了个跟头。
“额……”车里的偃师揉着脑袋站了起来，满脸窘迫，“这车上还差几个零件，等会给它装上，才算完工。”说着跳下车，看着闻人羽想笑又强忍着的表情，不由挠挠头发，不好意思道，“这事等会再说吧。阿羽你饿不饿？我陪你吃点饭去？”
饭是乐无异做的，闻人羽本想帮着他打下手，却被乐无异赶出厨房，让她陪小黄玩去。
那鲲鹏幼兽和几年前相比，个头上没什么长进，就是胃口愈发大了。乐无异在厨房做饭，它便在一旁“唧唧”叫着要先吃点什么，闻人羽追它不住，眼看着小黄一溜烟窜进了厨房。
“哎，馋鸡——”乐无异余光一扫，看见小黄鸟叼走一块肉，再扭头看看满脸无奈的闻人羽，不有苦笑道，“这家伙比以前更馋了。”说着，又丢了一块五花肉给它，“那边吃去，别在这闹。”
看着小黄鸟蹦蹦跳跳的离开，闻人羽冲乐无异笑道：“你就这么惯着它，不越来越馋才怪呢。”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话锋一转，“方才那……额，那‘铜墙铁壁坚不可摧’还真是厉害，看不出，你竟也是懂些行兵打仗的。”
“嘿嘿，那是当然。”乐无异笑得得意，“怎么说我老爹也是一代名将，小时候逼着我练剑看兵法，我就算再没兴趣，好歹也耳濡目染了许多年。若是真让我带兵，保不准就是韩信再世，诸葛重生呢。”
闻人羽见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忍不住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乐大人用兵如神，末将对您十分敬仰。”
乐无异一听也笑了，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闻到一股子焦糊，再一看手下的锅子，不由脸色大变：“哎呀呀呀呀，糊了糊了糊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征蓬出汉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