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音天下》一尾鸢

18、同是天涯面具人，相逢何必非相杀

　　面前的人衣着锦绣，瘦高的身形，一张看不清材质的面具遮住了他的脸，仅露出他形状优美的下颌与细长的薄唇。

　　他只一人，但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就是夏决？”他开口了，沙哑的声音里略带嘲笑。

　　夏有琴心下一沉。这个人不简单，他带给她的威压，比她在这几日遭遇过的所有人都强。

　　韩啸却面色不变，他往前走了几步，挡在了夏有琴前面。

　　“真是可惜了”，那人的语气里带了点惋惜，“我是秦笑天。十五年前我不在中原，但依旧听说过你的事情。没想到现在一见，你也不过如此。莫不是被韩枫打残了吧？”

　　韩啸不禁勾了勾嘴角：“‘半面魔’秦笑天吗？啧啧，什么时候‘夜风’的杀手……”，他顿了顿，唇边的弧度带了点嘲讽，“都像你一般多话了？”

　　面无表情的夏有琴在心里默默地认同了韩啸的话，这一路上，他们也遇到过不少杀手，无疑不都是偷袭暗器轮着来，这位也着实奇怪了点。她漠然地望向秦笑天，素手一杨，一张古琴便落在了身前。

　　“我在跟夏决说话，你又是谁？年纪轻轻却已经成为了一流高手，还真是天才啊”，秦笑天绕有兴趣地看向韩啸，“真好，我最喜欢的就是杀死天才了。”他的声音不急不徐，却透露出一股森然。

　　“嗬，那就看你有没有资格了。”话音刚落，韩啸突然懒洋洋地横起剑来虚划了几下，半空中便纷纷扬扬洒落了许多淡色的丝线。

　　“半面魔？真是好手段啊。这冰火蚕可不好弄呢。”他似笑非笑地说道。

　　秦笑天悠悠地叹了口气：“没办法呀。夏决还不能死，我也需要《天琴经》去复命。不过……竟然就连冰火蚕丝都被你发现了，那我也只能亲自动手了。”话音还没完全落地，他便直接出手，无数柄锋利无匹的剑光直直地向韩啸和夏有琴袭去。

　　但秦笑天刚一出手，就发现了不对。他这招“漫天剑雨”速度应该很快的，但他现在却感觉仿佛进入泥沼一般，攻击变得凝滞迟缓。他心中一惊，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夏决。却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眸。

　　“这就是音杀之术么？”秦笑天目光紧紧盯着夏有琴。

　　夏有琴没有回答他，不再用内力包裹着琴弦，刹那间，沉郁的琴声从她指间流泄而出。

　　秦笑天脸色一变，“漫天剑雨”竟然都化作光点慢慢散去。他阴冷的目光看着夏决，突然若有所思道：“夏决，你该不会真如江湖上所言，已经变成了一个哑巴吧？”

　　见夏有琴还是没有说话，而韩啸的剑招却陡然凌历，秦笑天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原来夏决真的已是个哑巴！”

　　夏有琴不为所动，只是低下头认真地弹着琴。但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现在是多么地难受。绕是她已经用尽了全力，但她的琴音对秦笑天还是压制不大。而且，秦笑天每说一句话，都反而会更削弱一下她的琴音。她知道，这是因为对方功力远比自己深厚的缘故。

　　接下来，秦笑天便不停地说着话，夏有琴也越来越难受，她的内力消耗更是越来越大。不过，她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她就前功尽弃了。这套琴曲名为《枯蝶》，在结尾那段，它的效果才是最恐怖的。

　　话多的杀手，还真是烦人呢。夏有琴在心里想道。

　　正在跟秦笑天过招的韩啸也处于下风，他身上伤口逐渐变多，可他的战意却越来越浓……尽管他和面前这人的差距十分悬殊，若不是有夏有琴的琴声，他或许早就死于此人剑下了。

　　夏有琴近乎麻木地弹着琴，她的内力已经快被消耗完了，她已经太久没有这种疲惫无力的感觉了。但她还是无力地感受得到，她无法压制住面前这个人。

　　“真是无趣呢，夏决也不过如此。该结束了吧。”秦笑天一掌震退韩啸，突然一剑朝夏有琴刺去。

　　韩啸的瞳孔猛地一缩。顾不上自己的伤势，硬是爆发出全部的力气向夏有琴那边赶去。

　　感受着越来越冰冷的剑气，夏有琴并没有闪躲，手指依旧抚弄着琴弦。真正到了这一刻，她心中其实也并没有太多的紧张和害怕。尽管明白自己难逃这一剑，但她更清楚这个人不会真的想要杀死她。最让她遗憾和不甘的反而是没能弹完这首《枯蝶》。

　　然后，带着淡淡惋惜的夏有琴就看到韩啸挡到了自己的面前。剑尖穿透了他的身体，带着鲜红的血。他却对着她在笑。

　　“幸好赶上了呢。”他轻声说道。眉目间一片庆幸。

　　夏有琴的心跳停滞了一拍。颤抖的手指凭着感觉弹奏着那首《枯蝶》。

　　那是结尾的一段。震颤的琴弦，仿佛是枯蝶的最后哀鸣，无声却又极尽哀伤。

　　“噗——”刚刚还很强势的秦笑天身形一滞，竟吐出了一口血。他又惊又怒地看向夏有琴和韩啸，不甘地撤回了手中的剑，盘膝而坐开始运起内力，抵挡着空气中无声却稳稳压制住他的琴音。

　　夏有琴一剑朝秦笑天的咽喉刺去，但却被一道水波似的无形屏障挡住。竭力地控制住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她并没有再看秦笑天一眼，背起韩啸展开了轻功。

　　感受着韩啸微弱的呼吸，夏有琴的心中越来越焦急，她的全身甚至都在轻轻地颤抖着。在离秦笑天已经足够远了之后，她终于停了下来。将韩啸靠着大树放好，她的腿就一软，差点直接跪倒。

　　夏有琴稳住身体，深吸口气，让自己不宁的心绪渐渐稳定下来，这才慢慢靠近韩啸跪坐在草地上。她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感觉到他体内虚弱的真气，她的心便忍不住地紧缩。

　　“放、放心，真的死不了。”韩啸开口，微弱的语气里带了点无奈。但如前两次他所说后的结果一样，梁宸的脸色还是很难看，本来就已经很僵硬的脸，现在更是散发出阵阵寒气。

　　“阿三……”

　　将韩啸转过身，在他看不见的背后，夏有琴张嘴，无声地呢喃着。这个在她看来可笑无比的名字，此刻却让她止不住地心疼和内疚。二世为人，从来没有人为她做到这个地步。这几乎算的上是以命相救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他们甚至一点关系都没有。

　　想不通，看不透。夏有琴眼神变得复杂。她不再迟疑，伸出手贴上韩啸的背，将自己的内力输到他的体内。

　　“停！”韩啸急促地开口，“你、你现在自己都……”

　　感受着他体内由于情绪激动变得紊乱的内力，夏有琴皱了皱眉，没等他说完，就点了他的穴。用手支撑住韩啸睡倒的身躯，她闭上了眼，引导着体内的内力进入到他的体内去修复他的剑伤。

　　时间一点点过去，夏有琴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早在弹完琴后就很疲惫，又带着人使用轻功逃了不少时间，现在又要为韩啸疗伤，纵使她内力深厚此刻亦感觉到了难受。

　　眼皮变得沉重，浓浓的困意袭来，夏有琴感觉自己仿佛是片木头，随着海水里无助地沉沉浮浮，介于淹死和残喘之间。她用力地眨了眨眼，强迫自己不能睡觉，然后咬了下舌尖，在疼痛的刺激下，她这才感到清醒了点。

　　勉力探知了一下韩啸体内情况，发现已经好转了不少，夏有琴这才松了口气。

　　韩啸感觉自己的体内仿佛有一股温暖的气流在游走，温暖到灼热，但却又很舒服。他缓缓地睁开了眼。

　　“够了。我好多了。”韩啸难得地皱起了眉头。

　　见韩啸醒来了过来，夏有琴便也停止输送内力。

　　韩啸转过身来反手想要搭上夏有琴的脉，但却被夏有琴飞快地躲开。她的眼里一片倔强。

　　“我已经好多了。你下次千万别这么做了。当心内力透支，这可是很危险的事情。”韩啸揉了揉夏有琴的头，正色道。

　　夏有琴却心有余悸地按了按心口。

　　好险。刚刚若是让韩啸为她把脉，那她的性别和被点了哑穴的事情可就暴露了。正在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夏有琴也就没有注意到，二世年龄加起来已过四十的自己被一个比自己年龄小了一半的人摸了摸头。

　　“话说，你会包扎伤口吗？”韩啸略带点迟疑地问。

　　夏有琴看了看韩啸被鲜血染透的衣服，心脏又是一缩。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嗯，包扎伤口什么的，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难的样子。我应该会……吧？

　　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上辈子学过的各种包扎伤口的方法，以及上次韩啸为自己包扎伤口的步骤，夏有琴感觉自己差不多应该可以动手了。

　　但第一步，就让她有点犯难。

　　韩啸伤在腰部，要包扎就必须要先脱衣服。

　　虽然夏有琴心理上早就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但主动去脱男人的衣服这种事，她也不是很擅长好吗？

　　每当到了这种时刻，面无表情的夏有琴就想骂人。骂该死的秦笑天、天杀的师父、坑爹的老天……

作者有话说

　　今天我们这下雨了，风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