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陵君传奇》烈修

4、拜会

　　鲁尚边帮公子整理着繁琐的服饰，一面有些担忧地问：“公子您真的要去见魏王？”

　　“怎么？你之前不是一直催我早日拜见魏王的？”公子扭过头来，问。

　　“那是先前！”鲁尚老实地回答：“可看到今日大街上那一幕后我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公子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我不知魏国的王位之争这么厉害，公子为赵国的小王子，又深受君宠，拉拢了公子，就等于拉上了赵国一个绝大的靠山，公子只要一露面，便会成为魏诸王子眼中的猎物了，公子还是不要淌这趟混水的好。”

　　“放心吧，我只作壁上观，不会趟这混水的。”

　　“可是公子，宫廷之争决不是就壁上观能保持中立之势的，多半是因为这个旋涡太急，身不由己啊！”

　　公子忽然笑了：“鲁尚你难道真以为我是突发奇想来大梁游玩的么？”

　　鲁尚一愣。

　　“这场王位之争，大哥远在邯郸，仍有所闻，临行前，他特地吩咐我，注意几位王子，有可能的话，找到最有可能获胜的，拉拢他，这样赵国也去了一个强敌，多了一个密友。”

　　“大王就放心？”不是说赵王很宠公子的吗，大王应该十分明白宫廷之争的残酷性。

　　“大哥可从来不会拒绝我的请求。”公子微微笑了，“我对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可一点都不关心，来这大部分原因是由于我的私心罢了。”

　　“私心？”

　　公子笑嘻嘻的不再搭话。

　　鲁尚也不再说话了，公子都这样了，做下人的还能再说什么，只有坚定地站在他身前，为他挡住射来的明枪暗箭了，鲁尚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 ※ ※ ※ ※

　　才一转身，他便看见了那个白色的身影，在这个热闹得有些拥挤的大殿里，那个身影是如此的醒目。尽管周围都是王侯贵族，可是在那样优雅从容的气质下，竟似乎都失去了昔日的高贵。没有华丽的服饰及堂皇的装饰，只是一件单薄的白衫，他就这么旁若无人，一路走到了平原公子面前。他嘴角带着温文的笑，如同一般的文雅书生。平原第一次看清了他的面貌，连一向自翊俊美的自己都有些自叹弗如。对面的人很英俊，英俊得甚至可以说是秀美，多多少少有些阴柔，比起同龄人来身躯也略显单薄，单薄得甚至有些羸弱，可是你一旦直视他的眼睛时，就能感觉到他那从骨子里散发出的优雅与霸气，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让人根本猜不透这之下掩盖的怎样的心思，以至于人们站在他面前，都不由自主地产生需要仰视的感觉。

　　平原竟恍惚了一下，对面的人却垂下了眼帘，仍旧笑得如同文雅书生，他伸出手，声音像当日那般明朗：“久仰大名了，平原君！”

　　同时，平原感到身上压力一松，回过神来，便也连忙伸了手去。

　　上方的昭王见状，哈哈大笑：“是了，你们俩的确该多切磋一下。”

　　平原没有接话，因为这时，从大殿的一侧“砰”的跌出一人来。

　　来人利索地爬了起来，理了理衣服，便转过来面对一殿惊诧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小心迷路了，请诸位原谅，我马上就走！”

　　“说谎也太没水准了吧！在这宫里，你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骗谁啊！”魏无忌懒洋洋地道。

　　无双一下子鼓起了腮帮子，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直瞪着无忌：“知道是说谎你不会配合一下啊！还要拆穿我！”本来就是绝代佳人，这若嗔若喜的风情竟让那些见惯美色的公卿王侯们都不由为之一怔。

　　见到心仪的女子就近在咫尺，素来风流的平原公子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倒是无双大方地伸出手来，笑道：“你好，我叫魏无双。”

　　白衣的公子依旧垂着眼帘，这时嘴角却勾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然后自顾自转身，坐到了自己的席位上。他端起一杯酒，远远地对着平原公子一举，慢慢送至唇边。在满殿互相寒暄、应承的王孙大臣中，只有那白衣的公子独自饮着酒，击着桌上的酒皿吟诗自乐。

　　“无双，宴席就要开始了，你也留下吧，坐无忌那边。”昭王话一出，满殿一下子静了下来，虽然知道昭王向来宠爱这对姐弟，可让女子留在殿中，也未免太……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走到了各自的席位上，不再说话。

　　魏无忌端着酒杯，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始终垂着眼帘，沉默着一语不发。右边坐着诸位王子，魏无忌坐在末位，而赵平原作为贵宾，坐在了左侧的首位，远远相隔的两人却都低头自顾自喝着酒。
　　宴会开始了，众人一面用着美食，喝着佳酿，一面欣赏着美丽的舞姬曼妙的舞姿，大殿里又恢复了欢声笑语。

　　见惯了这种场面，平原有些心不在焉地饮着酒。

　　“平原兄！”这时，一个声音响起，“久闻你琴艺高超，不知可否赏脸奏上一曲，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呢？”

　　平原望向发声出，白衣的公子还是垂着眼帘，倒是一旁的无双正瞪大了眼睛看他，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眼眸亮得惊人，却由于覆上了一层淡淡的水波，眼波流转间，明媚异常。

　　周围的人纷纷应和着让他奏一曲，平原微微一笑，一振衣袖，长身而起。他对着无忌略一倾身：“平原献丑了！”接过送上的玉琴，忽然满身傲气。

　　平原重新坐了下来，环顾了一下四周，每个人带着不同的神情，有期待的、有不在乎的、也有欲看好戏的，可是始终也看不到那白衣公子的表情。

　　平原稍一思索，然后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滑出了第一个音，之后，绵绵不绝，如同滔滔的猛浪，又如同战场上刀光剑影的声浪便一起从他指尖涌出，一时间在场所有的人都忘了动作，随着不断加急的琴声，感到透不过气来，而冷汗连连。

　　“好一首《破浪》曲！”这时，居然有人说话，话音刚落，一个悠扬的萧声响起，平和舒缓，宁静淡泊，却恰倒好处的压抑着琴声的杀意与霸气。众人这才舒了口气，这才能扭头去看那吹萧的白衣公子。

　　萧声、琴声还在继续，大殿中似乎只有他们充斥在空气中，而除了它们，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平原加紧了拨动手下的琴弦，忍不住又望向了魏无忌的方向。这一次，却见那白衣的公子抬起头来，他的眼神依旧亮如寒星，可这一次，他的眼眸中却隐隐有了笑意。

　　平原不由一个失神，琴弦应声而断。琴声一断，萧声也随即停了下来。

　　众人还没回过味来，沉寂了好一会儿，昭王大笑道：“好啊，好个琴萧相和啊！”

　　无忌却站起身来，向平原一鞠躬：“平原兄，刚才的琴声实在太妙了，弟一时忍不住便和了起来，多有冒犯，望兄海涵！”说到着，他顿了顿，“为了弥补小弟的无心之过，小弟诚邀平原君能到府上做客几日，好让小弟尽地主之谊！”

　　没等平原回答，魏三王子便开口了：“无忌，你也太贪心了吧，我们也都想和平原君切磋一下，你怎么好独吞了呢？”他斜睨着魏无忌。

　　魏无忌笑着说：“三哥说笑了，无忌怎么敢呢！只是无忌想，诸位哥哥都有职在身，公务繁忙，小弟本来就是个闲人，理当替哥哥们一尽地主之谊嘛，三哥既然这么说，小弟也不便再说些什么，只等平原君自己做决定好了。”

　　平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卷进了王子们是争斗中，一时间也想不出对策，便没有说话。

　　“我看平原还是跟无忌住一起好了，你们年纪相当，又同样的多才多艺，一定会意气相投的。”上方的昭王却发话了。

　　下面没有任何人敢说话，生怕言语不慎，冒犯到任何一位王子，将来都有可能招致大祸。

　　寂静中，游窜着无数的敌意和杀机。

　　众人的眼睛都盯着平原，看他做何决定。

　　平原正待推辞，扫视间，却看清了满室虎视眈眈的眼睛，在其中魏申文的眼神更是锐利如鹰隼。魏无忌再次垂下了眼帘，嘴角是一贯无害的笑，而魏无双盯着他，似有期待。

　　“公子，”鲁尚悄声叫道，拉了拉平原的衣摆，
　　“推辞啊！”他焦急地道。

　　平原忽然扭头对鲁尚一笑，转身面对昭王：“谨尊王命！”之后，便埋头喝酒，不理会一屋子的心怀鬼胎，和鲁尚的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