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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太阳雨 ...

  •   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太阳雨,那么透过那些带着阳光味道的缤纷雨滴,也许,你会真正读懂你自己。
      这句话是菜子告诉我的,她说这话的时候,我没有追问她理由,因为菜子总不能给人理由,而她所说出的话,却又总让我觉得那么的恰到好处。
      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菜子
      “Rebecca,丹麦队走了。”电话的那头,已是泣不成声。
      无须辨别声音,便知道是菜子。
      因为世界上只有一个认识我的人会叫我Rebecca,而我认识的人,恐怕也只有这么一个人会在高考前夕打电话给我,说的不是该死的三角函数牛顿定理,而是远在布鲁塞尔的一场与我们即将面对的所谓高考所谓前途毫无关系的足球比赛。
      菜子。
      其实每次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总会感受到一种飞扬的不羁,带着一点点任性的,却又是无比飘逸潇洒的不羁。
      菜子的真名当然不叫菜子,就像我其实也有一个父亲给取的挺好听的名字,雨霖。最开始认识的时候自然还是以本名相称,后来熟识了,菜子便说,“叫我Nanako。”
      “奇怪的英文,装神弄鬼。”我不屑地笑着。
      “什么英文,这是日文,翻成中文就是‘菜子’。”菜子有些孩子气地争辩着。我很喜欢看她孩子气的执拗。
      “那我就叫你菜子,老师布置的英文单词已经够多的了,我可不想再多记一个。”我撇撇嘴。
      “好吧。”菜子虽然不能算完全满意,还是只能答应下来。突然,她眨巴眨巴眼睛,“雨霖,你也给我一个只属于我的称呼吧。”
      我本想推辞,不知怎的,却脱口而出,“你可以叫我Rebecca。”
      其实我也不知道,向来循规蹈矩的我,为什么跟菜子在一起的时候会做出一些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只是我每次做了这些事情之后却总是很快乐的,真的很快乐。
      而现在的我,几乎想不起菜子的真名,恐怕,当菜子说出“雨霖”这两个字的时候,也一样很吃力吧?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认识菜子,拥有菜子这样一个朋友就已经足够,又何必在乎她的名字?
      菜子其实是个典型的“假球迷”,我也是,虽然我们都能对足球的战术打法规则明细了若指掌如数家珍,但我们都只关注绿茵场上的某一抹风景—菜子的舒梅切尔,我的意大利。
      菜子说她其实只是喜欢看舒梅切尔那身花哨的球衣,我说我则是一厢情愿地迷恋那蓝色的忧郁。
      我也曾经开玩笑说贝克汉姆的发型其实也很花哨,你为什么看到他就想把晚饭吐出来?菜子也回敬道,难道中国队就不悲情,你又干嘛老迷恋着那片地中海?然后,我们一起开怀大笑,说如果有天丹麦遭遇意大利,我们会不会为他们大打出手。
      我说其实舒梅切尔维埃里英扎吉根本不知道,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有两个人像我们这样的女孩在为他们牵肠挂肚,菜子说这有什么关系,只要我们自己爱过。
      不错,只要我们自己爱过。
      不过在电话里我只是轻轻地说,我们不是约好高考以后把录像拿出来看的吗,你怎么又熬夜了?
      菜子沉默了,良久,我听到那边放下了电话。
      其实,我自己何尝不想问一句,我的那抹湛蓝,是否还在布鲁塞尔的晴空下绽放?
      我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就像菜子最后还是放下了电话。
      几天后的高考,毕竟还是比远在欧洲的那份激情重要,哪怕是对我,对菜子。
      高考结束以后,我到菜子家看完了所有的录像。
      据说,这是有史以来最精彩的一场欧锦赛,但决赛中高卢雄鸡的制胜金球洞穿意大利的球门时,我,泪流满面。
      亦臻
      然后,我和菜子便走入了大学,都在这个我们出生的城市,我进的是一所竞争颇为激烈的工科学校,菜子则去了一所以文科著称的师范。
      大学的生活似乎很慵懒却也很烦琐,我总喜欢夜晚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在校园里散步,暗地里嘲笑着池塘边柳树下成双成对的情侣们是“青蛙抱对”,却不得不用全部的周末来赶完高等数学的作业,而菜子,也渐渐联系得少了。
      直到一年后的一个晴朗的秋日,匆匆地赶着到图书馆还书,走到门口,脚步却仿佛被磁石吸住了—
      因为眼前的,是并肩走出来的一对青年男女—男的不认识,女的,居然是菜子。
      菜子高中时齐耳的短发已留到肩膀,依然一身惯穿的休闲衫,耳朵上却没有了高中时的那对被班主任骂了无数次却始终不肯摘下来的不对称彩色塑料耳环—
      是谁,居然有魅力让菜子摘下她视若珍宝的个性耳环?
      就是这个一身白色李宁运动服,踏着雪白的adidas球鞋,颇为纨绔子弟模样的家伙?
      只不过,这个一身行头能够穿掉我五个月的生活费的家伙,目光中却丝毫没有一点不可一世的骄横,反而透着一种宁静如水的柔和。
      我似乎对他有点好感了。
      “亦臻,正在交往中。”菜子一如既往的爽朗,笑容中却又增添了几分甜蜜。
      “Rebecca,菜子经常跟我提到你。”亦臻淡淡地笑着,伸出手,“我和你一所学校,英国文学专业。”他若有所思地转向菜子,“Rebecca,好像是一本书的名字啊?”
      “每个人本来就是一本书,不是吗?”菜子微笑着耸了耸肩,然后,我笑了,亦臻也笑了。
      于是我就这样在一个秋日这样在图书馆的门口这样认识了一个叫做亦臻的男孩,于是,世界上有了第二个叫我“Rebecca”的人。
      不知怎的,我很高兴。
      由于在同一所学校,之后亦臻常常来找我,有时候他会请我去咖啡厅吃饭,作为回报偶尔我也去他的宿舍为他收拾东西,闲着的时候我们也曾一起在校园里散步。
      有天散步的时候我笑,说其实你有时间应该去找菜子,她才是你名正言顺的女朋友。亦臻只是淡淡地笑笑,“她有太多的朋友,我只能是她生活的一部分。”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却看得到他眼中的惆怅。
      然而我也明白,菜子的确有“太多的朋友”,没有哪一个人能独占她生活的全部。
      哪怕,是能使她心甘情愿摘下那对彩色的个性耳环的亦臻。
      “亦臻,每个人都是有属于他自己的世界的。”我只能这样回答。
      突然想起在给亦臻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他的抽屉里整整齐齐的放满了齐豫的卡带和CD,而另一边,则是菜子送给他的X-Japan的专辑,只是,始终没有开封。
      “亦臻喜欢听齐豫吗?”我问得突兀。
      亦臻点点头,“高中的时候曾经以为自己以后会喜欢一个同样喜欢齐豫的女孩,可惜,到了大学才知道,现在的女生们都喜欢陈慧琳。”他无奈地笑笑。
      我突然有句话想脱口而出,最终,说出来的却是另一句话—
      “于是你喜欢了一个喜欢听X-Japan的女孩,这世界上总有些很奇妙的事情。”
      “是啊,菜子的确与众不同—只是,也许太与众不同了。”亦臻深深地叹了口气。
      阿萍
      亦臻和菜子终于分手了,在一个凉爽而凄清的十月。菜子执意要一个人去上海去听一场好像叫做“灰色硬币”的Visual Rock组合的演唱会,从而拒绝了亦臻要带她回广州见他家人的请求。
      于是,亦臻一气之下提出分手,于是,菜子头也不回地离去。
      菜子永远会喜欢Visual Rock的色彩与喧嚣,喜欢疯狂的旋转与放纵,可是,我却非常明白的,在她心底,也有着另一种与她的表面完全不同的沉默和忧郁。
      菜子还是去了上海。
      菜子去上海的前一天晚上,我去她家为她送行。菜子放起了X-Japan的ballad collection,我这才知道,原来X-Japan也能唱出如此忧伤而动人的旋律。
      恍惚之中,我似乎看到菜子的睫毛之间,隐隐约约闪动着某种晶莹的东西。
      第二天,接到菜子从上海打过来的电话,她说,当上海的第一缕阳光映入她眼帘的时候,她看到了太阳雨。
      后来我便认识了阿萍,亦臻的新女友,据说,是英语系的第一名。
      阿萍是贵州人,好像家境不太好,但人很漂亮也很热情,至少,我是很喜欢她的。
      阿萍对亦臻很好,他们俩一起上自习,一同散步,手拉着手去食堂吃饭。
      比起菜子那样桀骜另类的女孩,也许,阿萍的实在更适合亦臻吧?
      当然,我没有问过亦臻。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世界,这是我自己曾经对亦臻说过的。
      再后来,就到了大四的毕业。
      不过令我惊讶的是,阿萍分配回了贵州,而亦臻却选择了回广州他父亲的企业。
      有人说,亦臻的母亲来过学校,很认真地同阿萍谈过一次。
      我没有问阿萍传闻是不是真的,因为,这是她世界的事情。
      照毕业照的那天,远远地看到亦臻,依然是白色的李宁,白色的adidas,同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我突然笑了。
      笑得自己也莫名其妙。
      “昨天我读完了‘Rebecca’,才知道它还一个凄美的中文译名—蝴蝶梦。”亦臻走过来,脸上却没有初次见面的笑容,“其实,现在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我们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我们?”
      我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良久,才轻轻地转过头去,回答的却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亦臻,如果今年欧锦赛意大利输了,你请我吃麦当劳。”
      Rebecca
      我明白,亦臻那顿麦当劳是免不了的,因为意大利永远只能是悲剧英雄,就如菜子最后还是去了上海,阿萍最终依旧回了贵州,而我,永远只能是那在梦中才能展翅的蝴蝶。
      “想要点什么?”亦臻扬着手中的钞票,“这恐怕是你最后一次敲诈我这个财主了。”
      “一杯麦乐酷。”(注:麦乐酷是一种可乐上有冰激凌的饮料,大家都吃过吧……)我淡淡地笑笑,其实我很想大笑着要上一个双层的硕大巨无霸汉堡,可是,今天我只想要一杯麦乐酷。
      因为,今天,我只喝得下一杯麦乐酷。
      “我要去英国了。”亦臻坐到我对面。
      “很好啊,只不过有点远。”我埋下头,深深吸了一口可乐,恍惚间,我的思绪又飘回了四年前,飘回了那些一个人在池塘边散步的日子,飘回了第一次见到亦臻的那个秋日,飘到了那盘动人而伤感的ballad collection,也飘到了那个夜晚,飘到了那句差点脱口而出却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
      “其实这样真的很好,”我摇了一勺浮在可乐上的冰激凌,“至少,我,你,菜子,阿萍,我们都曾有过快乐的日子,这就已经足够了。”
      “这些送给你吧,反正也带不走了。”亦臻取下背包,打开,居然是他所有齐豫的收藏。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很早就全知道了。
      我只能叹气。
      “无论如何,我还是很高兴能在大学认识一个喜欢齐豫的女孩,虽然,她永远只能是我的蝴蝶梦—”亦臻继续地说着,“雨霖,其实如果你不是菜子最好的朋友或者我不是先认识菜子,你说,一切会不会不一样?”亦臻笑得苦涩。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叫我Rebecca。
      我也知道,我不会再是他的Rebecca。
      “我不知道。但是我却知道,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而我们是应该承担自己的选择的。”
      我转过头去看橱窗外的风景,却发现,大颗的泪珠,从我的脸颊慢慢滑落,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五彩斑斓。
      我明白,我终于看到了我的太阳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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