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浅眠》与世隔

3、第三章

　　安亦然把孩子交给父母带，自己回到了城里，继续自己的工作，离婚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了什么影响，只是似乎沉默了许多。

　　离婚了的安亦然照样按着平日的生活方式生活着，白天上班，上完班下班，只是晚上多了件事，那就是给父母打电话，和自己的父母拉拉家常，和自己的女儿说说话，末了，和女儿轻轻道声晚安，然后休息。

　　安亦然在城里工作了几年卖了现在住的房子，买了个更大的房子，想将父母和孩子都接到城里来，但父母不肯去城里，说自己老了，不想去外面，就这么着吧，来把一格带过去就好，有时间带着一格回来看看就行。

　　安亦然带着一格回到城里上班了一段时间，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这个号码是他从未见过的，他一边想会是谁，一边接通的电话。

　　“喂，请问是安亦然先生吗？”

　　电话里传来的是个女声，他没听过这样的声音，不知道是谁。

　　“我是阎奕戈的妻子——度茹韵。您方便回来下吗？我有点事想和你说。”度茹韵见安亦然那么没回应，顿了顿，又开口道：“关于小戈的。”

　　“哦，好的，我明天就回去。”

　　“那么再见。”

　　“再见。”

　　安亦然跟公司请了假，说老家有事要回去趟，公司知道点安亦然的事，也没说什么就批了一个星期假。

　　安亦然在公司请到了假又去女儿学校看了看，女儿是住宿的，这点到是在时候显得方便了点。

　　安一格知道父亲要回老家，对父亲不带着自己回去也没多说什么，就是小大人的交代了句：“回去帮我看看一冉，告诉她我想她了，帮我带点礼物回去给她。”

　　安亦然点头说道：“恩，你在学校要乖乖的，这个星期就在学校吧，回去了家里也没人。”

　　安一格懂事的说：“好。”

　　安亦然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似乎并没有因为阎奕戈的死而多悲伤，也没有因为别人在背后说她是个寡妇而如何，也没有改嫁的念头。

　　安亦然突然觉得她在某些方面很想小戈，比如她不会因为别人说些什么而去在乎些什么。
　　度茹韵约在镇上，看了并没有打算邀请他去她婆婆家坐一坐，安亦然把手中的礼物递了过去；“这是小格让我带给小冉的。”

　　度茹韵也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子，接过安亦然手中的礼物：“你也不过如此。”

　　安亦然不懂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扔是安静的喝着自己手中的茶。

　　“小冉不是阎奕戈的孩子。”

　　安亦然握着杯子的手停在了半空。

　　“真不知道你哪里值得小戈去送死的。明明他和我说过‘对方不爱你，你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对方爱你，他死了，你还能再爱’这样的话。”

　　安亦然想或许她知道些什么。

　　“我倒是想和小戈有个孩子，小戈性格那么好，在某些方面也很聪明，不过想想幸好我和他没有孩子，不然生出个在感情上撞了南墙满头血仍不知道回头孩子，估计会哭死我。”

　　安亦然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太多，足够他知道很多。

　　安亦然没有老家，虽然开车十几分钟就可以到了，但他选择了在镇上找了个酒店窝着。

　　这晚，他失眠了，他想抽烟，但想了想又抽回了手，那个人说过他讨厌烟味，烟味会让他嗓子不舒服。

　　他突然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

　　比如，他刚复学的那阵子，他默不出声的看着他把他同桌的桌子搬到旁边去，给他搬了个新桌子，和他的座位靠一起，然后他的同桌过来了，他同桌很生气，他吐着舌头说对不起，说了一堆的好话，那是他在村子里从未见过的小戈，很可爱，但从那以后他的旧同桌对他这个新来的似乎很有意见或者说很不爽。

　　比如，他每次考试考到了全校第一名，他看着他羡慕的目光，暗自骄傲。

　　比如，他每次中午午睡时间都来的很晚，看着他等他十分着急的样子，又不好意思开口催他上学校的样子，想要上去揉乱他的头发。

　　比如，他故意上晚自修的时候看小说，明明知道老师在窗口，还不告诉他，让他去帮他跟桌后的同学借小说，然后看到他转身看到窗外英语老师的脸，然后吓到眼泪快下来，他才知道原来他很害怕黑夜，即使坐在教室里，即使教室里人很多，灯很亮，其实他那次后悔不该这么逗他的。

　　比如，最不看好他的老师们其实很喜欢他，再最后一学期的时候拼命鼓励他，他和他说，老师们让他很感动，这让他很不爽，他应该由他来鼓励，能感动他的也只能是他一个。

　　比如，考试成绩出来了，他选择了大专，这让他很恼火，他应该和他一起上大学而不是选择什么狗屁大专，于是，他很少回家了。

　　比如，他和他分开上学后，他经常打电话给他，这让他很高兴，但每次他都故意很冷淡，他说他很忙。于是，他的电话渐渐少了，而他又不想主动打电话给他。

　　比如，有一次，小戈得知他回家，他开心的跑往他家，其实他见到他很开心，于是，只顾着盯着他看了，只是他忘了其实小戈很自卑。于是，下一次他回家的时候，小戈依旧开心的来到他家，只是这一次，小戈说了几句话就不说了，他说亦然你给我讲讲你学校里的事呗。他给小戈讲他在学校里的事讲他在学校里的朋友。

　　太多的比如，却突然发现，这些比如当中，他给过他希望，却从未主动过什么。一整晚他的脑袋里出了阎奕戈还是阎奕戈，原来那个人还在自己的旧梦里，原来那个人一直在自己心里从不曾离去，从不曾忘记过。突然他有点憎恨起这个人。

　　第二日，安亦然决定离开这里，到外面去旅游旅游。

　　安亦然看着出现在眼前度茹韵。

　　度茹韵似乎知道他要离开。

　　安亦然看着度茹韵，似乎这个人打算来做些什么，让他不好过，果然。。。

　　“你结婚的那段时间，小戈很难受，他父母让他结婚，他拒绝的原因不是眼光高，而是什么，你明白吗？小戈说他一生中想寻死两次，哭过一次。他说有一年你回来了几次，他感觉你们之间差距越来越大，不管怎么样也跟不上你的脚步，有一次你回来他听你说你学校的事，看着你越说越兴奋的眼神，他越觉得自卑和后悔，或许他当初应该和你一起选择同一个学校，即使他会感觉课程可能不是他所能消化的了的，他说他回家的路上，明明是替你开心的，却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流了出来，莫名其妙。他一生中有两次想寻死，一次是在上学的第一学期，因为人老实，但又被各位老师喜欢着，所以做了班长，他那个性格你知道的，不适合管人，他打电话给你，你说你很忙，后来每次他被欺负狠了都会想打电话给你，但没有，因为你很忙。有一次他身体不舒服，请假了一天，第二天却发现课程跟不上，这让他很难受，一个不感兴趣的科目学起来是多么无聊，但偏偏是主科，他想跟上老师的课程脚本，但他在理数方面烂到什么地步，你知道的，怎么赶也赶不上，或许也有很大的原因是他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让他陷入了怪圈。于是，他再次打电话给你，可是你却跟他说你在学校交了一个女朋友。他那时候坐在靠窗的位子，我们没人知道他要干嘛，他很安静。还有一次就是他父母让他相亲，他百般拒绝，他觉得对不起自己的父母，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然后你结婚了，我以为他会找个结婚算了，但是他没有，他说他依然难受但也很迷茫，只是难受的不单单是不知道如何跟父母开口还有就是你结婚生子的事。后来我怀孕的时候，我很害怕，我怕我爸妈知道，怕我在我家乡身败名裂，我想去寻死，他对我说‘对方不爱你，你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对方爱你，他死了，你还能再爱’，我很想驳回这个荒谬的言论，但这是个事实，摆在眼前的。他和我结婚，帮我挽回我的面子，我和他结婚，帮他满足他爸妈的心愿。”

　　安亦然看着走掉了的度茹韵，突然觉得心脏很疼，疼的他想掉眼泪。

　　他突然想起两件被遗忘的事。

　　第一件事是曾经和那个人有过誓约，那时候他说：“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同一个学校了，不过我会努力的，将来我们要在同一个城市里工作。”

　　那是他见过他最耀眼的时候，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

　　第二件事是他结婚不久后在同学聚会的时候，有个同学说：“如果你喜欢的人和你的母亲掉河里，你会救哪一个。”

　　很通俗的一个问题，答案也很通俗。

　　所谓的答案无非是：“我肯定是先救我的母亲，然后救你。因为如果救不了你，我就和你一起死去什么什么的”

　　然而阎奕戈一直从开始沉默的人说了这么一句话：“可以两个都救吗？”

　　“不行，只能选一个。”有人这样回答。

　　“那我一个都不救。”

　　“好冷血啊。”那个同学回道。

　　阎奕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会先报警叫救护车，然后在大喊救命，因为我不会游泳。”

　　“你这是作弊嘛，真是的。”有女同学不满道：“一定要选择你自己救个。”

　　“那我救我母亲吧。”阎奕戈犹豫了下说：“对方不爱你，你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对方爱你，他死了，你还能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