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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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逸视觉：
如果说今生，我不得已欠了谁，那一定是子若。
他对我有情，我却还不了他的情。这是我一辈子的愧疚。
我并不曾在意俗世的眼光，如若我心许他，那纵是为千夫所指，我也在所不惜。可上天总在跟我开玩笑，我信他，甚至可以把我的性命托付给他，可偏偏就是给不了我的心。
不知道从何时起，总觉得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我的身上，甚至已经不记得我们这么相处了多少年，好像我们生来就是在一起的一样。
不记得从何时起，我开始害怕子若的笑，看着有种让人要哭的冲动，可我却不能上前去抚平他的眉，让他展现笑颜。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因为他的心系在了我的身上。
以前我总以为子若是个很冷情的人，想起第一次遇见的那天，仿佛过了好多个世纪。
那时听着小太监禀报那丞相要送他小儿子到我处做我侍读，嘴角不禁向上弯了弯，心里嘲讽道：那丞相始终还是放心不下，还要牺牲自己的儿子来监视。
可当我真的看到人的时候，却真的有些惊讶。那穿着青白长袍的少年立于庭院之中，貌似在看梅，真正的目光却是落在那株看似其貌不扬的竹上，澄澈的眼眸里掠过些许的阴霾，面容平静让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连我的问话也妄图回避，那时真想把这人一竿子赶出去，可终究还是不忍心，甚至不明白这份不忍是从何而来，是那份隐隐渗出的悲哀和寂寥吗？不得而知。
自成为我的侍读以来，他也从来没有要求过要出宫，连探亲也是丞相主动要求，说什么离家日久想儿子回家去陪陪他，以得天伦之乐。每次他听我讲丞相派人接他回家，他总是默默无话收拾一个小小包袱跟着来人离开，看不出喜悲，而且离开的时间也不长，最多就是三天，然后就会回来，继续做他该做的事。我真觉得自己看不透他，每天做着相似的事情，跟在我的身边，却不显卑微，可如非必要也不会开口说话，从来不去主动探听什么，甚至连和下人拉拉关系也没有。这哪里像个监视的人？反而更像是个被放逐的人，在自己的世界里孤高地看着这外围的一切，不评不论，不悲不喜，冷眼旁观这一切。可在他的眼里，我却看出了荒芜，有一种等待生命衰败的落寞，这哪是一个少年应有的神色？
相处了好一段时间后，对南宫世家的小公子愈发感兴趣，便要那父王派给我的暗卫去查个明白。当我听完暗卫的汇报后，不禁恍然大笑。心中暗道：这果然是个有趣的人，真要感谢丞相送我一个如此得力的助手。我甚至要鄙视那丞相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送了这样一个宝贝儿子给我。
不久之后，父王六十大寿，可在这宴会里，我嗅出了危机，席上也很小心地没怎么碰那桌上的食物，原以为这风浪会过去，没想到皇后那毒妇居然如此心狠手辣，公然派出杀手来暗杀。我在心里默默暗笑，却不禁担心起南宫子若，我试探过他，就会几招拳脚功夫，面对杀手这种不要命的人，他真的能活下来吗？
脑子还一团浆糊，可身体却已然行动。把那南宫子若扯到怀里，轻声交待了两句便把他扔到宫门后，想着只要他没有危险，我便可以全身而退。眼底的余光看到他安然无恙，我便全心投入打斗中，最后战局已定之时，却被那死心不息的敌人伤到了肩膀。看到南宫子若的慌乱，心底却有一丝莫名的得意，暗道：终于是时候了。
我一直都认为能抵得过最残酷的现实才能成为最强大的人，南宫子若不愧是我最看重的人。没有崩溃，没有绝望，反而更激发他灵魂深处的不屈和叛逆。我知道自己成功了，不仅得到了强大的助力，而且还是可能会是一个对我生死不计之人。
我俩一拍即合，有时甚至还会有错觉，他就好像是另一个我，那个孤寂而纯粹的我，默默躲在一角却有一飞冲天的魄力。我曾想许他半壁江山，却又怕会成为他的阻力，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三年后，我和子若携手一聚击败了皇后、丞相一家，其实我只要亲眼看着皇后死便别无他求，心底没有原本期待的那一丝快意，反而默默荡起屡屡愁思，那些对母妃的记忆，想到此处，感到眼眶有些发热，蓦然发现有只温暖的手轻轻牵着我，抬头看到了子若浅淡的脸，那关怀的眼神让我心底一跳。
他主动要求去处理那个他的家族，我倒不是怕他放过谁或者不放心，反而是怕他太狠绝。我知道他心里有恨，那是怎么都不能放得下的过往，也不想他像我一样背着过往活着。可他一如既往的决绝，零落而肃杀，双手沾满鲜血却怎么也不肯低头承认自己的伤。
不久，我收到了他唯一亲人——前丞相，自尽的消息。至此，他什么都不剩了。
父王退位后，我名正言顺地登基称帝了。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许他为我的丞相，这是我曾经答应他的，也是我唯一可以给他的。
我开始看懂他的眼，那双满布深情和苦痛交杂的眼，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事实上却没有。有一晚，我故意邀他对饮，因为我想试探他，想要他承认对我的情。
我假装醉倒，感受着他描摹我脸颊的手指，屏住了呼吸，心却不自觉多跳了几拍。突然感觉到额上被什么微凉的东西触碰了下，蜻蜓点水似瞬间而过，耳边响起了那声低低的叹息，心中骤然一紧。
他把我抱起向寝宫走去，他已经不是那多年前纤细的少年了，自那刺杀后，我知道他暗中练武，而如今武艺也多有精进。
他轻轻把我放在床上，拿了湿毛巾给我净脸，还帮我换了身衣服，轻柔地帮我盖上被子便推门离去了。可我总觉得他没有走，我就站在我的房门外，站了好久好久，到天亮的时候才离开。至此，我也彻夜未眠，想着他的眼，他的心还有他的情。
这一切我都还不起。
那天后，我有意无意地以政务繁忙的原因躲着他，经常出宫散心。我不知道他是否明白我意欲何为，可他有一颗剔透玲珑心，要真想撕破这层纸，早就这样做了，只是他没有。
在宫外，我遇上了那个我生命中的人。当我牵着容儿到子若面前时，我看到子若那强求的笑容，比哭还难看的绝望，我知道我今生都只能亏欠他，伤害他，这都是我的孽和罪。
我和容儿成婚后过上了神仙眷侣般的生活，而子若为我担起了很大一部分的政务，有时我经过他办公之处，不敢打扰，只是远远地望着他，心底泛起一阵苦涩。
可这幸福的生活过了不久，边关却烽烟四起。我本想亲自出征的，可此刻却传来容儿怀孕的消息，犹豫万分。
子若却在此时问了我一句信不信他，我毅然回答“信！”
他答应帮我稳着我的江山，护着我的容儿，看着那笑容背后的辛酸，我越发觉得自己欠子若的越来越多。
出征当天，子若和容儿都到城门送行，大军出发走远时，我依然看到有个萧瑟的身影站在城门上眺望，我觉得那就是子若，不忍瞩目便怅然回头向边关进发。
在边关的那段时间，我和子若保持着密切的书信联系，每次子若给我的话都不多，更多都是叙述容儿的情况，太医的诊断各种的，如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子若和容儿有什么，可我知道子若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保我江山和容儿，乃至容儿肚里孩子的安危。
战事比我想象的要顺利，半年不到，大军便能凯旋回乡了。心里满是喜悦，能看到容儿，赶得上容儿生产的时间了。
回到皇城，远远便看到子若领着百官在城门等候，看到子若一如既往的目光，我悲喜交杂，逃避着他的视线。
我的第一个儿子出世了，取名德文，寓意德文兼并，修缮其志。子若很喜欢这个孩子，经常到后宫看望这孩子，宫里有不少婢女讲闲话，我一怒之下杀一儆百，以儆效尤，不久便无人敢多言。
子若在我身边十余年，我却没敢提议要他娶妻生子，想着他要是有此等意愿，必定会直接提出，也不由我多言。在他的面前，我从来没有自称“朕”，他对我来说，是不能替代的存在。
时光飞逝，我与容儿育有四个孩儿，而子若却始终孤身一人。容儿不是没有问过我，可我每次皆以“丞相自己会有打算”这种拙劣的借口糊弄过去。
后来，容儿也确实看出了什么，向我试探，我也只能强硬回答“我与子若只有君臣之义，兄弟之亲。”
容儿是个有傲气的女子，她可以不在意对方的出身，却不容得感情有半点杂质。我不想瞒她，却不得不瞒她。
某天，子若特意来寻我跟我辞官说想去游历天下，我心下一惊，却想起几天前暗卫的汇报，子若和容儿的谈话。
我不知道子若是想逃避还是想放下，可突然觉得这离开对我和他都可能是好事。他伴在我身旁十多年了，我曾以为他会陪我到死，可事实却不是这样。
看到他轻松的笑脸，蓦然发现他好多年没这样笑过了，感觉他是放下了些事，作为知己和亲人，我是真心为他感到高兴的。
我不会以江山社稷束缚着他，也不会利用他对我的情留住他，因为他应该有属于他的人生，既然我不是那个可以陪他走完人生路的人，那我更要放他去寻找他珍视的东西。
我有我要坚守的朝堂，而子若你也会有自己的归处。
如果哪天累了，也请回来。
我一直都在，这里是你的家，有你的亲人。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