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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那天是我心情不好吧。
      我确实心情不好的。
      几乎想去砸了公司的楼。我隐忍着。不是不能忍的。我已经忍了这许久。可是那天,我已经忍到只希望自己五岁,在外面,坐在台阶上,看阳光,看行人,穿个连身背带的短裤,一件小T恤,吃着冰棍,就好,就很满足。
      我知道自己慌乱了。人在慌乱的时候其实应该在屋子里不要出去的,不要接触别人,慌乱的时候,面具总是不能很好的维持。以真面目示人是件危险事情,即使不危险,慌乱期一过,也总是还要带上面具,谁耐烦总做个真人?多么辛苦。还是带上面具来得轻松些。
      可是我出去了。
      我遇到了师其扬。我开始和他不停的诉说,不停的,诉说。
      我看到这个男人的目光由平淡变的宠腻。我的心开始定下来。你知道的,一个五岁孩子的心,是渴望宠腻的。
      我小心翼翼的问他:其扬,其扬,你宠我对不对?
      其扬突然悲伤的微笑:对,阎晨,我宠你。我很少和女人讲话超过三句。
      可是我不是女人,我只是个五岁的孩子。起码那天,我是去做五岁的孩子的。
      我的心开始定下来。
      带回面具已经不可能。其扬已经知道我。是的,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样知道我。
      包括杜木恒。
      我不爱他。我知道的。我很郑重的和他说;木恒,我不爱你,我只是非常非常珍惜你,非常非常。因为我珍惜我的感情。我已经很难得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我不愿意放弃每一个喜欢的机会。因此我珍惜你。
      可是木恒总是很忙。
      我认识他时候是带着我的面具的,是一个25岁的女人。习惯性的与人维持距离,习惯性的报喜不报忧。和木恒说话多些的时候都会抱歉自己占用了他的时间。
      越来越觉得这样实在不似恋爱。
      一次与木恒出去时,他拉我的右手。突然不经意的问:“戒指是件礼物?”
      我楞了楞,想到中指上那枚戒指。恍惚了一下,然后说:不,那是一个纪念品。
      然后闭了嘴。
      无非就是纪念一个人,纪念一段感情,然而并非每个人每段感情都值得纪念。
      齐子建,他是值得的。
      我们的相识,一点都不浪漫。不过就是同班同学。他不帅,不高,皮肤黑黑,有奖学金拿,可是并非学习最好的人。可是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喜欢平凡的人,平凡的不引人注目的,安静的活着的人。我喜欢我的出现带给他惊喜,然后我用我的双手,打造我们的生活。
      我于是跑到学校论坛子建管理的版块,频繁的发帖子,终于引起他的注意。我们加了□□,我假装不认识他的样子与他乱聊着。
      终于我们见面。
      看着子建一脸惊讶的样子,我终于忍不住露出我的小尖牙得意的笑了。
      后来子建对我说:阎晨你露出妖精的小牙齿对我贼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中了你的小圈套了。
      我微笑又微笑,抢白他:什么妖精?齐子建你搞搞清楚,我明明是爱神丘比特身边的天使不辞辛苦化做凡人来到你身边。
      子建于是双臂环住我,在我耳畔说:是的,你是天使,只是这个天使不小心长了四只小尖牙。
      幸福的日子总是很快的。
      我只记得,有段时间,室友张思思每日起身必定站在我床前问:阎晨阎晨,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有一天遇到子建那样一个好男人?
      我迷迷糊糊的说:有什么好?不过也是个普通人。
      思思于是说:一个学校一个班,毕业之后一个城市,又不用分手,多么好。
      可是毕业仍旧是难过的。
      夕阳里,住了四年的宿舍外面,子建拥抱我,下巴搁在我头顶,安慰我:不怕,小妖精,我陪着你,有我在呢。我陪你一起送走所有同学。
      车站里,每个同学都给我们最好的祝福。
      思思留在这城市里工作。我们常常一起吃饭逛街,读书时,友情不过是权宜之计,现在,我们分开,反而成了真朋友。常常在一处乱说,并且给自己将来的孩子起名字。我说:“将来我生个女孩子,叫做齐斯言,让她斯斯文文说话,安安静静做人。可惜子建想要个男孩。不过幸好这名字男女都叫得。”

      然而思思一直没有一个正经的男朋友,我为此唠叨她:思思,你打算这样一直蹉跎下去?
      她便笑:急什么?还没有合适的人呢。不用担心,看到你和齐子建我就心定,世界上还是有童话的,人间还是有好男人的,我张思思还是有希望的!
      一个秋日,我沉默一会,终于抬起头来说:思思,子建不愿意娶我。我们拖了这么多年,没有一个结果。
      思思脸色一下很难看。但是仍旧说:别急,男人都希望先有事业。等等吧。耐心点。已经等了这许多年,不在乎再等这些日子。
      我又想想,决定全部告诉她:思思,子建要结婚了。
      思思蓦地站起,带动桌布,咖啡应声落地,溅得我一身。
      她双手掩面,我看到眼泪不断从她的指缝溢出。
      我结了账,不断安慰她:这是怎么回事呢?让别人看了要笑的,到底他甩的,又不是你。

      后来呢?其扬问我。
      后来?后来思思一直是单身的。
      其扬立刻给我的头一记暴栗子:“你知道我问的不是思思。”
      啊,子建,后来我碰到过他,他抱着他的孩子,一个头发很黑的男孩子。看到我,他楞一楞,然后对小孩子说:士炎,叫阿姨。那孩子口齿不清的唤声阿姨。
      我却深深震荡,我问:“为什么叫士炎?”
      他很没心肝的笑:“能文能武呀!!”
      我没有告诉他我本来打算给我们的孩子起名字叫“斯言”。
      那是两个叫出来时几乎一样的名字。
      那天下午,和他告别后,我终于象个孩子一样在人潮涌动的马路上哭出来。
      前尘往事一下子象电影似的不停的播放出来。
      我对他说:我小时侯有一次和意长出去玩,穿的一样的背带裤,结果背带的扣突然坏了,我于是在路上捡一段铁丝自己做一个,别上,照样往前走,意长说我“非同凡响”,是以我特别喜欢非同凡响这个词。
      他告诉我:“我也有一次出去,鞋带突然断了,我随手扯些草,缠在一起,自己做个绳子,当鞋带系上,继续往前走。”
      我于是夸他,果然非同凡响!他便得意的笑,说,阎晨,我们上辈子一定是一个人,这种事情只有我们可以干出来。
      我们都喜欢语文,都不喜欢英语。那么默契,从来不需要过多语言。总是清楚对方在想什么。是呀,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安静。
      有时候我疑心的问他:子建,每只蝴蝶都是一朵花的灵魂,飞回来寻找她自己,你,就是我的花吧?你就是我自己吧。
      分开两年了,他的孩子与我当年给自己孩子起的,是一个名字。

      子建看到我手上的戒指,问我:“订婚了吧?”
      我笑笑,不出声。

      我记得子建结婚时我对思思说:“无论他和谁在一起,我都为他高兴。”
      思思说:“你为他高兴不高兴根本是你自己的事情,你高兴不高兴也与他无关。”
      我沉默很久:“你说的对,我一直想装大方。”
      思思说:“爱的反面不是恨,是遗忘。”

      “你忘掉了吗?”其扬问我,“戒指是谁送你的呢?”
      我笑笑。不出声。

      日子在其扬的陪伴中一点点过去,有时我会想起木恒,偶尔短信他。很少有回应。
      有次见面,我说:“好久不见你。”
      他笑:“没有吧?”
      我便对自己说:“便是如此吧。结束了也好。”
      我于是抬头望他:“木恒,我们分手吧?”
      他问我为什么。
      我说:“木恒,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被一个人冷落时心里觉得疼,那么,当我这样冷落另一个人时,他势必也会觉得疼。木恒,你最喜欢的一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木恒面色有些惨然的笑,我于是拍拍他的手,安慰:“没关系的木恒,我们仍旧是好朋友。”

      是的,不爱是有不爱的好处的。我们仍旧可以做朋友。
      其扬并不知道我与木恒分手,我与木恒和我与其扬本就只是两回事情。我不愿意别人当我是个战利品。
      其扬给我一个小小指环,细细白白。我问他:“是银的吗?”
      他笑着摇头:“才十块钱。”
      我于是放心地戴在手上。
      只是爱?我的心终究还是迷茫。
      “你会嫁给我吗?”其扬问我。
      我呆呆的看着他,不知所措。
      一个指环,无论它的材质如何,它所代表的,终究都是一个意思吧?

      其扬开始占据我的生活。开始渐渐显示他男人的蛮横,我想,他大抵愿意做我的一切。可是我,这些年,我一个人挣扎着,我已经没有那分小鸟依人,我疲惫不堪。我渴望一个能够包容我的男人,彼此尊重,彼此关心。
      也许是我错,也许,是我不懂爱情。可是我的头,已经变成米开朗琪罗的头,不能低下,除非,我的脖子断掉。

      统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做不到。
      其扬送我的戒指颜色渐渐乌了。我轻轻摘下它,发现我的手指有一圈细细的白。乍看上去,仿佛仍旧戴着一只戒指。
      可是我知道,这印子总会消失。
      我将戒指留在那间租来得房子里,然后拎着一只包,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些所有的不相干的人。
      一日打开邮箱,看到思思给我的一封信,里面是首歌。非常安静的歌。
      听到最后我突然震撼:原来缘分是用来说明,你突然不爱我这件事情。

      凌晨3:30分,我突然觉得手指寂寞。我短信思思:思思你给我买一枚戒指吧?
      3:32分她回复:好的,你要什么样子的?
      3:33分我说:我们一起挑吧?买两只吧?我永远戴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突然掉下来。
      我想我的手指,一生只要两枚戒指就好。一枚,我自己买给自己,另一枚,思思买给我。
      有两枚,应该就不会再寂寞。而这两枚,是我唯一可以确定,一直戴着的两枚。

      子建结婚那年,我与张思思去逛劝业场,我们在珠宝柜台前流连。我看到那枚细细的戒指:纯银,包白金,上面镶一方小小紫色水晶。
      我的心微微的痛一痛,然后,我买下那方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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