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翩翩》七七猪

9、夜谈

　　现在，我在“鲁阳王府”的身份是王爷的贴身小厮——程青。府里的丫头、仆役都对我十分客气。惟有王府护院岳清远对我似乎始终是心存芥蒂。凌宵不在身边的时候，我总能感觉到有一双如炬的眼睛在盯着我。我本是毫无不良企图，也被这目光弄得如锋芒在背，时时不得轻松。尽管他对我处处防范，但是我对他却并无半分反感，反而对他的谨慎以及忠诚十分欣赏。
　　凌宵曾告诉我岳家与他的渊源：岳家本为凌宵外祖李家的家奴。李家世代战功卓著，岳家也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但到凌宵外祖父这一代，李家已是人丁稀少，只身下凌宵的外祖父一名男丁。外祖父诞下凌宵生母——李妃后，战死沙场。李妃遭毒杀后不久，凌宵外祖母也过世。自此，岳家人才离开李家，但仍是在京城定居。数年后，岳家长子——岳清辉在凌宵的引荐下做了皇宫侍卫首领，次子岳清远自愿进入王府做护院。凌宵和岳清远虽然名义上是主仆关系，但凌宵早把他当朋友看待。只是岳清远本人生性严谨刻板，总以仆役自居，从不逾越半分。

　　这日用过午饭，凌宵便叫了岳清远来：“我想要你去一趟岭南。”
　　岳清远狐疑地看看我，又看看凌宵：“做什么？”
　　凌宵道：“去找一个人——周正毅。此人20年前是羽林军副都尉，但十多年前因为渎职，被削官流放到岭南。”
　　岳清远伸手指向我，用了十二分隐忍的语气问道：“王爷，找此人做什么？为她？”
　　凌宵点头。
　　那双凌厉的眼睛飞快地在我脸上扫视一圈，又隐了那精锐的光芒看向凌宵：“王爷，我的职责是负责王府以及王爷的安全。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我走了怕出事。”
　　看来，岳清远是怀疑我要用计支开他，然后对付凌宵了。不过，他说得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现在确实是多事之秋，凌宵明日上朝，递了折子上去，怕是要起大风波了。这紧要关头，忠心勇猛的王府护院确实走不得。只是凌宵怎么能想不到这一层？或者他太过于关心我的事情，关心则乱。我虽然也很想知道外祖家发生了什么，知道这些事情和我父母的死有什么关系，但是王府和凌宵的安全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我赶紧附和岳清远道：“凌宵，现在确实是多事之秋！岳护院走了，怕是会有人对王府不利。我娘亲的事情，迟点早点都是没有关系的。”
　　岳清远疑惑地看了看我，我给他一个明媚的笑容。这个人，其实是和我一样关心凌宵的。我得找机会和他谈谈，消除他对我的敌意。
　　凌宵愧疚地看着我：“那~~我另外安排人去查吧。只是我觉得清远做事比别人更牢靠一些。我希望能帮你查出点什么来，不想再出差错，断了这条线索。”
　　然后转脸去看岳清远：“清远，我知道你一向谨慎，我也同样是谨慎的人。我能放心地留在身边的人，都是可信的人，你也大可不必疑神疑鬼。”
　　岳清远连忙拱手道：“清远不敢！”

　　傍晚的时候，天气突然变了。先是阴云密布，然后就下起倾盆大雨来。凌宵明天就要上朝了，所以在书房做准备。
　　我独自看了会雨，便撑伞去找岳清远。他的房间却是黑灯瞎火。在他门口站了片刻，正欲回去，转身却见一个戴斗笠的黑黑人影站在我身后，不禁吓了一跳。
　　“是我。”一个阴冷的声音。
　　原来正是我要找的人。我笑问：“岳护院，刚刚可是巡视去了？”
　　他凛然道：“当然。有我岳清远在，就不能叫人在王府放肆！”
　　这句话，明显是说给我听的。笑一笑，便道：“岳护院难道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他绕开我，走到门口，推开门，点亮了灯。我也跟着他进去。
　　他紧盯着我：“我正有事要问你。”
　　我毫不逃避他的目光，轻轻拉了椅子坐下，仍旧是莞尔一笑：“我正是来解答岳护院的疑问的。”
　　他稍稍有些愕然，似乎是对我的从容和坦荡很不适应。
　　片刻之后，那人仍旧是拿了严肃的表情对我，语气倒是和缓很多：“姑娘是哪里人？和王爷是怎么认识的？”
　　我实话实说，把该交代的都给他交代清楚。对于他，我不能隐瞒，也不需隐瞒。
　　他又问道：“但是，姑娘母亲的身世似乎并不简单！那个周正毅跟你是什么关系？”
　　我点头：“是的。我母亲名为周云瑶，本是京城官家小姐。后外公要让母亲嫁入另一官宦人家，母亲不肯，从府中逃出，跟随父亲一起回到父亲老家生活。十二年前，有一病重的男子寻到我家，不久后去世。未几，我母亲也卧床不起。母亲去世后，父亲由于忧郁成疾，也不治身亡。我一直怀疑我父母的死和那神秘男子有关。而那神秘男子极有可能关系到我母亲的身世。所以，回京后，凌宵去问了老太师20年前，朝中的周姓官员有哪些。这周正毅可能就是我外祖父。”
　　他看着我：“怎么认定是周正毅？”
　　果然是一针见血。
　　我解释道：“我和凌宵在青阳碰到过一个在酒肆中酿酒的女子，和我长得如同双生姐妹——如果说她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岳护院大概也不能相信。我的容貌和我母亲十分相似，也就是说那女子也和我母亲相似。所以，那女子很可能是我外祖家的后人。而她居然要酿酒谋生，是不是说明我的外祖家遭遇了不幸？这个周正毅的年龄和际遇正好符合，所以很可能就是他。”
　　“为何不直接问清楚那名女子？而且周正毅是举家流放到岭南，又怎么会有后人流落在青阳酿酒谋生？”他又问道。
　　我叹了口气：“那女子待我十分亲切，主动与我结为姐妹，但是第2日却不辞而别。这也是让我不解的地方。至于后一个问题，我更想不明白。紫衣的身世，似乎是蹊跷了一些，但是今天我所说的全部是实情。另外，紫衣还想说几句，如果我真是有什么不良企图，也没必要以一个身世如此复杂的身份进入王府。这样不是徒然引起别人的注意，增加别人的猜疑吗？”
　　他听完后略加思索，然后朗声道：“既然王爷相信紫衣姑娘，我岳某自然也不敢妄加猜疑。但是为了这王府的安全，该查清楚的事情，我还是会查！这入了王府的人，我都要查清楚来龙去脉才放心得下。得罪的地方还请姑娘见谅。”
　　我微微笑道：“紫衣能够理解，这也是岳护院的职责所在。岳护院如此谨小慎微，实在是王爷以及王府众人的福气。”

　　别过了岳清远，我撑着伞在王府中慢慢穿行。看来，今天的谈话虽然未能完全消除岳清远的猜疑，但至少是有改善。他说要查，也好，查得清楚明白对我对他都是好事。他会从哪里查起，大概是我的老家以及周正毅都要查到了。但是他会让谁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