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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鸿 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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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舒,
见信如晤。
近来可好?我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再不用每日喝那些补气养血的苦汤药了,我甚是开心。
在江南待的有些久了,近些日子总想着四处去走走。可叹世事难料,战事平息未有几载,竟是又起乱世。
最近三五时竟会梦到亡父,面目于记忆中已经模糊,可也知道着实是个伟男子。我虽不能习武,身为将门之后,却也想循着亡父的遗志做些事。我想,我可能会去考虑做个军医。据闻,天策府的军队不日就要路过枫华谷,我应该能赶得上罢。
其实我也并无家国大志,但贼人着实可恶,为了一己之私,竟连当初的江湖盛事也不放过,声东击西,当真好算计。可叹那些守护神兵的枉死之人,何其之多。
罢了,不说这些扫兴之事。
算来,容姐姐婚期将至,奈何我却不能亲见她出嫁的风光了。阿舒便代我奉上双倍的祝福吧。细说来,我母亲当年也曾以舞技闻名,我与容姐姐也算颇有渊源了。
你收到写封信的时候,也许我已经在三军帐下做了一名随军医者。再叙罢。
乔絮搁笔
云舒读罢信,将信折好,回身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精致的雕花木匣,打开,里面已经放了两沓书信。这已经是第三封信了。云舒至今仍记得她收到第一封信时的震惊与狂喜。虽然落款是“乔絮”,但她知道是她,云舒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还活着,不过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云舒收好信,目光越过窗户,落在前面那排石屋上。
师公能下床走动后,便将紫虚之位传给了谈师叔,之后与师父一起离开了纯阳宫。
师父,是不是暖暖不在了,你便不用做出痛苦的抉择了。若是你知道她还活着,又当如何?可是暖暖不让我告诉别人。她在信中从未提起关于你的只言片语,但我知道,那个“别人”一定特别的包括你。
云舒收回目光轻轻叹息。暖暖没死,云澈应该也没死,这便好了。
时光静好,一切如初。
不过她想起云暖说要去做个随军大夫,也么想都有些担心啊。
※ ※ ※ ※
“啊嚏!”
此时,按照设想应该在三军帐中的云暖却在一个破庙中忙里忙外。
“一定是阿舒在说我坏话!”轻轻吸了吸鼻子,云暖边绞干手中被充做手巾的粗布。
屋子中央升着火堆,噼噼啪啪地响个不停。东侧一方地上用稻草铺开,勉强算是草席的东西上正躺着一个男人。男人身上盖着一件破损了好多处的深红色袍子,破碎的空隙间依稀能看到男人身上缠着许多绷带,看得出受了很重的伤。许是痛苦的关系,男人躺着的身形看上去有些佝偻。
云暖蹲下身,撩开他额前汗湿凌乱的碎发。他眉头紧蹙,似乎很是痛苦。其实他长得还不错,脸部线条瘦削刚毅,又眉目端正,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嘴角微微向下,鼻子下面和下颚有淡淡的胡茬。
这个男人有一种历经过风雨的成熟味道。
从被云暖捡到到现在已经两天了,他依旧在昏迷。云暖看着他的脸,突然就有点期待他睁开眼的样子。定然是很好看的,她想。
云暖轻轻给他擦着脸,然后是身上。庙里条件本来就差,她也只能保持最基本的清洁,避免伤口恶化。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她秉持着一个医者的身份……而且就算吃亏那也是她!
“你怎么还不醒,再不醒我就把你丢在这里算了,不然大军都要走了!”她嘴上说的嫌弃,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柔。
“不会的。”
喑哑晦涩的声音突然响起,,虽然很小,还是把云暖吓了一跳。随即她便意识到什么,却是漫上心头的喜悦。
“你醒啦!”
她回头看他,他果然醒了,虽然有些难掩的倦容,但那双眼睛睁开当真好看,一亮一亮的仿佛有星子在他眸中。
他被云暖看的面上一窘,渐渐的泛起些赧红。他尴尬的开口道:“多谢姑娘相救。”他刚醒来,嗓音还未恢复,有些喑哑难听。
云暖忙放下手中的东西,问:“你要不要喝水?”
他点头,“有劳。”
云暖取来水囊,男人扶着云暖的手,显示浅啜了几口,接着便大口大口仰头喝了起来。
“慢些,你刚醒,不宜喝太多。”
他又喝了几大口才满足,云暖挽起袖子给他擦了擦嘴角,他窘着脸,却没有避开。
“听姑娘方才的意思,似乎是在等大军到来?”喝足了水,男子有了些精神。云暖才想起他刚才醒来的时候说的那句“不会的”,是说大军不会走?
捡到他时,她还以为他是具尸体,鼻息弱的几不可查。但是,他虽然伤的很重,也不至于到没有呼吸的地步,她猜想,这应该是他的习惯,放轻呼吸,隐蔽生气,那种融进骨血的习惯。看他身上的衣服,她便知道他是个军人。
虽然警惕意味十足,但他的表情却很柔和,仿佛和很亲近的人叙话一般。云暖自己也很意外,这个人这样明目张胆的审问救命恩人,她居然一点都不觉得恼怒。
她笑笑,并不隐瞒。“如你所见,我略通些歧黄之术,只想入三军帐下做个随军医者。”
他嵌着星子的眸光闪了闪,薄唇微微抿起,“姑娘良善,巾帼不让须眉的态度在下佩服,不过姑娘只身在外,令尊令堂可知否。”
云暖知他疑心重,思量了一会,干脆答道:“我信你是个忠良之士,便不予隐瞒,我本姓乔,家父正是镇远将军乔静川,家母乃昔日淮秀鄢柳,如此,你可信我?”她解下颈上的玉坠,举在他眼前,润白的坠子荡出小小的弧度。
男子在听到“乔静川”三个字的时候身子明显一震,随之似乎是因为疼痛,眉头倏地皱起,他吃力地撑起上半身,细细地抚过那莹白的玉扇,声音颤抖,“你属龙,生辰是腊月二十,生于丑时初刻,是不是?”
云暖惊,她的生辰,她也是从云涯留给她的信上才知道的,幼时与鄢柳一起生活的时候,她从不过生辰,是以她不知道。当初云涯带走她,给了她这个生辰时,她还困惑过,腊月二十既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也不是他带走她的日子,便只当是云涯兴起随意拈的日子……
云暖不做声,但是表情泄露了她的震惊,然而对方乘胜追击,继续道。
“你名絮,是因为你出生那日天降瑞雪,你母亲以谢娘咏絮才的典故为你起名为絮,对不对?”
云暖闭上眼,脑海中还能听到那江南女子用吴侬软语唤她“絮儿”,云涯却觉得柳絮轻浮难以安定,给她改作暖……
她看着对方深邃的眼,轻轻点了点头,“不错,你说的分毫不差。”
他肩头颤动着,双手握拳又松开,晶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云暖。
“絮儿,我是杭枭,你还记得吗?没想到终于让我找到了师父的遗孤。”
师父?
这一刻,云暖只觉得世间缘法便是如此滑稽,她不过是救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军官,原以为不过是个陌生人,,然而兜兜转转竟是与她大有关系之人,可当时若她不救,兴许他也死不了,但是两人就此错过,于她,便是永远的陌生人。
许多许多年后,云暖想,那些可以错过的劫数,她好像一个都没能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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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枭絮絮地问了云暖许多问题,问她这些年如何度过的,问她师娘可好。好些往事云暖不欲回想,也怕杭枭太过激动扯到伤口,便轻描淡写的概括了几下。听到鄢柳已不在人世,杭枭的眼中竟有些湿润。
其实这么多年,她对父母的感情远没有对云涯来的亲厚。
“她几乎总在思念父亲,她去陪他了,当是得偿所愿了。”
杭枭闭了眼,点点头,睁开眼,是一片赤诚,“絮儿,往后有我照顾你。”
云暖已经有些不习惯这些温情的气氛了。当时她因凤凰蛊重生,醒来之后便见到形容狼狈的云澈。之后便是关于云澈和玖诗的种种。
那之后,她只觉得心底满是荒凉,仿佛她也中了圣女蛊一般。
她试图抹开这样浓的柔情,把杭枭按回去,恶狠狠地说道:“你都还要我照顾,又拿什么来照顾我?赶紧睡觉!”
又休息了两日,杭枭的精神好了很多,便打算动身回营。
他有些不安的看着云暖,“絮儿,你当真要去营中做军医?”他的声音已经恢复,沉厚绵长,很是好听。
云暖挑眉看他,手上帮他整理的动作不停,“当真。”
“抬手。”杭枭听话的抬起双臂,只听云暖又说,“我只担心会因为我是女子而不录。”
杭枭却柔和了眉眼道,“这倒不会,将军绝不会因为你是女子而小觑你。”
云暖抻平他衣服上的褶,“何以如此笃定?”
杭枭连眼中都盈满了秋水般的笑意,“这个,你见了便知。”
“故弄玄虚,哼。”云暖报复性的拍了一下他的胸口,那里有个伤口,不过不深。杭枭一点都不配合,依旧笑的柔和,几乎要模糊了他眉眼间的棱角。
“对了,我的身世你不许说。听到没有。”
杭枭抿了抿好看的薄唇,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正经的男配登场啦_(:з」∠)_
结局一之后才登场的男配你们怕不怕……不过他没啥戏份【。……
杭枭的设定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任君蹂躏的汉子,但是他隐忍有大才,总之就是一个标准的好老公的样子。关于狗血的身世剧情,嗯,原本的大纲里面是没有的,但是后来我想,云暖既然是将门之后,杭枭又是天策弟子,他不认识乔静川将军就有些说不过去,何况淮秀也很有名,后来想了想,既然都要有关系了,干脆不如再亲厚些,也算为之后快速的发展做个铺垫,不然已然结局卷了,哪有时间给这个苦命的男配发展感情去……所以表骂我狗血【。……奏是这么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