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不若浮生梦》夏本应

3、大明叛徒

　　床榻上的人紧闭双目，呼吸均匀而沉稳，仿佛仅是沉睡一般。殷紫萍替他把了脉，确实如老者所言，内息外伤都无大碍，当下也颇为疑惑。
　　忽见窗台外一个脑袋“嗖”的一下缩了回去，思忖了一番，便找了个借口打发了韩大夫。
　　“小露子，别躲啦，快出来吧。”殷紫萍抱起双臂，笑嘻嘻地看着窗口。
　　一个脑袋贼兮兮的从窗口探出来，见到殷紫萍嘴巴一咧，露出两个梨涡，“嗖”的一下从窗外窜了进来，直往殷紫萍怀里钻。
　　“殷殷师姐~你怎么知道是我~”殷紫萍被撞的向后踉跄了几步。
　　因为殷紫萍在逍遥观一向以爱掐人脸出名，并且没什么师姐的样子，因此底下的师弟师妹鲜少有畏惧她把她当师姐来看的。
　　“鬼鬼祟祟躲在暗处还憋不住笑，那笑声一听就知道是你好不好。对了，你怎么来了？”殷紫萍扶额，这几日的满面愁云也随着看到这位可爱欢脱的师妹而消散了不少。
　　“那没见过殷殷你这么正经客套的样子嘛。师父咯，说我也不小了，要下山历练一番。”楚千露满不在乎的耸耸鼻子。
　　“你一个人？”殷紫萍挑了挑眉毛，别有深意的看着她。
　　“呃……”楚千露心虚的干笑两声，立马黏到殷紫萍身边，摇了摇她的胳膊。“殷殷啊，我其实很想跟你一道的啦，但是你知道，你去的地方都是凶险万分的，像我这么点微末的修为一定会拖你后腿的……”说完还自顾自的点点头，一脸期待的看着殷紫萍。
　　“什么修为不够，还不是嫌我去的地方太闷。”殷紫萍敲了敲她额头，一语道破。
　　楚千露见心思败露，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也罢，你自己一路小心，记得，不要逞强！”殷紫萍笑笑，也确实，自己这一路带着师妹并不方便，只是辜负了师父这一番心意。
　　“就知道殷殷最好了~”楚千露扑上去搂着殷紫萍直往怀里钻。“咦，对了，他怎么还没醒？”看到床上躺着的霍击蒙，楚千露抓了抓头发。
　　“只怕不是普通的伤。”殷紫萍幽幽道。
　　“师姐你也搞定不了吗？”楚千露有些不可置信。“啊，对了，师父说把这个交给你。”
　　说着，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石头，表面圆润光滑，仔细看来，石头内仿佛有隐隐流动的水光。
　　“这是？”殷紫萍有些纳闷，师父让小露子千里迢迢的带这么一个黑色的石头过来做什么？
　　“我也不晓得啊，师父又没说，我以为你知道嘞。”楚千露对着石头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许是什么疗伤的圣物吧，就拿这个野人试试。”说着便要把石头往霍击蒙身上砸去。‘
　　“喂喂喂”殷紫萍赶忙把石头夺了过来，忍不住给了楚千露一记爆栗。“别胡闹了。”
　　楚千露撅着嘴揉了揉脑袋，突然想到什么了似的，给了殷紫萍一个谄媚的大笑容，“殷殷我走了啊，你要自己保重。”话音未落，已不见身影。
　　殷紫萍无可奈何地笑笑，夹杂半分宠溺。
　　大开的窗户灌进一层一层冷风，殷紫萍只觉这层凉意是从骨髓中透出来的寒气，探头看了看窗外，夜幕即将降临的昏暗，呼号的冷风搅起灰黑色的云层涌动，压抑而低沉的气氛。不远处隐隐注视的目光，充满了探查的味道。
　　殷紫萍收了窗子，心下越发疑惑。点起桌案上的油灯，忽明忽暗的灯火冒出一缕轻柔缥缈的淡烟，当即便被流动的风吹散杳无痕迹。殷紫萍撑着下巴，看着床榻上安详平静的侧脸，心绪万分。

　　傍晚时分用过晚饭，便有士兵奉了袁崇焕之命请殷紫萍回房休息。殷紫萍考虑着男女有别，也不便呆在霍击蒙房中，于是去了隔壁的厢房歇息。
　　夜至三更，殷紫萍朦朦胧胧打着瞌睡。忽听得外面一阵凄婉哀伤的歌调。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
　　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羌管悠悠霜满地。
　　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曲中本有的抵御外患、报国立功的壮烈情怀被乡关万里的怅恨之情淡化的微不可闻，余下的唯有几分凄迷，几分酸楚，几分无奈，几分怨愤。
　　一声怒喝，“霍击蒙，你这奸细！竟然用思乡之曲动摇我朝军心！”殷紫萍透过窗缝，见袁崇焕领着十几士兵围在院子里。
　　“霍千户，你为什么会投靠努尔哈赤？！不忠不义，你这大明的叛徒！”袁崇焕身边的将士一脸的不可置信。
　　“难道霍击蒙的昏迷是装出来的吗？”殷紫萍心中暗忖，便将窗户悄悄看了一条足以看见霍击蒙的缝隙。
　　只听得霍击蒙“咯咯”一笑，笑声诡异的让人毛骨悚然，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殷紫萍心下一惊。
　　“我是叛徒？哈哈哈，我为大明抛妻弃母，不远万里来保家卫国，那些狗官却贪生怕死只管争权夺利，现在还来了个什么建文帝后裔，朝堂动荡，大明离灭亡不远矣！哈哈哈哈……”笑声凄厉惨痛。
　　“霍千户你不是尚未成家？几时有的妻子？”一将士听得此话，不由问道。
　　却只听声调一转，“家里的麦子要熟了，唉。”
　　众人听得此话，悲从中来，不觉想起远在他方的亲人，不知他们现下是否安好，手中紧握的武器都似乎重了不少。
　　“霍击蒙，你休要再胡言乱语扰乱军心。你背弃国家，其罪当诛！”说罢，袁崇焕拔剑而起，直指霍击蒙。
　　殷紫萍暗叫一声“不好”，忙飞身出门，却已阻拦不及。
　　只见霍击蒙一个诡异的身法，已闪至袁崇焕身后，“咯咯”一笑，五指在袁崇焕脖子上一扣，袁崇焕像是被抽去精气般，脸色迅速灰败下去。
　　殷紫萍抽出银针一阵急射，霍击蒙不得不放下袁崇焕，抽身抵挡。殷紫萍右手一扬，房中随身佩剑“寄情”一应而出，却不料霍击蒙速度快到令人瞠目结舌，身形一动，已至殷紫萍身后，殷紫萍“寄情”不及挥出，霍击蒙五指已向咽喉上扣来。
　　在霍击蒙触到殷紫萍的瞬间，殷紫萍只觉一股热气自右手手心传来，霍击蒙仿佛触到什么害怕的事物一般，立刻缩回了手臂。
　　殷紫萍趁这瞬间，反手扣住霍击蒙脉门，一招“连翘寄生”想要制服他。“连翘寄生”本是抽离对方法力，让人暂时浑身瘫软无力的法术，却不想殷紫萍这一招使出如石沉大海，对霍击蒙毫无效果，反倒惹得霍击蒙大怒，眸中精光一闪，全力反扑过来。
　　此时其他人完全无插手之力，殷紫萍心中暗道“不好”，情急之下祭起“寄情”剑抵挡。 “寄情”剑光芒大盛，霍击蒙见到这光立马变得瑟瑟缩缩，连连退了十几步。霍击蒙见无法占到便宜，返身施展了轻功，从房檐上一跃而走，瞬间不见踪影。
　　众人只道是殷紫萍法术高超，击退了霍击蒙，连连道谢之后便扶了受伤昏迷的袁崇焕回去休养。
　　院子里瞬间空空荡荡，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云烟无迹可寻，压抑静止的空气也随着霍击蒙的离去而恢复正常的流动，月亮从云层中漏下细细碎碎的光芒，夜晚静谧美好的让人不忍心睡去。
　　殷紫萍对着“寄情”剑喃喃低语道：“忘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