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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拼杀沙暴恶魔,活返零公里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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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新征程新挑战
1、拼杀沙暴恶魔,活返零公里
2004年6月15日 沙尘暴
“沙魔”尽施淫威
昨晚睡在皮山县郊外的一座公路桥底下。六月的新疆已颇炎热,尤其是塔里木盆地一带更甚。在桥下的小河畔打理出一块平坦地,没有风,懒得搭帐篷。夜半,天气突变,从上游方向刮来的大风裹挟着沙尘呼啸而来,一阵连着一阵,恰似下起了沙雨 。睡意朦胧中,尽量把头埋进破棉絮里,象驼鸟一般。熬到天朦朦亮,睁开眼一看,哗,我都成了“出沙文物”了!裹住身子的破棉絮上面覆盖着厚厚的一层浮沙,自行车被刮倒在地,昨天洗好晾在车上的衣服以及自行车几乎全部被沙所掩埋。我忙爬起来,抖掉身上的浮沙。头发眼角耳朵鼻孔嘴巴全是沙子,反正能进沙子的地方都进了。索性脱光了跳进灰黄浑浊的河里清洗一番。风还在刮,沙还在飞,刚刚爬上岸又沾了满身沙尘 ,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把物品一件件从沙里挖出来,抖干净。沙子这鬼东西真是无孔不入,旅行包的拉链稍微不拉紧都能钻得进去。
收拾好已是八点半,口渴得紧,这才发现水瓶不见了,好一通寻找,终于从沙中挖出水瓶一看,不由得暗暗叫苦,瓶子里已是滴水全无!记得昨天在皮山县城刚灌得满满一瓶,咋就都跑光了呢?八成是盖子没旋紧,瓶子倒地后,水便迫不及待地回归自然了。这下可麻烦了,谁都知道,在沙漠公路上骑行,没水将意味着什么。本想灌瓶河水,可这河水浑浊不堪,况且上游住有人家,水质成问题。算了,到叶城不过八十多公里,坚持一下吧。
上得公路来,顿感情况不妙,又是可恶的沙尘暴!其实前天从叶城前往和田时就遭遇过沙尘暴,不过那天是顺风,情形不是那么严重。从和田返回恰遇逆风,这下可惨了!
狂风裹挟着浮沙象赤裸裸的妖女迎面扑来,张牙舞爪,发出“吱吱”怪叫声。搅得周天混沌一片。“妖女”的魔爪伸向我的眼睛,双眼睁不开。我没戴墨镜,其实戴了也不顶用。不一会,便觉双眼酸涩、生疼流泪,泪水沾上沙子,便用手去揉眼睛,更难受。渐渐地,耳朵、鼻孔和嘴巴也塞满了浮沙,嘴巴紧闭,不敢大口吸气。有时实在憋得难受,突然间猛吸一口气,沙尘吸进肺里,火烧火燎般难受。呼吸越发地困难,只觉胸腔憋闷,快爆炸一般。
315国道的右边,便是号称“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塔克拉玛干”维吾尔语是“古老的家园”之意,这是仅次于非洲撒哈拉沙漠区中的鲁卜哈利沙漠的世界第二大流沙性沙漠。1895年,瑞典著名探险家斯文•赫定率领五人探险队深入塔克拉玛干腹地,最终只剩下他一个人跌跌撞撞地逃出来,称之为“我在亚洲东奔西跑中最悲惨的时刻”。
无论是地理的、生态的;还是生理的、象征的,塔克拉玛干无疑是一幅可怕的画图,令人胆战心惊,噩梦联翩。然而,它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文化宝库。沙漠吞噬了不计其数的城镇、村庄,吞噬了生命、传奇和细节,但留下了废墟和遗址,回荡着历史遥远的回声、零星的记忆和无限的遐想,埋藏着中国古老的文明。楼兰、尼雅、小河、米兰……这些著名的古城遗址,记录了古丝绸之路的繁荣和兴衰……千百年来,进入沙漠的探险队、商旅、寻宝者、劫匪、朝觐者络绎不绝,心怀的目地各有不同,吸引他们的也许有湮灭的文明,黄金宝藏或是其他别的什么,更是沙漠那独有的恐怖魅力。无论是过去、现在或是将来,塔克拉玛干都将是探险家的乐园。
浮沙借着狂风的淫威,肆无忌惮地迎面扑来,象个凶狠的魔鬼卡住我的喉咙,直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
空气中充满浮沙,呼吸越来越困难。为避免吸进太多的沙尘,掏出毛巾绑住鼻孔和嘴吧,勉强好受点。
老化的公路疙瘩不平,骑起来很费力。更麻烦的是前轮的钢圈变了形,是在和田被修车的混蛋踩坏的,现在可好,骑起来一摆一摆的,象唐老鸭。
黄沙幽灵般贴着公路潜行而来,源源不断,似有千军万马疾驰而来。眼睛难于睁开,只能咪缝着用眼角余光瞄向路面。公路本就不宽,沙尘弥漫看不清路,不时会骑到路中央。
突然,“嘎”的一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停在前方几米处,我定睛一看,“车啊!”我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原来这小车因看不清路况而开得慢,车马达声被呼啸的狂风所掩盖 ,又是下坡路,我根本没注意到有车来,况且,这条路本就极少有车辆经过。而那小车司机根本不会想到这条路上还会有骑车人经过,况且是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刚刚险些酿成大祸,我真是太大意了!还好,那司机也许是体谅我的处境,没有骂我“神经病,活腻了”等难听的话。
惊魂甫定,继续上路,我暗自庆幸,毕竟什么也没有发生。
中午十二点多,上一段大坡,此时已是筋疲力尽,推行都艰难。口干舌燥,喉咙好象在在冒烟。,此时肚子也“咕噜咕噜”地来凑热闹。无意间看到了路边的里程碑,才发现此地离叶城还有45公里,天哪,骑了老半天,居然连一半路都骑不到!
很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可是,四野茫茫,黄沙漫漫,到哪里找避身之地呀?
再往前骑一段,见到前方有一座桥,桥下的风沙相对少了点。找个稍避风处坐下,瘫倒在沙堆上再也懒得动弹。此时饥渴交加,翻出一块馕,想安慰一下空空的肚皮囊,发现包在塑料袋中的几块馕已成沙馕矣!肚子在抗议,而手上的馕却进不了肚子,不但因为没有水而难以下咽,连嘴吧也张不开,一张嘴,沙子便乘机而入。喉咙里仿如有火在燃烧,嘴里起了血泡,呼吸越来越急促,感觉快窒息了!
渐渐地,眼前老出现幻觉,意识渐渐地模糊,很想就这样睡去、睡去……
尿,让我逃过一劫
忽然间觉得下腹有点胀,想拉尿。尿!我眼睛一亮,记得一些探险书上说到尿能解渴,何不试试?急忙找来一个矿泉水瓶,解下小半瓶金黄色的液体,凑到鼻子一闻,一股骚臭味直冲脑门,一阵反胃,干呕了几下。刚想一扔了之,转念一想,也许这是目前唯一能救命的“甘霖”了。其实,只要想想这东西是自己生产出来的,心理上会好受些,据说尿还能治病哩,不是有报道说台湾还有喝尿治病俱乐部吗?我又拿起那小半瓶金黄色的液体,尽量把它想象成清甜可口的“澳的利”饮料,捏紧鼻子,“咕都”一下把“澳的利”倒进了喉咙,急忙掰下一块馕塞进嘴里,压住即将涌上来的胃酸。这下感觉好多了,觉得体力也恢复了一些。看来这尿还真管用。
下午15时,离叶城还有15公里,沙尘暴渐渐地小了,这里已是塔克拉玛干的边缘地带。虽然是很和缓的上坡,就是骑不动,只觉浑身乏力。肚饥口渴呼吸不畅,导致整个人昏昏沉沉,一步一步地捱着慢慢向前……
忽然,瞥见路边有一个矿泉水瓶,急忙丢下自行车,抓起瓶子,发现瓶子内壁因阳光的照射集着一些小水滴,小心翼翼地拧开盖子,生怕一不小心瓶里的水就会飞走了。用草尖把水滴扫在一起,居然有指尖大的一滴,忙往嘴里一倒,仿佛听到“滋”的一声把喉咙里的火灭了,精神为之一振。也许这滴水精神上的作用远大于其本身。就这样一路骑一路寻找着水瓶,有了期望和希冀,骑起来便有了点劲。瓶里若有点水滴便欣喜异常,若没有,便狠狠地摔到地上,再踩上一脚,骂声“小气鬼”。
17时25分,终于骑回叶城的零公里处,见鬼去吧,该死的沙尘暴!
•在零公里处
路边有卖西瓜的,才5毛钱一斤,太便宜了!要紧先买一个,11斤,找了个荫凉处,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爽!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西瓜了。此时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已从鬼门关重返人间,仿佛做了场噩梦,活着真好!
十一斤的大西瓜转眼间都进了肚子,这下子我的肚子快成“大西瓜”了,管他哩,撑死算了!
零公里是新藏线(219国道)的起点,与315国道相交。这是一个挺热闹的地方,公路边挤满大大小小的商店,但凡走新藏线的车辆旅人大多在此歇脚,此时公路边就停着好多往来新藏线的大货车。零公里处还有个邮局,于是在该邮局盖上新疆的最后一个邮戳,寄走了新疆的最后一封信。
市场里有好多卖馕的摊子,大的小的厚的薄的都有,价格各不同,5毛的,一块的,两块的,不一而足。其中5毛的有巴掌大,我一下买了七十多个,让卖馕的阿妈发了点小财。拐到小超市,有奶糖卖,这东西能补充能量,据说巧克力效果更佳,遗憾的是我买不起。奶糖13元一斤,我发现奶糖里掺杂着一些杂牌糖果,这种糖果只须几块钱一斤,与奶糖的价格相去甚远。营业员是个挺漂亮的女孩,找她理论时,营业小姐美其名曰“多品种多口味,吃了不会腻”,我想想也是,便不再说什么。本来还想再买些压缩饼干,可旅行包已是鼓鼓囊囊,实在塞不下,只好作罢。
出征前的夜晚
公路边是一望无垠的旷野,找了处平坦之地歇下。戈壁滩的夜晚一片静谧,暑气渐退,凉风习习。月亮在厚厚的云层中穿行,时隐时现,欲露还遮。高高低低的灌木丛无拘无束的在原野上伸展,此情此景,正应和着那句古诗,“野旷天低树,风清月近人”。晚上没有蚊子,也就懒得搭帐篷。在夏夜的戈壁滩,我总喜欢露天而眠,只要没下雨又不刮大风的话。我喜欢那种天当被地当床的散漫无羁,清风明月的娴静恬适。任由思绪信马由缰,在茫茫戈壁游弋、徜徉。让孤寂走进心灵深处,让孤寂的心灵走向无边的旷野、走向苍茫的大地,找寻失落的自己……
晚餐比较丰盛,有西瓜、馕、糖果、火腿肠、馒头,最主要的是特意买了一瓶新疆啤酒,这是在新疆两个多月的骑行里买的第一瓶啤酒。虽然在炎炎夏日来瓶冰冻啤酒是件很诱人的事,却因囊中羞涩而不敢有此奢望。除了能填饱肚子之物,其他如饮料之类的我从不肯随便买,有时恨不能一分钱掰成两半花。骑行了大半个中国,买纯净水和可乐的次数不超过五次,只有在一次次的死里逃生或者有什么确实值得“可乐”之事,才会破例买瓶可乐庆祝一下。
这样长期无边无际的漂泊,尽管有点象苦行僧,但我的内心却很充实。不是吗?自讨苦吃,也就不以为其苦了。我是以最低的物质标准去追求最高的精神境界,虽然,不免有点阿Q的无奈。
明天就要踏上新藏线了,这是我骑行中国的旅程中最为担心也是令我最为感奋的一段旅程。因其艰险、因其神秘、因其为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天堑公路”!
打开啤酒,“举杯邀明月”,权当是壮行酒吧。自斟自酌,平添几分惆怅!“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几许担忧,几许兴奋,几许悲壮……
在零公里采购物品时,一些人知道我要骑车独闯新藏线,出于好意,劝我三思而后行。并给我讲述了发生在新藏线那耸人听闻的生死故事。据说曾有一连的士兵因高原反应一夜之间全都死在红柳滩兵站;在界山大坂和死人沟一带有数不清的汽车残骸;前不久在甜水海,有一位司机在野外解手时被狼吃掉了……还有一位司机告诉我,他去年开车从叶城前往西藏阿里,捎带一位27岁的老外去西藏,该男子在中途呼吸不济,仍坚持要过去,结果到红柳滩实在不行了,便放了下来,当场死在红柳滩道班……
想到此,我兴奋莫名。冒险,是人生的一种明智,惟有敢于冒险而使生命更富有刺激性的人,才不枉来此世上走一遭。“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是我的禀性。几年的骑行生涯,历尽千辛万险,好几次在鬼门关前徘徊,终究因交不起“过关费”而一次次被小鬼赶了回来。一路上充满不确定因素,该发生的总是会发生,担心无用。天可怜见,为了完成这个延续了十一年的骑行中国梦,我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
我想,光是这份执着就应该感动上苍,保佑我一路平安、心想事成了吧!
二、征服“天堑上的天堑”
•踏上新藏线
6月16日 多云间晴
今天是2004年6月16日,要是把“6”理解成“顺”,那今天就是“顺,又顺”的吉祥日子啦!不禁暗自好笑,象我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什么时侯变得如此迷信了呢?咳,说句心里话,我也希望能顺利完成这次旅程,平平安安的回家,生命诚可贵嘛!
终于踏上新藏线了!
新藏公路,也叫219国道,建成于1957年,是继川藏线和青藏线之后修建的第三条进藏公路。新藏线始于新疆西南部的叶城县,向南经阿卡孜、库地、麻扎、红柳滩、死人沟、界山大坂、多玛、日土、狮泉河、巴嘎、仲巴、萨嘎、昂仁,至西藏西南部的拉孜县,全长2139公里。其中从新疆叶城到西藏阿里的狮泉河段,长1058公里,沿线翻越喀喇昆仑山脉的十个大坂(山口),最高点是海拔为6700米(实际约为5488米)的界山大坂。海拔超过5000米以上的线路有130多公里,是世界上海拔最高,道路最险,路况极差,环境最恶劣的“天堑公路”。穿越举世闻名的昆仑山、喀喇昆仑山、冈底斯山和喜玛拉雅山,沿途多经过渺无人烟的荒地戈壁,加之气侯恶劣多变,空气稀薄,行程极为艰险。但那连绵的雪山,密布的湖群,随处可见的大量野生动物,使这里成为探险者的乐园。新藏公路冬春两季大雪封山,无法通行,最佳行车时间是每年5月初到10月中旬。
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太阳,灰蒙蒙的心情。从叶城的零公里过来,又进入茫茫戈壁,公路象一条疲惫的莽蛇有气无力地在荒凉的戈壁滩上爬行、延伸。天气闷热,一丝风也没有,环顾四野,除了戈壁滩还是戈壁滩。体力上的疲劳加上视觉上的疲劳,使人昏昏欲睡。
戈壁,戈壁,除了戈壁还是戈壁,没完没了的戈壁滩,该死的戈壁滩,我受够了!现在唯希望快些进入心向往之的西藏,也许就能摆脱戈壁滩的魔影。
15时,到达柯克亚乡,疲累得很,肚子也饿了,停下来休息一下。路边有卖凉皮的小摊,一元一碗。边上还有个烤馕的摊子。要了一碗凉皮,再来两个热乎乎的馕,感觉挺不错。
边上有人在喝啤酒,看得我直咽口水,难免产生向往,要是能来一瓶冰冻的啤酒该有多好!一问价格,要四元一瓶,在叶城才卖三元哩。管它,来一瓶吧!也许在以后的旅程中再也没机会喝到新疆啤酒了。
柯克亚过来,渐渐的有了山的影子,17时,到达普萨牧场。说是牧场,并没有想象中的大片草场和遍地牛羊。这一带山势高峻陡峭,坡上长着矮小的灌木丛,崖壁间钻出一棵棵小树,诠释着顽强生命的定义。一群白的、黑的、灰的山羊在陡峻的崖壁间穿行,啃噬着小树上的嫩芽。只见它们上蹿下跳,攀援自如,真乃攀崖高手啊!我暗自惊叹。
公路沿着河谷蜿蜒而上,两岸峭壁如削,直指苍穹。穿过一段傍山险路,绕了几个弯,便进入一片和缓的谷地。在93公里处,柏油路到了尽头。我明白,真正的艰险旅程开始了。
晚上22时,夕阳带走了最后一抹余晖,夜幕徐徐拉拢。新疆的天黑得特别晚,与内地有两个时辰的时差。
219线100公里处,有个叫阿克美其特的小村庄,公路两边散散漫漫的分布着一些低矮的土坯房,村庄很静,偶尔传来的一两声鸡鸣犬吠,提醒着人们这里还有人间烟火。在村子边上,有几堵残垣断壁,选了个较避风处扎帐篷歇下。
•翻库地大坂,抵库地兵站
6月17日 阴转晴
上山不易下山难
昨晚风大,帐篷在狂风中瑟瑟发抖,有点“风声鹤唳”之感,整夜睡不踏实。
8点15 分上路,开始上坡。这一带山高谷深,峭拔的山上寸草不长,光秃秃一片。公路沿着半山腰七绕八弯,跨沟越涧,向远处的山口延伸……
今天天气不错,有蓝天白云,阳光热辣辣地照在身上,却不怎么出汗。再往上行,大风刮走了热气,凉快中透着丝丝冷意。
随着海拔的升高,坡度渐渐增大,骑不动了,只能推行。忽然见到路边有两行明显的自行车辙,车痕挺新的,好象刚过去不久。思忖着是何方好汉也来闯这“死亡线”?!
忽然想起从喀什往红其拉甫途中遇到过的那个瑞士骑行者,莫非是他——安格利尔斯(ANDREAS)?可是,他咋会这么慢呢?那天遇上他时已离喀什不远,喀什离这里顶多四百来公里,而我则去红其拉甫转了个来回,又从叶城到和田兜个圈回来,与他别后我少说也骑了1700公里呀!疑窦重重……
猜测中,又绕过了几个大弯,不觉间上了库地大坂,此地海拔3800米。
山口风大,刚刚流下的汗一下就被风吹干了,不禁打了个寒噤。想想刚才在山下时鼻头发酸,鼻涕横流,以为要感冒了,吓了我一大跳。若在内地,感冒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这是在高原哪!据说感冒很容易转成肺气肿,在这荒僻之地难以得到及时治疗,也就等于宣判了死刑。胡思乱想着,连最坏的打算都有。
在山口远眺下山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那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象随意撒落山间的魔鬼肠子,在崇山峻领间七缠八绕,多呈“S”型弯道,见首不见尾。曲折的盘山道紧贴在陡峭的山壁上,一圈又一圈。下山好一阵的那辆车,还象蚂蚁一般在半山腰蠕动。据说这是新藏线上最艰险的一段路,车祸频乃。
库地大坂被称为“昆仑门户”,象个凶狠的魔鬼把守着进新藏线的第一关。听说即使219国道全铺上柏油路,库地大坂的盘山路也不能铺,因为那样冬天汽车就上不来了。
一首诗写到:昆仑是把量天的尺,没有那男人的胆,你莫靠那山边边儿;昆仑是走不完的路,昆仑是翻不完的山,受不了那饥和寒,你莫翻那山颠颠……
山口的风愈来愈烈,感觉有些冷,不敢久耽,胡乱拍几张照片,便匆匆下了山。
傍山险道,战战兢兢。路面不算坏,前方有部刮路面的机械在施工,那刮过的路面比较平整。
下到118公里处,路边停着两部装满施工物资的车辆,几个人在路边吃东西。见到我,他们热情地招呼我停下歇歇,并均给我三小块西瓜。我掏出两个馕,就着西瓜顺便把午餐解决了。
14时20分,下到山脚的阿卡孜,这里是河谷地带,绷紧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握刹车的手已发麻生疼,所幸刹车闸还算好使,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又恨又爱的修路
沿河边逆流而上,在126公里处设有关卡,因133K至194K的水毁路段改建,往来车辆只能在每月的9、19、29三天通行,每天通行24小时。
听说现在以“断路”的方式新修新藏线,就是为了用8年时间把柏油路一直修到拉萨去,到那时再来骑新藏线,又将是另有一番滋味了。那时的新藏线天堑变通途,艰险程度降低了,风景是否也会随之逊色了呢?令人又爱又恨的新藏线哪,当你从原始状态披上现代的外衣时,还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
骑行途中,最怕的就是修路了,事情就是这样,越怕就越常遇到,尤其是正处在大开发热潮中的西部。阿卡孜过来,一路上都是热火朝天的工地,有的路段已基本完工,而有的路段才刚开工不久,路面乱石堆砌,坑坑洼洼,疙瘩不平,根本骑不动,多数路段只能下来推行。
15 时,涉过一条河流,河边有座工棚,一位妇女正在河边挑水。此时肚子在咕噜噜地抗议,寻思着过去讨点饭吃。于是拿上一个矿泉水瓶,跟着那妇女进了工棚,假装讨水喝,待与那妇女聊上一阵后,看看时机已成熟,便问她有没有饭吃?她笑了笑,爽快地拿出中午剩下的米饭和包菜,让我自己吃。我好一阵狼吞虎咽,撑得肚子溜圆,恨不得把剩下的米饭全都带走。
在新疆骑行的两个多月时间里,多数以馕为主食,因为丨一这东西实惠,既便宜又能填饱肚子。平均每天吃6个馕,共计“消灭”了五百多只馕,为此“牺牲”了一颗假牙。糟糕的是,老吃这东西易上火,常常引发痔疮老毛病,苦不堪言!对于一个吃惯了米饭的南方人来说,这无疑也是一种考验。几个月没吃米饭,实在想念得紧,今天得以饱餐一顿,爽!
虽然施工路段很难骑,但与肚子问题相比根本不在话下。所以非常希望一路都有施工队,因为施工队多数是四川人,以米饭为主食,而且都是出门人,能体谅彼此的不易,只要我主动开口,态度诚恳,一般都不会遭到拒绝。
近20 时,在路边遇见一队四川广元的施工队,他们正围在一起吃烤面包片,其中一位中年人热情地招呼我歇歇。虽然此时肚子不算饿,但看到金黄的烤面包片还是顶不住诱惑。
同道中人
正吃着聊着,前方过来一个骑车女侠,接着又来了一个男侠。忙招呼他们一起吃烤面包片。他们是四川眉山的石敬和辽宁的宁强,计划骑车绕中国的边境线一周。他们原先有四人,在网上相约一起走,在进藏前的中途因各种原因先后走了两人。后来,在新疆的塔克拉玛干石敬又与宁强分了手,她独自一人完成了环中国边境的骑行,于2005年4月30 日返回成都。此是后话。
他们骑的都是“捷安特”山地变速车,价钱2000元左右,比起我那花190元买的二手破公路赛车不知要好多少倍,嫉妒得我要死!
宁强说我这种车型实在不宜骑长途,尤其是在新藏线这么差的路况,没带任何备用胎,实在是件很麻烦的事。后来的遭遇不幸被他所言中了,在此后的旅途中,这部烂车给我带来无尽的烦恼。
有趣的是,石敬的车上竟然吊着一串鱼干。据说这是西藏圣湖玛旁雍错一带的产物。藏民的习惯不吃鱼,玛旁雍错湖边上的小河里鱼儿多得很。这种鱼由于在高寒地带,生长缓慢,因而味道特别鲜美,想着那鱼儿的美味,咽了咽口水。
他们在途中大多自己做饭,旅途也很艰苦。他们的脸跟我一样,无例外地烙上了高原强紫外线烙下的印记。尤其是石敬,黑红黑红的脸上晒脱了皮。看得出,她原来是个挺清秀的女孩子,如今却是满脸的“高原红”,对她特别的佩服!
我们相互交流了旅途中的感受、见闻和走过的路况,写留言、照合影,挥手互道珍重,又各奔前程。
他们已走完了新藏线最艰险的旅程,而我正面临最大的挑战。前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慢慢往下骑……
22时抵达库地兵站,挺热闹的一个地方。有旅馆、饭店、商店,还有公安边防检查大队。在公路中间横着一根红白相间的杆子,几个边检人员正在检查过往行人和车辆。
我从公路边上绕了过去,没人盘问我。不知是没人注意到我,还是他们对骑车旅行者已司空见惯而懒得理睬。
天已暮,过了一座桥,看到路边有座旧房子,房子屋檐下的空地上到处散落着黑呼呼的碎煤渣。考虑到晚上可能下雨,只好将就住下。可恼的是那看房子的狗过于“热情”,汪汪地“欢迎”个没完。主人没注意到我,也就懒得去理他们。
•麻扎大坂夜惊魂
6月18日 阴转雪
早上 8点上路,今天计划赶到麻扎兵站,离此地只有45公里。
又是阴天,进入新藏线以来,老天一直没给我好脸色看,好象不乐意我来闯新藏线。
喀喇昆仑山果然雄浑伟峻、大气磅礴,河谷两岸危峰兀立、耸入云天;崖石千姿百态、奇诡异常,如叠积木般横叠竖插,蔚为壮观。而有的高山则如刀削斧凿般壁立千仞,半山则为卵石层,可见这是很久以前的大河水位,岁月变迁,沧海桑田。
那滔滔江水如脱缰的野马,桀骜不驯,在山谷间横冲直撞,夺路而去。在雨季时节更是河水泛滥,冲毁公路。其中133K——194K路段为最严重的水患区,每年的雨季一到,河水就阻断道路,无法通行。如今重新修过,但愿能一劳永逸,天堑变通途。
骑到185公里处,车后轴又不行了,这是在叶城刚换上的,看来它的质量实在够烂!后轮钢圈严重变形,骑起来一瘸一拐的,致使珠挡磨损严重,已成顽疾,只能熬一段算一段了。前轮本来好好的,却被和田那修车的把钢圈弄变了形。现在可好,前后轮一摇一摆在“跳舞”,好在这种砂石路感觉不是很明显。
12时,下起了小雨,冒雨继续上路。将车弄好后,骑起来轻松了许多。
四川修路人
15时,涉过一条冰河,爬上一段较陡的坡,明显感到有些高原反应,此地海拔为4600米。路边的工棚里,工友们正在吃饭,条件反射般,我的肚子又饿了,寻思着怎么去找他们“化缘”。
在路边停好车,走进了工棚,向工友们打听前方的路况。他们围住我问长问短,热情有加,得知我的经历,对我更是赞佩不已。我只是心不在焉地应和着,眼睛却不时瞟向那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终于有人问我吃饭了没有?我忙说没吃。煮饭的女人马上盛了一大碗米饭递给我,下饭的菜虽然只有萝卜咸菜,可对我来说无异于美味佳肴。
工友们大多来自四川,他们的生活也够苦的,由于运输困难,很难吃到新鲜的蔬菜,肉也不常有。然而,困扰他们的最大问题是高原反应。刚上高原的那阵子,老是觉得头晕、恶心、胸闷、气促,根本吃不下饭。尤其是干活时一用劲,便冷汗淋漓、气喘吁吁、浑身乏力、头重脚轻,时间长了才慢慢适应。也必须适应,活总是要干的。千里迢迢,来一趟不容易,盘缠也用光了,若不干活,连回去的路费都没有。
四川人真是吃苦耐劳的典范,在西部一带条件艰苦的地方总能看到他们的身影。当新藏线畅通时,可别忘了脚下洒满了他们的汗水!
风雪夜归人
17时10 分,抵达194公里处,修路到此结束,终于可以长吁一口气了。
这时,从麻扎大坂方向开过来一长溜的军车,一辆接一辆,见首不见尾。明天才是通车日,怎么今天就过了呢?下了雨,道路泥泞不堪,军车经过时溅起的泥浆洒了我一身,干脆闪在一边让军车先过。
194公里处有座桥,桥头有一座废弃的大石头房子,要是能在这睡觉应该挺不错的。一路上要是看到不错的空房子,马上就会联想到晚上的住宿问题,毕竟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总比露宿野外强啊!可现在时间尚早,只能继续前进。距离麻扎大坂还有23公里,计划用4个小时赶到。
前面的路坡度突然加大,骑不动了,推行起来都困难。越往上,高原反应越严重。直到199公里后,道路渐趋平缓,进入一片大河谷。
天气越来越恶劣,小雨慢慢转成了小雪 。狂风凛冽,寒冷彻骨。公路左边的河谷里有一片冰原,洁白耀眼。举目四望,尽是皑皑雪山,雪山顶上阴雾迷蒙,甚为壮观凄美!但此时已无心欣赏,赶路要紧,天黑前必须翻过大坂去,否则麻烦就大了。
这一带路况不错,跟较差的柏油路面差不多,挺平整的。要是在平时骑上去绝对没问题,可现在是在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上啊!骑一段便停下歇一歇,如此走走停停,20时才到达206公里处。公路边有座204 道班,却不见人影,可能在外修路吧。唉,在这么高海拔地区作业,可真难为他们了。离麻扎大坂还有7公里时,太阳居然从云层中露了下脸,好奇地打量我一眼,又迅速隐入云中睡觉去了。
此时雪越下越大,渐渐从小雪转为中雪。寒风愈加的猛烈,所幸刮的是顺风,即便如此,背脊上还是阵阵寒意袭人。虽然此时已是“全副武装”,把能穿能戴的全都套在身上,还是冷得瑟瑟发抖,鼻涕长流。距离大坂眼看只剩最后的5公里 ,公路呈“S”型曲折盘绕而上。路面却因冰雪融化而泥泞不堪,一步三滑,行走艰难。大坂看起来并不远,但总感觉怎么也走不到,好象总是我进它退似的。
一步一步艰难地行进着,忽然又见到路上的自行车辙,在公路上弯来绕去同样艰难地行进着。看得出,这位伙计的自行车份量不轻,从深深陷进泥地里的车痕中可以看出这一点。车辙很新,估计下午刚过去,不,也许刚刚过去哩。快!快点赶上他。心里这么想,脚步却越来越沉重,每走一小段便要停下来,伏在自行车上重重地喘粗气。头痛欲裂,胸闷气短,整个人昏昏沉沉,心中象压了块石头般沉重。
一百米,二百米,三百米……天哪!到底还有多少个三百米才到大坂呀?!夜幕象块黑色的窗帘,从四周渐渐合拢来。此时阴风阵阵,惨雾迷蒙,扑面而来的雪花尽往脖颈里钻,禁不住打起了寒噤。雪越下越大……
这时,从后面上来一部吉普车,经过我身边时略一迟疑,还是开了过去,开出好一段,回头见我伏在自行车上好一会没动弹,吉普车停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开走了。明天是“开山日”,大批军车都去了叶城方向,现在来往车辆极少。要是出了事,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了。
坚持,一定要坚持住!我的意识渐渐的模糊,脚步机械般地挪动着````
八百米、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终于上了麻扎大坂!海拔5080米。
已是晚上21时多,大坂上气侯更加恶劣,只见乌云翻滚、浓雾弥漫、雪花狂舞、阴风惨惨。忽然想起“麻扎”的维吾尔语是“墓地”之意,不禁毛骨悚然!不敢久耽,此时多耽搁一分钟,就多十分的危险。从217公里处匆忙下山,保命要紧,我可不想把这里当成我的墓地!
虽然为不能拍到麻扎大坂上的壮美风光而遗憾,但我能又一次从鬼门关逃脱,并活着站在这大坂上就已经是够万幸和自豪的了!
22时,天已全黑。上山不易下山更难。此时风雪扑面,刀割般疼,尤其是眼睛更是生疼流泪,泪水又迅速冻成冰渣,眼睛都难于睁开。要是戴上个墨镜情况也许会好一些,可我没有。更糟的是看不清路况,只能凭感觉辨认依稀可见的白色路面。覆盖着冰雪的路面滑得很,不敢太快。渐渐地,浑身冻得失去了知觉。只觉得身子已不属于自己的了。而双手早已冻得发麻,刹车握不紧,况且刹车本来就不是很灵,这下更是几乎失控,只能下意识地跟着车子往下滑。
高原反应依然没有缓过来,一颠簸,脑袋疼得要命,几乎要炸裂开来。想快点下山,却又怕太快了出事,心里那个急呀!所幸下山路况还不错,若不然,就是撞上一些稍微大点的碎石,后果将不堪设想!
凭感觉顺着公路中间汽车碾压过的痕迹走,尽管很命刹车,但还是几乎刹不住。天黑感觉不到快,好几次在拐弯处险些冲下悬崖。明知趁夜下山很危险,却也不敢在山上过夜,因为这一睡就有可能永远也起不来了。
滑行到一处较和缓的地方,估计离麻扎不会太远,实在不想骑了,在公路边找了一处较避风之地扎下帐篷。此时已是晚上23时30 分,气温为零下十几度 ,没有睡袋(以前的睡袋在新疆吐鲁番被沙尘暴刮跑了),拥着一床破棉絮不住地发抖,好难熬的夜啊!
•重遇骑友,风雨同行
6月19 日 阴转晴
重逢的惊喜
熬到凌晨,“困神”终于战胜了“冷魔”,迷糊了好一阵。
9点下山,河谷两岸峭壁陡立,如天斧劈开,显得峻拔苍劲。这段公路从河谷中奔突而下,陡峻异常。暗自庆幸昨晚在半路住下的正确性,若昨晚坚持下山,非出事不可。
下了5公里陡坡,9点半到达麻扎。小河这边是麻扎兵站,过了桥,公路上设有关卡。今天是开山日,等待今天翻山去叶城的各类车辆排成了长龙。麻扎比库地小得多,桥头有小商店和小食馆,这几天生意不错,看来沾了不少修路的光。
奔上跑下拍了几张照片,10点多继续赶路。
刚骑出一公里,突然见到两行自行车辙拐向公路左边的路肩上。我知道有“戏”了,循着车辙往前走百来米,看到在几个大石头的夹缝处有人在宿营。我定睛一看,乐了!果然是这小子——安格利尔斯(ANDREAS)!
“Hello!”我大叫了一声。他吓了一大跳,忙从睡袋里探出那光溜溜的脑袋,满脸困惑的看着我,一下子居然没认出我来。过了好一会,他才恍然大悟:“Oh, Li Cong Ming !”他马上翻身坐了起来,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我们充满久别重逢的惊喜。
通过交谈才得知他“迟到”的原因。那天在新疆盖孜检查站一带分别后,他赶到喀什,因护照签证问题以及肚子出了毛病,在喀什耽搁了好几天,而病后身体又虚弱,所以走得慢。他前晚就住在194公里处桥头的那座空房子里,昨天下午16时才过的麻扎大坂。因行李过重,路难行,再加上高原反应,也是差一点没出事。
安格利尔斯的睡觉用具可真齐全。鸭绒睡袋,贴身又套个蓝色布袋,身下是防潮垫 ,最底下铺着防水雨布。
他老半天才收拾好,翻出汽油喷灯煮方便面,有意思的是他在煮好的方边面里加进一包奶粉。吃这种“软货”很容易饿的,我返身回到公路,从包中取出三个馕给了安格利尔斯。他连声道谢,马上又拿过两包方便面回赠给我。看来,老外也是注重礼尚往来的嘛。
考虑到自己资金短缺必须快些赶路,再者以为他骑得慢不可能同路,便告别他先行一步。
麻扎过来,路面全都是用松软的河沙间杂着鹅卵石铺成,车子骑过,留下深深的辙痕。而散布其间的鹅卵石又使路面疙瘩不平,骑起来极为费力。骑了大半天,才骑出几公里。一回头,发现安格利尔斯已赶了上来。
我的自行车圈是27寸的,牙盘只有大、中两个齿轮;而安格利尔斯的车圈是26寸的,牙盘多了个小齿轮,他的车走这种路显然优势多多。况且,我的车是在西安买的二手车,已骑过一万多公里;而他的车价值近万元。他跟我说,他是车好人不好,而我则是人好车不好,这样才能优势互补,结伴而行。我听了觉得他讲的有道理,毕竟我跟他有缘。往后的旅程我们曾因各种原因时分时合,包括在新疆的那次邂逅,共达五次之多。直到往希夏邦马峰的驻地,我去樟木,他往拉萨,才与他分道扬镳,结束我们的结伴骑缘。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14点多,我们在路边用餐。安格利尔斯又要搬出家伙煮方便面,我阻止了他,让他帮我减轻一下行李份量。我掏出四个馕,递给他两个。他从包里掏出一瓶蜂蜜来,涂抹在馕上面。这馕就着蜂蜜一起吃,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安格利尔斯直夸馕好吃,又耐饥。那他在叶城时怎么不带上一些呢?他大概还不太了解新藏线的状况,以为一路上只要有钱就能买到一切吃的东西。他一个人从瑞士骑过来也实在不容易,相行之下,我毕竟是在本国上路,比他方便些,至少在语言和生活习惯上是这样。
这一段仍是松软的沙石路。安格利尔斯把车速调到最轻松又是最慢的一档,双脚飞速地踩着,车子却象蜗牛般缓慢爬行,我看着不禁暗暗好笑。要叫我那样踩肯定不干,看那多累呀,又没多大效果。要真骑不动了,我宁愿下来推行,幸好我的行李不是很重。
16时到达289公里处的黑卡道班。
黑卡过来,经过一片大河谷,到292公里处开始上坡。公路沿河谷蜿蜒而上,这是一段挺陡的坡。上坡是我的强项,因为我的车轻便,推行不很累。而安格利尔斯则因为行李太多太重,最怕上坡,现在他则比蜗牛还慢,推也不是骑也不是。我不时要停下等他。看他推行实在吃力得很,我提议与他换一下车推行。天哪,这么沉!他的车加上行李少说也有150斤重。难怪他那么吃力。这哪里是旅行,简直是在搞长途运输呀!
我推了一段,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之后他再也不跟我换车推了,怕连累我。
18点多,离黑卡大坂还有17公里,原计划要翻越大坂的,但前方的路越来越陡,沿山谷没完没了的往上延伸。安格利尔斯几乎已是筋疲力尽,我们停下稍作休息。一停下来,顿觉肚子里一片空虚。尤其是安格利尔斯,吃得少,消耗的体能又多,眼看快支撑不住了,我忙掏出在叶城买的糖果与他分享。也真怪,嘴里含一颗糖,便觉得不再那么饿了,体力似乎也恢复了一些。
20点多,在一个拐弯处,从身后来了两部军用吉普车,经过我们身边时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几位军人,其中一位穿军装的漂亮女孩忙着给我们拍照,然后他们又跟我俩合影。临别,送我们每人一瓶水和两个馕,他们的热情真令人感动!他们还说在库地也遇到一个骑车的外国人,问是否跟我们同伙?
21点,到达300公里处,此地离黑卡大扳还有10公里,安格利尔斯显得很疲惫,看来今天要过黑卡大坂已不可能,不如找个地方早点歇下,养精蓄锐,明天好冲刺大坂。恰好这里有个涵洞,边上又有一条清溪。我们把涵洞打扫一下,安顿了下来。
安格利尔斯开始用喷灯煮方便面,分两次煮。一口杯方便面外加一个馕,吃着很爽!
此地海拔4700米,并不觉得有啥高原反应,看来已经适应了。夜晚很冷,穿上所有衣物,裹紧破棉絮,还是冷!不过,有涵洞可遮挡一些寒风,这就够了。涵洞,今晚是我们共同的家。
6月20 日 晴间多云 狂风
翻越黑卡大坂
早上8点起来,各自吃了两个馕当早餐,8点钟收拾上路。
这段路又弯又陡,公路呈“S”型沿河谷盘绕而上,路面被车轮爬得坑洼不平,亏得安格利尔斯还骑得上去!不过,对他来说,骑上去比推上去也许会轻松一些。而我则相反,推行比骑上去来得轻松,其实我根本骑不上去。安格利尔斯几乎骑上一百米就要停下歇一歇,大口大口喘气,嘴里边说着:“I am tired, very tired!”(我累,非常累!)而我也好不到哪去,越往上高原反应越强烈,只能走走停停。
眼看离山口不远,再拐个大弯就到了。突然从大坂上涌下一大队军车,霎时尘烟滚滚,遮天蔽日。我急忙扔下自行车躲到一边,心中暗骂着这车队也来得太不是时候。
带上相机爬上公路边的山峰,拍摄那盘山公路的全景。公路象条巨龙在河谷的斜坡上蜿蜒盘绕,优美婉转。“黑卡大坂最美,麻扎大坂最长,库地大坂最险”,这是人们对新藏线上这三个大坂的评价。
12点上到黑卡大坂,219线309公里处。此大坂海拔为4960 米,这是安格利尔斯用卫星定位仪测出来的,不过,他手上的海拔表显得略高一些。
乔戈里峰远眺
从黑卡大坂往南眺望,雄奇险峻的世界第二高峰——乔戈里峰赫然映入眼帘。
乔戈里峰是塔吉克语,意思是“高大雄伟”,在国际上它还有个流行的名字:K2。人类对喀喇昆仑山脉进行考察中,乔戈里峰是第二个被考察的对象,而“K”则是喀喇昆仑山的英文头一个字母,这就是“K2”名称的由来。
乔戈里峰海拔8611米,座落在喀喇昆仑山脉中段,它的南坡是巴基斯坦,北坡属新疆叶城县。乔戈里峰山势陡峻,地形险恶,是世界著名的高难度攀登山峰,也是世界上14座8000米以上高峰中攀登难度最大的山峰,登山者给它取名“野蛮山峰”。自1954年以来,只有164人登顶成功,却有49人长眠于此。其中包括在下山途中遇难的英国著名女登山家艾利森,她曾在没有氧气装备的情况下,独自一人登上了珠穆朗玛峰,成为人类登山史上第一个完成这一壮举的女性。
2000年,中国登山队首登乔戈里峰,但终以失败告终;2002年,这个西藏登山队重返乔戈里峰,在到达8400米时,因突遇暴风雪,再次失败;2004年7月27日,西藏队的7名勇士再次挑战乔戈里峰,终于得于登顶成功!
解放桥头
12点半开始下山。天气不错,白云蓝天,日丽风和。此时山口温度为7度,感觉还是有点冷。
下山也是我的强项,我喜欢玩心跳,便不顾一切往下冲。而安格利尔斯则依然稳稳当当地慢慢骑,未几,便把他拉下远远的。这段下坡路较和缓,不象大坂那边的陡峻弯曲。公路沿着大宽谷的乱石滩逶迤而下,13时抵达310公里处的解放桥头。
此时风不大,太阳懒洋洋地照着,清冽的小溪流从雪山上汩汩而来,从桥下穿过,唱着歌儿欢快地奔向远方……
这一带的山仍是光秃秃的一毛不拔,一片荒凉。河谷里堆积着层层叠叠的大小石块,满满地铺开去。河谷四周环绕着一座座峻拔伟岸的石头山,象历尽沧桑的老人,亘古不变地独守着这一份苍茫!崖石缝里满是黑色的山灰,从半山腰倾泻而下,山坡上满是碎石砾。那近的山峰严峻苍凉、雄浑大气;而远处的山峰则显得孤傲峻然、遗世独立。这一切组成了一幅亘古洪荒的原始画面,壮丽而凄美!
正沉浸在无尽的遐想中,安格利尔斯终于赶到了。我提议在此休息,顺便把午餐解决了,“美景可餐”,在这里用餐感觉一定很不错!
午餐仍是吃馕,我们各自到桥下用矿泉水瓶取来山上流下的雪水,我“咕嘟咕嘟”一下就喝掉了大半瓶。再看安格利尔斯,他却掏出个玩意儿把水从一边抽到另一个空瓶子里,这大概是纯净水制造器吧。我不禁暗自好笑,他用这玩意儿过滤水,肚子却老是出问题,而我一直是直接喝山上流下来的雪水却健康得很。
几年的骑行生涯中,我对吃喝从不讲究,最爱喝山泉水,多数是喝自来水,而且大多喝凉水,极少喝热水。有时在路上饿得慌,也捡别人丢下的东西吃。也许就是这样的乱吃乱喝,倒增强了我的免疫能力,所以身体一直无恙。对于一个长途旅行者而言,身体无疑是最大的本钱,我庆幸,我拥有这大本钱。
夜宿赛图拉
14点继续上路,路况时好时坏,有的砂石路段很粗糙,路面上石片犬牙交错,不时要趟过一条条冰冷的小溪流。
325公里处,有座废弃的石头房子,边上有一大片冰原,洁白无瑕,在阳光照射下银光一片。冰层很厚,人可以在冰面上蹦跳,假如你不怕滑倒的话。路边停着两部吉普车,一群士兵正在冰原上拍照。一个年轻士兵见到我们俩骑车经过,便把镜头对准我们拍照。那士兵兴致很高,本来还想同我们俩合影,却被边上一位军官模样的人制止住了,也许是因为我的伙伴是个老外的缘故吧。
15点到340公里处,这里有个340道班。我注意到,在道班的一堵墙上还残留着一条□□时期的标语,“要搞好斗、批、改”。看来□□之风确实够强劲的,连这么荒僻冷寂之地也未能幸免!
天气突变,刮起了大风,且是逆风,越来越狂,前行越发地艰难。
公路到353公里处突然来了个90度大拐弯,逆风变成顺风,这一转变显然对我们有利。正为狂风奈何不了我们而高兴着,突然“扑”的一声,后胎扎破了,直气得我破口大骂,骂这该死的王八路!
17点半,364公里处,公路边散列着一些建筑物,饭馆、旅社、商店和修车铺等一应俱全,是个歇脚的好地方。莫非,这里就是赛图拉?一问,果然是!是我把公里数记错了,以为还没到哩。
赛图拉,习惯上叫三十里,原来有不少部队驻扎在此,军营连成一片,故得名,现在这里有个兵站。
街上狂风肆虐、飞沙走石,本就不多的人,此时全都缩进了房子里,街上显得更加的冷清。我们在街上东张西望之际,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走过来搭讪,我们便跟着他进了蜀都饭店。小伙子姓何,四川南充人,来此地已三年,夫妻俩共同经营此店。店面是花了几万元盖的,一年的税收三、四百元。
房里暖和得很,几杯清香的热茶下肚,驱走了所有的寒意。望着窗外肆虐的狂风,暗暗庆幸自己身在房中,免受狂风之苦。
谈笑间,饭菜好了,一小盘茄子炒白菜,10元,米饭管饱,每人三元,不算贵。饭后,安格利尔斯付的帐,共16元。一路上他吃了我的几个馕,一直耿耿于怀,总想找个机会补偿我,今天他请我吃饭,也算人情两清了。晚上住宿要每人十元,我们打算随便在外面搭帐篷过夜。老板娘说,看我们不容易,就让我们免费住宿吧,我们正求之不得哩!毕竟,在凛凛风中惶惶不安的过夜并非我们所愿。其实,这也是老板娘的精明之处,至少明天我们还得吃一顿早餐。在这种鬼地方,来几个客人不容易,生意不好做啊!
晚上居然有电灯,是几个店合起来发的电,到晚上12点熄灯。好久没睡过床了,难得这么个暖和的夜晚,睡得很香。
6月21日 晴
捡来的碎馕
8点40分起床,早餐吃面条,加点肉的要10元一碗,素面也要8元一碗。没办法,就来两碗素面吧,难得有热乎的东西吃。
刚吃完面条,安格利尔斯突然发现他的自行车后胎气少了许多,忙卸下所有行李,拆下后轮进行检查。奇怪,内胎没坏,找了老半天原因,才发现是气门芯被沙子堵住了。
忙乎到10点多,临上路,他又向老板买了两包饼干,6元一包。还让老板帮忙买了一矿泉水瓶汽油,10 元。
赛图拉过来,路况更差,粗砾石路面,多突兀的石头,颠得很,一不小心便会摔倒。不时还要涉过小溪流 。
这时,从后面赶上来一辆工具车,,在我们身边停了下来。这位司机昨晚在蜀都饭店见过我们,对我们很是佩服 。他用自带的相机拍了合影,并送我们每人四瓶矿泉水,祝我们一路顺风。他的关心让我们的心情跟今天的阳光一般灿烂。
15点在路边休息,安格利尔斯煮麦片,我则爬上一个小山坡拍照。忽然见到不远处有个红色塑料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馕的碎块,一块块如石头般硬,闻着有阳光的味道。略作犹豫,还是把它带了回来。虽然我包中的馕还没吃完,不过,未雨绸缪,在这荒无人烟之地,有时一点食物能救命的。
雪夜康西瓦大坂
18点多,离康西瓦大坂还有16公里,计划在天黑之前翻过大坂,赶到康西瓦道班,说不定还能吃上一口热乎饭哩。这个诱惑力太大了,然而要实现起来却不容易。往大坂的路坡度很大也很长,前进很是费力。翻过一坡又一坡,拐过一弯又一弯,大坂却总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其实康西瓦大坂并不高,海拔只有4250米,在新藏线上的所有大坂中只能算“小字辈”,可是我们实在太累了,即使翻这样的小大坂也是力不从心。
眼看天渐暗,离大坂尚有百多米,正待作最后的冲刺,忽然间后胎又瘪了。气得我直跺脚,诅咒这该死的路,破烂的胎!没办法,气归气,还得补。
补完胎上到康西瓦大坂已是22点半,安格利尔斯早已在大坂上等得不耐烦了。我们赶紧下山。
离康西瓦道班还有11公里,道路已看不大清。此时天空乌云翻滚,恐怕会下大雪,四周空荡荡的无遮无拦,露宿恐不好看,我们决定摸黑下山。我们都没有带头灯,虽然有手电筒,却腾不出手来,只能摸黑赶路。
小心翼翼地骑了一段,突然,我连人带车被路中间的一颗石子拌倒了,气恼至极,所幸无大碍。我们意识到摸黑下山的危险性,决定就地休息。
摸黑在路边找到一块平地,我三下五除二便搭好了简易帐篷,安格利尔斯的双层帐篷搭起来很麻烦,便露天而睡。
半夜里果然下起了大雪,铺天盖地,世界混沌一片。这下安格利尔斯可就惨了!只听得他一阵手忙脚乱,摸摸索索的不知在忙乎些啥?让他先到我的帐篷避一避,他又不肯。
6月22日 晴转多云转小雨
心系骑友
早上8点多醒过来,叫了两声“安格利尔斯”,没见答应,觉得奇怪。拉开帐篷门往外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外面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而安格利尔斯的自行车倒在地上,被大雪埋了半截,他的人却没了踪影,我慌了,急忙大叫起来:“安格利尔斯,安格利尔斯 ……”
再一细看,他的车旁边有个隆起的大包,象人形。原来他已经被大雪埋住了!可是,叫他怎么没反应呢?莫非他……我心头一紧,忙跳出帐篷,顾不上穿鞋,直奔过去把他从雪堆里扒了出来。他突然间翻身坐起,把我吓了一大跳!谢天谢地,他还活着!
要知道,在高海拔地区睡觉,随时都有“永远睡去”的可能。原来他昨晚上被大雪困扰,一夜没睡好,直到凌晨才朦胧睡去,此时睡得正香呢!难怪他听不到我的喊声。
通过这几天的风雨同行,感觉他这人挺不错的,好相处,我们结伴而行很愉快。他这人挺乐观的,时不时会哼上一段英文歌。更有趣的是,他经常会自言自语,不知在念叨些啥?常常令我忍俊不禁。我的英语蹩脚,只会一些基本的日常用语,有时我说的他听不懂,他讲的我也听不明白,只能相互摊摊手耸耸肩哈哈大笑……
烈士陵园
下坡途中,见到右前方的戈壁滩上有座烈士陵园,这里安息着对印作战时牺牲的105位英魂。中印之战以前,连三十里营房一带都曾是印度的占领区。当时作战指挥部就设在康西瓦,所以,那是一个临时墓地。战争结束后,军区首长决定把烈士墓迁回叶城,就在签署决定的第二天,陵园的门柱突然倒塌。从此,再也没人提迁墓的事儿了。
也许,这些英雄们“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不想离开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他们要留在这永远捍卫着祖国神圣的领土完整!
伫立在烈士陵园前,崇敬之情油然而生,烈士们的鲜血换来了共和国的安全,他们用青春和热血铺就了祖国通往繁荣富强的道路,我们在享受现代文明的今天,不要忘了长眠于此的烈士们!以水代酒作酹,脱帽鞠躬以悼!
虽然陵园地处荒寂之地,烈士们却并不寂寞,虽然他们的家属因天遥路险难得来祭奠,却有驻守喀喇昆仑的边防官兵们时常来看望,向英雄们致意,敬杯酒递根烟。过往的汽车,凡是知道这个烈士墓的,在这里都要减速慢行,按按喇叭,这是规矩。尤其是军车队伍,经过此地时便放慢车速,喇叭声响成一片,向英雄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陵园背靠昆仑山,面向着烈士们曾经战斗过的喀喇昆仑,脚下是喀喇喀什河,在高原来说应该是风水最好的地方了。
康西瓦道班
涉过一条冰河,远远的能望见康西瓦道班,他孤零零地伫立在茫茫戈壁滩上,有点出乎我的想象,本来还以为康西瓦也跟赛图拉一般热闹的。
看起来不甚远,骑起来却不近。昨晚若摸黑赶路,恐怕半夜也赶不到。
10点多才赶到康西瓦道班。道班的人大都在修路,只剩一个炊事员在家。问他有没啥吃的?他说有馕。果然,在房间里的桌子上堆放着一些馕。那炊事员泡了一大壶茶水给我们,让我们自己吃馕。这馕是从新疆带过来的,已经放了好些时日。馕有个好处,便是放多长时间都不会坏,只是时间长了变得很硬,跟锅巴差不多。
我们各自就着一大壶茶水啃下几块馕,感觉有些饱了。问炊事员要多少钱?他说要15元。这馕在叶城顶多一块钱一个,又这么硬,两个人吃不过两三个馕,哪要这么贵?我掏出10元钱塞给他,他倒也没再说什么。
神仙湾哨所
11点多继续赶路,才骑出几公里,安格利尔斯的后轮胎又跑气了。驮这么重的东西能不跑气吗?趁他修车期间,我也把前后轮的外胎对换了一下。在和田刚换的后轮外胎已快爆裂开了,换到前面受力小一点。
在425公里处,看到一座小桥,往右边有条叉路,路牌上写着:通往神仙湾哨所。
在进入新藏线以前曾听人说过,走新藏线最好能“班公湖洗个澡,界山大坂撒泡尿,神仙湾睡个觉”。传说神仙湾哨所海拔6000多米,能在那里睡一觉很不易。不过康西瓦道班的炊事员告诉过我,神仙湾哨所的实际海拔是5380米,但仍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哨所。
新藏线真的是一条生死线,40年来几乎每年都会有战士因适应不了高原气候而牺牲。曾有一位战士刚刚来到高原,从军车上往下一跳,结果成了“人生的最后一跳”……
神仙湾,神仙也不肯光顾的地方,那种任何语言、文字、图象都无法形容的艰苦,是只有象神仙那样道行与功力的人才能够生存的地方!
理解万岁
骑了一阵肚子又饿了,在康西瓦道班喝多了茶水,撒泡尿便没了。我们在一条小河边停下休息,灌了一瓶水,并掏出我最后的“家产”——四个馕,与安格利尔斯分吃了。肚里没东西便觉浑身乏力,蹬不动。
在452 公里处,公路在此拐下河谷,过了红旗桥,翻上小山岗,眼前豁然开朗。
前方是一大片宽阔的河谷地,河水流经这里后便分叉成无数条小支流,象树叶的脉络般四散铺开去。阳光映射着河流,显得银白一片。再环顾四周,雪山连绵,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使原本单调的大戈壁滩顿时生动起来。
想让安格利尔斯帮我拍张照片,回头一看,发现他已骑出老远。他常常对一路上的美景视而不见,一心只顾往前骑,好象他是为了骑行而骑行。而我不是这样,从来不肯放过任何一处美景,一路骑来一路欣赏,不时停下拍几张照片。这样的苦中求乐,反倒分散了旅途劳累的注意力。安格利尔斯对我很是不解,他常常累得一坐下就不想起来,而我却还能奔上跑下地拍照片。其实,他是体力加精神的双重疲累。
人生亦同此理,人们总是心无旁鹜地向一个目标奋斗,及至有一天终于达到了目标,却发现不过如此,回首奋斗过程中,倒不乏激情的火花,可惜均已错过矣!
顺着河谷边上走,上坡下坡,路况比前面的好些,只是这段路很窄,几乎是单行道,让不了车,真可谓“一车挡道,万车莫过”。这不,在459公里一个大拐弯处,一辆吉普车跟迎面而来的大货车撞上了。公路上围着一大群人,争执不下,交通随之瘫痪。这种地方是叫不到交警的,解决问题大多凭双方的实力来决定。
到460公里处,一辆从叶城过来的卧铺车经过我们身边时停了下来。司机问我们是否要搭车,说看我们太辛苦,只要我们每人给300元就带我们去阿里,我婉言谢绝了。
不要说300元,就是免费让我搭乘我也不干。既然选择了骑行中国这条路,我就要不折不扣地骑到底。再说,我目前所有的现金也就170多块,还不知进入西藏后去何处化缘呢!车子开出了好一段,车上的一个小伙子扔给我们一人一瓶矿泉水,理解万岁!
暖意融融的大红柳滩道班
486公里处,路边的河滩上有一大群马在忙着啃食青草,见我们俩骑过来,先是支楞起耳朵,警惕地望着我们,当我距马群只有百来米,停车掏相机正欲拍照时,那马群突然掉头向下游狂奔而去。野马!当我意识到机会难得时,傻瓜相机的取景框里只剩下在快速移动的一些小黑点,实乃一大憾事!
21点翻上一个小山口,见到前方一公里处的河谷里散落着一些建筑物,那里就是大红柳滩了吧。此时夕阳的余晖正散落在那些建筑物上,在四周阴影的反衬下,显得格外耀眼夺目,安静祥宁。想象不出,为什么如此美好的地方,竟然跟那么多恐怖阴森的死亡故事联系在一起。
22点多到达大红柳滩。这是个挺大的驿站,有兵站、道班、旅社、饭馆、商店和修车铺等等。我因拍照迟到了一会儿,安格利尔斯正在道班门口与一维族青年讲话,我也凑过去与他搭讪。这青年叫买买提艾力,他对我们的骑行行为表示理解,不象有些人老把我们当疯子看。
买买提艾力问我们今晚住哪,我乘机提出能否在道班借住一晚?见他有些迟疑,便声明只要有间空房就行,我们自己带有被褥。买买提艾力考虑了一下,便答应了。
买买提艾力带我们进了一间燃有火炉的房子里,暖烘烘的很舒服。道班里的工友们闻讯都赶来看望我们,嘘寒问暖的,拿出馕和茶水招待我们。而令我们眼睛一亮的是买买提艾力捧出的西瓜。记得新疆有句俗话:“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这下我可是切身体会到了。
道班里有十几个工友,他们多数是叶城一带的人,有的是顶替老爸来上班的。虽然这里的生活条件苦了点,但待遇还可以,每个月工资是1500元,一年只须上半年班。在冬春两季大雪封山时,便可回到老家休息,而工资照拿不误。
工友中有一个叫伊明江的维族小伙长得很帅,今年26岁,年底就要跟女朋友结婚了。他曾自学过英语,这下正好可以跟安格利尔斯练练对话。
吃过西瓜,买买提艾力和伊明江陪我们一道上街,到一家新疆人开的面馆吃面。拉面大碗的10 元,小碗烩面5元一碗,我和安格利尔斯各要了一碗小碗的烩面,买买提艾力和伊明江已吃过晚饭,坐在旁边陪我们吃。由于面馆生意太好,人很多,等了老半天才轮到我们。说是羊肉烩面片,却只有指头般大的两三片羊肉,而且汤多面少。不过,汤倒是挺好喝的,可惜量太少,吃完觉得兴犹未尽,要吃饱的话,一口气吃它四、五碗不成问题。
饭后,我们去采购干粮,本想买些压缩饼干什么的,转了好几家店就是买不到。也许兵站有,却不愿去。最后进了“达州酒家”买了一袋米饭,约三、四斤,要15元,再买两包榨菜4元,共20元。安格利尔斯抢着把钱给我付了,我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24点多我们才回到道班,他们安排我们在阅览室睡。把四张沙发并在一起,成了两张“沙发床”,象小时侯睡过的摇篮,很舒服!
6月23日 晴转雪
509道班
早上9点半起来,伊明江让我们在食堂吃饭,而安格利尔斯不知何时溜到饭馆吃面去了。等到11点才开饭,每人一中碗拉面,只吃个半饱。
饭后,告别了热情的道班工友,我们又上路了。
大红柳滩过来,路况还可以,沿着河滩骑一段,前方开始和缓的上坡。
下午14点多,天气突变,灰暗的天空渐渐飘起了雪花。15点,到达509 公里处,却不见有509 道班的影子。怪了,伊明江他们明明说过这里有个509道班的,咋就不见呢?再往前骑一公里,还是不见道班的影子。肚子早已“咕咕”叫个不停。我们找了一处较避风之地休息。
我掏出昨晚买的米饭吃了起来,虽然又冷又硬,但为了安慰肚子还是得吃下去啊!此时天上雪花狂舞,飘在米饭上当佐餐,这可是独具风味的“雪花饭”哩!
安格利尔斯可没这口福,他今天运气不好,打火机老打不着 ,有时好不容易打上了火,还没点上汽炉,却又被突然刮来的大风吹灭。他气急败坏地把打火机狠狠摔在地上,口中连声骂着“达米西、达米西”。我转过脸去偷偷的笑,不小心喷出了一口饭,不想正被他看见,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连声说“Sorry, Sorry”, 我忍不住笑得更厉害了!
15点40 分我们继续上路。上行一公里,拐过一个弯,509道班突然出现在眼前。原来道班名跟实际里程相差两公里,以前的几个道班也是这样的,我咋就忘了呢?
从道班里走出两个人来,他们热情地跟我们打招呼。得知我们还要赶路,便好意提醒我们,说这里离奇台大坂还有24公里,现在已是16点多,要翻越大坂恐怕已来不及,不如今晚在道班先住下来,明早再过大坂。
考虑到安格利尔斯实在太累,太慢,又下着大雪,今天若翻不过大坂而要在山上过夜的话,那可就麻烦了!便决定在道班住下,忍痛“浪费”掉5个小时,没办法,权当给自己放半天假吧。
道班的人也还热情,拿出哈密瓜招待我们。我们围坐在火炉旁,炉里的炭火太旺,热烘烘的有点难受。
18点开饭,一盘土豆炒羊排,5个小花卷,吃得挺爽。这是自踏上新藏线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顿了,只因为有几块羊排。
饭后安排我们在阅览室休息。时间充裕,写日记,写信,看报,难得的半天休闲时光!
6月24日 晴间多云 有阵雪
翻越奇台大坂
昨晚安格利尔斯整夜气喘吁吁,拉风箱似的,好象一直喘不过气来,真令人担心!可能是由于高原反应吧,此地海拔已是4710米。其实我也有点高原反应,只是不怎么强烈罢了。
8点钟起来,安格利尔斯正在煮方便面,我则仍旧吃冷米饭。
刚刚吃完饭,昨天招待我们的高个子把我叫进了房间,让我们给吃饭和住宿的钱,两人共50元。我觉得太贵,便跟他争执起来。最后他作了点让步,说给40吧,不能再少了!这时安格利尔斯闻声走了进来,知道原委后,把钱给付了。
9点上路,安格利尔斯边走边念叨着“那边的人好,这些人不好”。我听了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虽然昨天走得不多,但安格利尔斯还是显得很疲惫的样子,也许是昨晚没休息好吧。他上坡骑不动,推行又很累,我要帮他推一段,他说他不喜欢这样。
进入雪线,好个粉妆玉砌的世界!昨天的那一场大雪,使原本单调的沿途景观变得生动起来。我们一路走来一路欣赏,陶醉在大自然的美景当中,倒也不再觉得那么累了,而且还饶有兴味地相互拍着照片。这奇台大坂虽然海拔高达5120米,但由于坡度和缓,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倒象是一个小山口,不过骑起来还是挺艰难,主要原因还是无处不在的高原反应。
离大坂还有好一段路,肚子又开始饿了。尤其是安格利尔斯,此时更是又饿又累,还伴有严重的高原反应,眼看快支撑不住了!
我们走一阵歇一歇,休息时,我总是不失时机地给他一些鼓励,递给他几颗糖果或是几块碎馕。这馕便是那天在康西瓦捡到的那袋,现在可派上了大用场。当然,我不敢告诉他这馕是捡来的,否则他不吐个一塌糊涂才怪呢!不过,这馕还是可以吃的,我自己也吃。
14点,终于上了奇台大坂。放眼前方,顿觉心旷神怡。山脚下是辽阔的大宽谷,一个个小湖泊星罗棋布,象一滴滴晶莹的眼泪。远处是连绵不绝的雪峰,朵朵白云停留在雪峰顶上,象盛开的一朵朵白莲花。公路在河谷艰难地向前延伸,消失在远天的地平线……
拍完照片,安格利斯“呼哧呼哧”地上来了。大坂正处在风口,此时更是阴风阵阵,好冷!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匆匆忙忙下了山。
公路在斜坡上七绕八拐,一直向下方的河谷地带延伸。我贪近,就硬着头皮冒险从一处40多度的陡坡直冲了下去。我就喜欢玩这种心跳的感觉,而且这山坡又有草皮,往下几百米就是平地,即使摔倒了,也不至于很惨。结果,我的冒险行动再次获得成功。
安格利尔斯一直在关注我的冒险过程,直看得他目蹬口呆。他可不敢效仿,只能老老实实的顺着公路转了下来。
西瓜瓤伴饭
见安格利尔斯还没下来,便在草地上稍作休息,平息一下心跳。不经意发现路边不远处有一个裂开的半生不熟的大西瓜。便掏出小刀挖下一部份瓜瓤,没袋子装,就跟米饭混在一起。
骑过一片平坦的河谷地,风依然强劲。在山脚下找到一处背风的地方,安格利尔斯又在煮方便面,我仍旧吃我的冷米饭。这冷米饭已放了两天,又冷又硬,实在难以下咽,不过有了这特殊的菜肴——西瓜瓤,情况会好一点。
安格利尔斯见我把一块块略带红色的东西直往嘴里送,颇感好奇,问我吃的是什么东西?我让他猜,他凑近来瞪大眼睛瞧了老半天,楞是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冒出了一句“Meat(肉)”,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结果把刚刚含进嘴里的一块西瓜瓤喷到了他的脸上。他尴尬地笑了笑,走开了,这回轮到我对他连声说“Sorry, Sorry”!
甜水海夜宿
16点继续上路。多数为平路,略有下坡,路况不错。
前方就是龙木错,这是个不大不小的湖泊,一群白鹭掠过湖面,扑楞楞飞上了蓝天,留下一片吹皱了的湖水……
18点到天岔口,指路牌上写着:到天文点162公里,往红柳滩76公里,去甜水海17公里。
20点到甜水海兵站路口,公里右边有条叉路,往前约两公里便是甜水海兵站。我们还以为甜水海也象大红柳滩一样,除了兵站,还有旅社、饭馆、商店什么的,便满怀希望地继续往前进发。
又往前骑了十几公里,除了戈壁滩还是戈壁滩,哪有什么房子?我们这才为错过了甜水海兵站而懊悔不迭!
狂风更加猛烈,天边乌云翻滚,昏天暗地,不时传来几声沉闷的炸雷,暴雨欲来之势。我们都很担心,要是真来了暴雨可就惨了!
21点30分到593公里处,路边停着一辆货车,司机是叶城人,汽车坏了,一时修不好,要等明天托人从叶城捎零件过来,今晚要在此地过夜了。
司机告诉我,前方只有死人沟才有吃住的地方,离此地还有85公里。如果要就地露宿可得小心点,因为这一带时常会有狼出没。我将信将疑,狼是肉食动物,这一带草原少,没见过羊群和其他动物,狼在这里何以为生呢?不过,还是小心为妙,不是说曾有个司机在甜水海一带解手时被狼吃掉吗?我们在离汽车不远处的戈壁滩上搭起帐篷。司机一再提醒我们晚上睡觉要警惕些,若有情况马上敲打驾驶室玻璃,他就睡在驾驶室里。
•挥泪别骑友,险葬死人沟
6月25日 晴间多云转雪
雪后美景
昨晚好冷,半夜被冻醒,脑袋晕乎乎的,再也难以入睡,也不敢睡,怕再也醒不来。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帐篷几乎被压垮,不时要爬起来清理帐篷上的积雪。
凌晨时分才朦胧睡去,当我再次睁开眼睛,已是9点钟。大雪不知什么时侯停了,昨晚一夜无恙。
三天前在大红柳滩买的米饭还剩一点,几乎已恢复成了大米状,一口只能含一点点慢慢嚼,真是味同嚼蜡。
吃完早餐,钻出帐篷,立时被眼前的雪后美景惊呆了!辽阔的、平展展的旷野银白一片;“风神”把地上的雪塑成规则的波浪状,在朝阳的斜射下,显得那么的凹凸有致。而远处被大雪重重覆盖着的山峦,也因有阳光的沐浴,发出闪闪金光。时而太阳隐入云层,漏下的余晖又把整个雪原搞得光怪陆离、变幻莫测……
我拿着相机颠前跑后地拍摄着,遗憾的是,这部廉价的傻瓜相机根本就表现不出这奇丽无比的大自然景观。
冰河历险
前方是一片水淹路段,转了一圈,也找不到过河的路,脱了鞋袜卷起裤管,推车趟过淹没小腿深的冰河。河水冰冻刺骨,腿脚都给冻麻了,钻心的疼。一上岸,急忙套上鞋袜在原地不停地蹦跳,腿脚才慢慢的恢复了知觉。
回头看安格利尔斯,发现他居然推着车绕了一大圈,试图找寻浅水处过河。这不,他正从一处自认为较浅水区推车而过呢。谁知,此时意外发生了!
他一脚踏进了冰窟隆里,立时河水就淹没了他的大腿,车子也被淹了大半。急得他大叫:“Li Cong Ming, Li Cong Ming”! 我一看情况不妙,赶紧扔下车子奔了过去,费了好大劲才把他连同车子行李弄了上来。
他下半身已湿透,浑身发抖,嘴唇发紫,一副十足的惨相。我提醒他赶紧找一条干的裤子换上,他这才缓过神来,连忙从旅行包中翻出干裤子,连同内裤也一起换了。他一边拧着湿裤子,嘴里不住地骂着“达米西,达米西”!我既同情他,又忍不住的想笑。
一路上要涉过多条冰河,老是脱鞋穿鞋,穿鞋脱鞋,烦死了!安格利尔斯这下学乖了,看到较深的河流,总是让我先过,我从哪过他也跟着从哪过。
有感于过冰河的艰难,安格利尔斯让我为他拍几张过冰河的照片留念。要是把他刚才掉水里的镜头拍下来,那才叫艰难和精彩哩!
骑过一段平展展的戈壁滩,前面是一段恼人的搓板路,颠得我几乎得胃下垂,不得不在公路边另辟蹊径,情况会好点。
16点多,涉过一条又宽又浅的河流,前方是连续性的上坡路。安格利尔斯感觉受不了了,显得极端疲惫的样子。
此时,迎面开过来一辆吉普车,是乌鲁木齐的一位司机载着一位德国科学家,他们从青海格尔木出发,横穿羌塘草原到阿里,沿途考察藏北野生动物。现在从阿里过来,取道新藏线准备返回乌鲁木齐。见到那位德国科学家,安格利尔斯来了精神,他们越聊越起劲,把我和司机晾在一边。我不失时机地向司机打听一些前方的路况。
挥泪惜别
18点半到达半坡的648公里处,坡度越来越陡。安格利尔斯跌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连连喊:“Tired, Very tired!(累,好累)” 他对我说,他本来计划是每天骑50公里的,现在跟我在一起,每天要赶七、八十公里,大大超出了他的体能极限,实在受不了。可我也有我的苦衷,因为骑行资金有限,耗不起,必须赶时间才能节省资金,实现自己的骑行目标。
安格利尔斯提出要就地休息,不走了。可现在才18点多,太阳老高的哩,实在舍不得这么早就歇下,再说我也不怎么觉得累,我便提出先行一步。他显然有点吃惊,看我不象是在开玩笑,他很是不舍!是啊,毕竟我们已是患难之交,共同闯过了一道道的鬼门关。况且前路艰险未卜,两个人在一起相互也有个照应。说句心里话,我也很是不舍呀!
安格利尔斯见我去意已决,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久久不愿松开。此时泪水在我们各自的眼眶里打转,“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我松开他的手,转身离去,不敢回头。我觉得自己有点残忍,对他充满愧疚之情!惟有在心里默默地为他祝福:哥们,一路走好!
闯出死人沟
高原的天气象孩儿脸,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转眼间便乌云密布,昏天黑地,眼看暴风雪即将来临。
19点半翻上坡顶,开始下坡。雪花已不紧不慢地飘了起来。下坡路也不好走,坑坑洼洼的。渐渐地进入一片河谷地带,天气突然转恶,天地浑沌、雪花狂舞,到处阴惨惨一片,就象世界末日到来一般。我突然意识到,这里就是人们谈之色变的死人沟了!
50年前,解放军的一支先头部队由新疆进入西藏,经过此地时因寒冷加上高原反应,全部牺牲在这里,死人沟由此得名。
雪花更加疯狂,象雪箭一般直刺眼睛,使得双眼生疼流泪,看不清路况,车子跌跌撞撞,常常滑倒。
时近黄昏,抵达一个湖边。湖面阴雾笼罩、阴风飒飒;湖水呈墨绿色,波涛翻滚、其状可怖,犹如张着血盆大口的魔鬼,随时准备把我吞噬掉。
21点30 分,天越发地黑了,而前方的路况更糟,河水象一把利刃,把简易公路开膛破肚,冲出一道道水沟,整条公路变得支离破碎。
一想起“死人沟”这个令人心里发毛的名称,便自然联想到各种有关死人沟的传闻。现在又置身于如此阴森森的环境中,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心里只想着快点离开这鬼地方。
我推起车子没命地狂奔,然而,越急越出错,好几次连人带车翻倒在水沟里。要是在天黑前走不出死人沟,那我无疑将成为死人沟冤魂中新的一员!
没有雨衣,身上几乎被雪水濡湿,裤子和鞋子更不用说了,简直成了落汤鸡。此时又冷、又饿、又累、又怕,再加上高原反应,整个人晕乎乎的,几乎快崩溃了!
渐渐地,脑中一片空白,意识有点模糊,脚步却越来越沉重,只是机械性地向前迈动。跌跌撞撞、磕磕碰碰,膝盖跌出血来也浑然不觉得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走!快走……
22点多,天已全黑,终于闯到了沟口,进入一段斜坡,那路面已被积雪所掩盖,只能凭直觉往下冲。
远远的,看到前方有一线灯光,心中一阵狂喜!莫不是幻觉吧?急忙揉揉眼睛再仔细看,不错,是灯光,千真万确是灯光!
终于,我又一次逃过了劫难!死里逃生喜欲狂啊!此时,不知是雪水还是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温暖的小旅馆
23点10分,当我摸进第一家有灯光的地方时,感觉是到家了,好温暖啊!跟老板打声招呼,径直走向火炉,脱下衣服鞋子烤起来。过了好一阵子,冻僵的身子才渐渐的暖了过来。
这是一对本份的中年夫妇开的店,吃住一体,兼卖一些小百货。老板是甘肃威武人,来此已两年多,生意一般,刚够花销。
住宿10 元,面条10元,蛋炒饭也10元,我想住宿再要一碗蛋炒饭,共20元,跟老板商量,最后收我15元。
跟老板讲价时,我有点不好意思,要在平时,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跟他讲价的,在这种地方,吃住20元实在不贵。他们离乡背井来这种鬼地方讨生活着实不易呀!
可是,我现在正处于经济危机,身上只剩百多块钱,不知是否能维持到西藏?而到了西藏以后,下一步的经费从哪里来心里没底,一片茫然。
衣服烤好了,蛋炒饭也端了上来,就着辣椒蒜瓣细嚼慢咽,生怕暴殄天物。是的,对我来说,在新藏线能吃到香喷喷、喷喷香的蛋炒饭,无疑已是“天物”了。
身暖了,饭吃了,也困了。虽然,被子又冰又硬,还有汗臭味,不过,比起我那已弄湿的破棉絮可好多了。
•骑出新疆,挺进西藏
6月26日 晴间多云
翻越死人沟大坂
昨晚睡不塌实,头有点晕,也许是高原反应,也可能是昨天受了风寒。8点多起来,脑袋还是晕乎乎的。
早餐仍是吃炒饭,一中碗米饭没加蛋只要5元。又让老板娘另炒了三碗,带在路上吃。在这种地方没有比米饭更合适的干粮了,老板娘还额外给了我一些泡菜。
这里虽然也算是死人沟,但风光无限美。早上明媚的阳光懒洋洋地晒着,深蓝的天空下,几缕浮云荡荡悠悠,向远方飘去……那雪山环绕中的湖泊象一颗美丽的蓝宝石,微波不兴、静若处子;湖畔的几座低矮的石头房散落在一片谷地上,背靠皑皑雪山,静静的守望着这片亘古的苍茫!时间在这里仿佛停止了匆匆的脚步,整个世界显得那么的宁静、神秘和安祥。
从死人沟食宿站过来,便开始上坡,开始的一段较和缓,越往上,坡度渐渐的陡了起来,公路有气无力地向上延伸着。
越往前走海拔越高,高原反应也越来越严重,而昨晚又受了点风寒,现在只觉浑身乏力,腿脚酸软,实在骑不动了,只能推着车子慢慢向大坂方向移动。
11点钟,离大坂还有3公里。脑袋更加昏沉,似有千斤重;胸口闷得慌,双腿也象灌了铅似的,几乎走几步就要伏在自行车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浑身虚脱了一般,冷汗涔涔,,大风一吹,透心的凉。很想坐下来歇口气,或者干脆躺下来睡一觉,可我不敢啊!在冥冥之中,仿佛有个声音在提醒我:挺住,挺住,一定要挺住!
偏偏此时车子的后轴又出了毛病,推起来更加吃力,只能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大坂方向迈进……
12点,经过无比艰难的跋涉,终于爬上了“死人沟”大坂,此地海拔为5200米。
大坂上风大,不便久留。从688公里处开始下山,路面粗糙,颠得很。一颠,脑袋像是要炸开一般疼痛,干脆下车推行,可这么陡的下坡路,推行更觉费力,便又骑了上去。这样走走骑骑,一直捱到山下较平缓地带。
天赐美食
正想坐下歇歇,忽见前方不远处有部货车侧翻在路边,好多人正在忙忙碌碌的搬运东西。过去瞧瞧吧,说不定还能弄点吃的。
这是一部叶城过来的大货车,载满蔬菜、水果、食用油等农副产品,欲前往西藏阿里,不想在此出了事。
正忙乎着的人们见到我,招呼我休息一下,我正有此意呢。一位中年人忙切开一个大西瓜让我好好地享用,另一位年长一点的又偷偷塞给我几根火腿肠。其实,边上有好多压坏的西瓜和火腿肠等食物,那些给我吃便很好了。
一个西瓜转眼间下了肚,感觉已经饱了。正待告别他们继续上路,见到边上有一袋碎馕,有一些已经发了霉,大部分还能吃。征得他们的同意,拣一些好的带上,又抱了一个裂开的西瓜,约五、六斤重。恨不得多抱上几个,可惜我驮不动。
临行,塞给我火腿肠的阿伯又递给我几个有裂缝的生鸡蛋,说我一个人独闯新藏线不容易,吃几个鸡蛋补充点营养吧!
我皱着眉头吃了一个,腥得很,不想吃,又不便携带,就把剩余的鸡蛋还给了阿伯。
多谢了,好心的人们!
再见,新疆
在寂寞中行进着,无人区里荒芜一片,感觉仿佛来到了沉寂的月球。路两侧几百公里范围内,见不到一点生气。山是秃的,地是光的,寸草不长,只有狂风呼啸声笼盖四野。看不到人,也不见牛羊群……路边不时会见到倒毙的动物尸体。
15点,到达705 公里处,公路上方有个门拱,上写“您已驶出新疆公路养护段”,左边竖写“叶城公路总段欢迎您再来”,右边则写“叶城公路总段祝您一路平安”。
哦!我即将离开新疆地界了吗?自从4月15日从星星峡进入新疆,至今天6月26日,在新疆已呆了73天,骑遍新疆所有的15个地区,行程近万公里。人说不到新疆不知中国之大,果真如此!
新疆的夏季白天长,一般要到晚上22点多才天黑。而且公路等级较高,多数是柏油路,路况不错。因此,我几乎每天都可以骑150公里以上(新藏线除外),有时一天能骑170至180 公里,最多的一天是从克拉玛依到塔城的其中一段,一天骑了200公里。
新疆之旅,数不完的旅途艰险,道不尽的酸甜苦辣。犹其是那无穷无尽的大戈壁,那遮天蔽日、令人窒息的沙尘暴更是令我刻骨铭心!不过,新疆那独有的自然美景也同样让我存留心底,回味无穷。再见了,令我爱恨交加的新疆!
•新藏线最高点——界山大坂
高原牧民
15时30 分,天气突变,狂风骤起,乌云翻滚,转瞬间飞雪漫天,纷纷扬扬。刚刚才跨入西藏地界,老天爷便给我这么一个下马威,着实不是一个好兆头,是否在预示着我的西藏之旅将会更艰险呢?
在暴风雪肆虐中,一位老牧民正赶着羊群在山坡上踯躅而行,他蜷缩着身子,在苍茫的高原上显得那么的渺小,在狂风暴雪中是那样的单薄。然而,他在我的眼中却是那么的高大,简直就是顶天立地的铮铮汉子!
据专家测算,海拔超过4500米的地方便不适宜人类居住,属于人类的生命禁区。而此地的海拔至少超过5000米,牧民们不是照样生活得好好的吗?看来藏民适应恶劣气候环境的能力特强,那个“定律”不适用于这里的藏胞。
记得儿时唱过的一首歌,有一句是这样的,“藏族人民就这样啊,生活在高原上”这句话的意蕴是何等的深沉!我想象不出世界上还有哪个民族能比藏族更能适应如此酷烈的生存环境,能如此坚毅顽强地笑傲于地球“第三极”,他们无愧于世界屋脊的儿女。
最高的一段路程
离界山大坂还有10公里,我明白,这10公里是新藏线海拔最高的一段路程。
骑出叶城公路段,往前两百米,公路上方又有一块牌子,上写“狮泉河公路段欢迎您”。
啊!西藏,梦寐以求的西藏!你是我放逐灵魂的净土,你是我心灵的故乡!多少次对你翘首期盼,几回回为你梦萦魂牵,三十六年等一回呵,历尽千难与万险!今天,终于投进您温馨的怀抱,拥抱您宽阔的胸膛……
正当我浮想联翩时,突然“砰”的一声,吓了我一大跳。不好!急忙跳下车一看,原来是前轮的外胎磨破了一个窟窿,使内胎突了出来,炸了!刚刚高昂的情绪一下降到了冰点。难道我最亲密的伙伴也明白西藏的旅程更艰险,对顺利完成西藏之旅失去信心,泄气了?你泄气,我可不能泄气!
可是,外胎的窟窿怎么补呢?这可难住我了,急得在公路上团团转。易拉罐!我眼前一亮。忙拣来易拉罐剪下一片,垫在外胎破口处。补好内胎打了气,可不敢把气打太足,否则外胎的窟窿会越撑越大。
补好胎走不到一公里,“卟”的一声,刚补好的窟窿又爆了。妈的!气死我不成!气过了,骂过了,胎还得补。刚才的易拉罐太薄,经不住石子的磨砺,那还能用什么东西呢?找来找去,找到了一个纯净水瓶,剪下一块垫上,这次终于成功了。老天保佑,但愿能撑到狮泉河。
雪花零零星星地飘着,狂风依旧。高原反应这恶魔对我不离不弃,如影随行,如今又来了。人说吃红景天能缓解高原反应,可我,一点药都没带,即使是最普通的创可贴感冒药之类的都没有。虽然常常跌得遍体鳞伤,却总是咬牙挺住,让伤口自然痊愈。是药三分毒,对它我有种排斥性,好在我的身体还不赖。
上坡不算陡,然而因为高原反应越来越严重,几乎是走几步就要停下歇一歇。前方是个“S”形大拐弯,过了这个弯便是界山大坂了。坐下好好歇口气,掏出仅有的一直舍不得吃的两粒糖果,慢慢咀嚼,希望能补充点能量,好作最后的冲刺。
界山大坂
18点10分,我终于踏上了新藏线的最高点——界山大坂。
大坂挺平缓的,,没有想象中的高峻气势。在公路边上,立着一块1米来高的方形水泥碑,碑的南面用黑色写着“界山大坂”,东面则用红颜色写有“6700米”字样。碑上的字体很不规范,象是用笔随意写上去的。据许多人的实地测量,界山大坂到不了6700米的高度,也就5488米左右。据传,此碑立于浮夸风盛行的时期,它也就“荣幸”的随着历史潮流蹿高了一大截。
碑上搭着一大摞经年累月叠加起来的经幡,扭结在一起,纠缠不清。红的、白的、绿的、黄的各色经幡经不住岁月风霜的洗礼,模糊了本色,象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执著地守望着这闻名遐迩的界山大坂。
大坂上挺平缓的,没有想象中新藏线最高点的气势,若不是立有“界山大坂”的碑,还以为这只是新藏线上十几座大坂中普通的一座哩!看来,界山大坂还是很“平易近人”的嘛!
登高望远,心旷神怡。此时风虽然还在猛烈的刮,不过雪花已停止,遥望南边的天幕,浓云密布中现出一线曙光,不免产生许多神往。四周是一片连一片的大草场,坡上的牧草较稀疏,而河谷里的牧草却很丰美。
高处不胜寒,18点20 分开始下山。因为兴奋,高原反应也减轻了许多。能不高兴吗?过了界山大坂,等于说新藏线最艰辛的路段将被抛之脑后。
挺进西藏的犒赏
本以为过了界山大坂就是一路下坡的,不曾想才下了一小段便又是一段大上坡,翻过另一座小大坂,才开始一直下坡。
21点钟,一阵长下坡,把界山大坂远远地抛在了身后,黄昏时分,到达730 公里处的松西乡。
乡不大,只有十几座房屋,都用石头、泥巴、木料等材料盖成。大多为平房。
乡里只有唯一的一家旅店,我走上前去,推开半掩着的门,里面闻声走出一位中年人,看来象是店老板,以为我是要住店的,僵硬的脸上努力挤出点笑容。当知道我并不住店,而只是想打听一些情况,他的脸上马上晴转多云,懒得再理我,转身“砰”的一声把我关在凛凛寒风中。
后来我在门士再次遇见安格利尔斯,他向我诉苦说,他住过这家店,20 元一晚,吃饭也要20元一餐,太贵了!
天已暮,狂风怒号,寒冷刺骨,总得找一处避风的地方住下才好。边上有一座新建的房屋,不知何故塌下了一边, 便决定在还没塌下的那边的角落里住下。虽然有些危险,可我实在懒得再去找其他住处,管他呢,听天由命吧!
房屋的门已变形,我的车后架绑着两个铁架子,又不好解开,很难将车子推进屋。后来硬是将车塞进去,不料却被死死地卡在门框里,动弹不得,进退两难。正焦急时,不知何处冒出一位藏族妇女,二话没说,帮我一起把车和行李硬推进了屋里。我忙对她说了昨晚突击学来的一句藏语:“突机其(谢谢)”,她笑了,笑得很好看。我从旅行包里掏出一根火腿肠递给她,她稍一犹豫,伸手接了过去,她又把“突机其”还给了我,转身走了。
在房屋角落里搭好帐篷,风吹不进来,暖和了些。今晚的晚餐比较丰盛,有炒米饭、泡菜、馕、西瓜、火腿肠等,就算是对自己安全进入西藏的犒赏吧!
•西藏的第一份感动
6月27日 晴间多云
破车顶不住美景
昨晚很冷,头又晕,一夜没睡好。早上醒来时已是8点多钟,胡乱吃些冷米饭,感觉已没有昨晚好吃。
后轮车轴又坏了,必须得换。更麻烦的是,变速齿轮也坏了,对此我束手无策,只能熬到狮泉河再看能否修理了。
昨晚好大的一场雪,目之所及,白茫茫一片。公路更是披上厚厚的雪衣,踩上去“咯吱咯吱”响,自行车过处,留下深深的两道车辙。
雪过天晴,暖暖的阳光爱抚着我的全身,每个毛孔都透着温暖和舒适。心情也跟阳光般灿烂,一路歌声一路行……
突然,变速齿轮又卡住不动,把变速器给绞坏了,这下惨啦!那一刻,仿如兜头被浇了一瓢冷水,把刚刚的好心情冲得无影无踪。
谁都知道,在这种地方坏了车有多大麻烦,小毛病可以自己鼓捣一下,变速器坏了可是大毛病,非得到修理店去修理不可。而自行车修理店起码要到狮泉河才有。
没办法,只能推着车子慢慢走。
值得安慰的是,四周的景色变得越来越漂亮。蓝天、白云、雪峰构成一幅幅绝美的风光画。我被深深感染着、陶醉着!不时停下拍几张照片,贪婪地攫取着大自然无私的馈赠,恨不能把所有美景都装进相机镜头带走。
美,用心来珍藏
中午12点上了红土大坂,740公里处,海拔5400米。心情好,高原反应也不显得那么的强烈。兴之所至,爬上了边上的一座山峰。
哗!风景这边独好。
不远处山坳里的雪很是别致,不象别处的那么厚,而是疏密有间,错落有致。而那远处的山峰呈黛黑色,有的则呈土黄色。山峰薄薄地披上一层雪,就象蒙着白丝巾的少女,娇媚迷人!天,蓝得干脆、纯净;云,白得耀眼、纯洁,不带一丝杂质,且形状奇特,美不胜收。我被眼前的美景陶醉着,亦真亦幻,如痴如醉!我有种冲动,就是要把眼前的美景都带走,让更多的人来分享。遗憾的是,劣质的相机难于再现如此壮丽景观,只能把美景深深地烙在记忆深处,永远地珍藏!
下山途中,左前方一大群羊在斜坡上游弋,密密麻麻,好象散落绿地毯上的黄豆。挥鞭跃马的牧羊少年那矫健的身影在羊群里晃动,不时甩出个响鞭,羊群便乖乖的按他指挥的方向移动。那牧羊少年英姿飒爽,俨然一个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将军。
蓝天、白云、雪山、草场、羊群和牧羊少年,构成一幅和谐纯美的高原牧场画卷。
喝酥油茶的规矩
车子骑不了,下坡也只能滑行。可一到平地便动弹不得了,怎么办?挺不错的路面,却只能推行,实在窝火!何况,此地离狮泉河少说也有200来公里,真不知要推到牛年马月啊!
公路在河谷里随意向前延伸,前方不远处有三顶帐篷排列在一起,帐篷边上停着一辆藏式汽车。想找藏民借点工具修车,但又不知他们有没有,肯不肯借哦。正在犹豫之际,从中间的那顶帐篷钻出一位长发披肩的中年藏民,看了我一眼,便向我招了招手,我跟着他进了帐篷。
帐篷是用纯牦牛毛编织而成,很稀疏,能透进亮光,顶端开个天窗。这帐篷是不防雨的,也许,这里从来不下雨,只下雪。
帐篷中间是个火塘,火塘上的水壶正“咕都咕都”直冒热气,里面熬的是砖茶水。火塘边坐的是一位中年藏族妇女,她正在揉搓着一个类似猪皮做成的兜,里面哗啦作响,兴许是在制作酸奶吧。
中年汉子示意我坐在火塘边的卡垫上,为我倒了碗酥油茶,又推过桌上放在碗里的几个白饼子。我忽然明白过来,他一定是以为我饿了,才站在路边东张西望。不过,此时肚子也确实饿了,便不再客气。
饼子是甜的,很好吃,不过只吃了两个便不好意思再吃了,否则,把剩下的几个吃完也不成问题。酥油茶倒是一碗接一碗的喝,喝完一碗又倒满,倒满一碗又喝完,直喝得我腹胀如鼓。实在喝不动了,想就此谢辞,谁知空碗刚放到桌上,主人又给斟满了,盛情难却,只好接着喝。
肚子再也装不下了,遂起身告辞。主人捧起桌上的酥油茶递到我手上,让我喝完这碗再走。天,我肚子快爆了!
后来,有个藏民告诉我,喝酥油茶是有茶规的。一般情况下,主人给你倒上一碗酥油茶后,你不要一口气喝完,而是喝上一两口,再将杯子放回原处,主人便会及时为你加满。加满后再喝,喝后再加满,如此循环。酥油茶以边喝边添趁热喝为宜。如果不想再喝了,便不再动那杯子,待起身告辞时,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这是一种不成文的规矩,更是一种礼貌。
酥油茶,是藏民一日三餐中必不可少之物,饭可以不吃,酥油茶不能不喝。这种饮茶习俗,与雪域高原独特的自然环境和生活劳动的方式有关。茶内的酥油能产生很高的热量,可以御寒。又因藏地(主要是牧区)以肉食为主,缺乏蔬菜。喝茶可以助消化并去油腻。
20点,见到路边停着一部汽车,遂迎上前去,向司机打听一些前方的路况,谁知那司机没回答我的问题,却递过一副黄色扑克问我要不要?50元一副。不要说50元,那东西就是送我也不要!
前方路边有座新建的平房,门口用土圪垃堵上了。虽然时间尚早,生怕前方找不到住处,便决定歇下。搬开土圪垃进了屋,里面挺干净的,是个理想的住处。
•美丽的多玛
6月28日 晴
一路的感动
昨晚在室内没搭帐篷,好冷。
一觉醒来已是8点半,从死人沟带过来的炒饭还有一些,全解决了。
昨晚用拣来的胶皮和细铁丝补好了外胎的窟窿,可变速器坏了可没法修。便用铁钉打开链条,卸下变速器扔掉了,没工具,链条再也接不上,看来,只能推行70公里到多玛解决了。
刚要上路,发现前胎没气了,原来昨晚补外胎时,不小心把内胎给搞破了。谁知补好刚出门,“嗤”的一声又没气了,这下我可来了气!把车摔在地上,再狠狠地踹上几脚。气过了,胎还得补。久病成良医,原先对修车一窍不通,经这一路上的鼓捣,居然已能较熟练的修车了,看来这一趟骑行收获还真不少,至少又增添了一种谋生手段。
走出一段路,路边有一辆抛锚的货车,好象昨天下午便停在这里了。两个中年人蹲在公路边正聊着。我推着车正准备从边上绕过去,其中一位叫住了我,问我从哪来,到哪里去?他知道原委后,对我钦佩不已,提出要帮我接链条,令我喜出望外!
师傅姓杨,叶城人。他从叶城拉货去狮泉河,不想车子坏在了这里,没得零件换,想拦车去叶城买,从昨天下午等到现在,却一直没有往叶城的车经过。
半小时后,链条接好了,总算不用推着车子到多玛。
谢过杨师傅继续上路,心里在琢磨着,这杨师傅简直就是上天派来的使者,在这关键时刻帮我解决了最大的麻烦。在以后的旅途中,尤其是在西藏,好几次当我山穷水尽时,总会有人及时出现帮我解难。说实在话,要不是一路遇到那么多的好心人给我精神上的鼓励和物质上的帮助,要顺利完成这次骑行中国的苦旅谈何容易?!所以我由衷地感谢他们的义举,永远铭记他们的恩情!
羊群的疑惑
前往多玛路段较平坦,有的路段已成沙漠,路面布满松软的沙子,根本骑不动,推着走也很艰难,有时只好绕道走。
十一点到基辅,路边有块指路牌,指示往右有一条小路可达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基辅是个小村庄,在山脚下的斜坡上散落着三三两两的石头平房,光秃秃的草场上游弋着一些瘦弱的牦牛。不远处一位手拿牧羊鞭的藏族姑娘姗姗而来,头脸都用围巾包住,只露出一对乌黑的大眼睛。见我拿出相机对准她,转身走向了羊群。
好大的一群羊啊!只见羊群过处,尘土飞扬,“咩咩”叫声不绝于耳,可这光秃秃的沙地,这么多的羊,吃什么呢?难道,这里的羊儿还能吃沙土不成?!
骑伴的无奈
我的“骑伴”显然已是超期服役,在西安买来时已是二手车,到新疆叶城为止,此车行程已超过1万5千多公里,现在又经新藏线的无情摧残,早已是“廉颇老矣”,正所谓“除了铃当不响,其余的都在响”。最要命的是,后轮的变速齿轮内部出了毛病,脚踏板跟着车轮一起转,平路时脚不能停,下坡时双脚要躲开飞速转圈的脚踏板,若不小心被拐到就惨了。有时不得不把脚踩到前面的斜杠上,别人还以为我在表演车技哩,令人哭笑不得。还有前轮的外胎破了,虽然用胶皮补上,却鼓起了一个大包,随时都有爆破的可能,好不闹心!
西藏的美叹
红土大坂过来,天气一直晴好。天,总是那么的蓝,是那种比深蓝还要蓝的钴蓝,蓝得有些不真实,而唯有这种不真实的蓝,才是这地球上最后一方净土的本色!
50年代初期,一位欧洲人从西藏拍了一些幻灯片带回国去,竟然没人相信那是真的,他们认为天空不可能那么湛蓝,白云不可能那么纯净,水也不会那么碧绿。
没到过西藏,你就不知道什么叫蓝天白云;没到过西藏,你就不知道什么叫透明的阳光;没到过西藏,你就不知道什么叫辽阔苍茫;没到过西藏,你就不知道什么叫亘古洪荒……
那光秃秃“一毛不拔”的石头山,那千年守望的雪峰,那万年孤独的荒原,无不透着一股苍凉的壮美!这是一种大美,不是每个人都消受得了的。这片地球上最年轻的地脉,却透出最古老的沧桑!有人说,西藏是西天的最后一块净土,是地球上最精彩也是最神秘的地方。二三百万年来,印度板块与欧亚板块的不停撞击,使得喜玛拉雅横空出世,成为耸峙地球之颠的最高级。这里是江河之源,万山之颠。因千百座雪山的耸峙而离太阳最近;因无数条江河的源远流长而离世界最远。朝圣之路悠远而漫长,生命之路却急促而短暂。
阿里高原的纯美画面
经过一片湿地,绿中泛黄的高山草甸隆起了一个个草包。清粼粼、蓝莹莹的小溪流潺潺湲湲,从远处的雪山脚下欢唱着奔来眼底,又流向它该去的远方……几匹马儿在小溪边不紧不慢地啃着肥厚的青草,看来活得挺滋润的。远处那绵亘万里千年不变的雪峰,依然固守着那一份执著。界于雪峰与草原的是大片的冰原,它是那样的纤尘不染,纯洁如处子;淡淡的白云在蓝天上悠悠的飘着……这一切的一切,构成了阿里高原独有的纯美画面,仿佛古特提斯海退去以后,就遗留下了如此动人的画面,从古到今,一直没有改变。
美,让你遐想联翩
825公里处,公路来了个大拐弯,远远的在前方河谷里有一些建筑物,那大概就是多玛了吧。路的右边是一大片沼泽地,绿油油的水草,有了充足水份的滋润,长得特别的蓊郁茂盛。沼泽中间有一块大水塘,映着蓝天白云,在万绿丛中分外抢眼,象是嵌在绿地毯上的一块蓝宝石。
远眺多玛方向,河谷向远方无尽的延伸,直通到蓝天白云深处,让人产生无尽遐想。河谷两岸穿插排列着一座座光秃秃的石头山,在阳光照射下呈赤褐色,而处在阴影中的山峦则呈黛青色,使群山平添了许多层次感和空间感。
多玛是个不大不小的乡,是从新疆进入西藏以来第一个可停车食宿的地方。这里有旅馆、饭店、小商店、修车铺以及众多的藏民居,还有一个兵站。街边有块里程碑,标示为:219线828公里,此去狮泉河还有230公里。
在多玛没作停留,尽管也很想停下来休息一下,吃上一碗热乎乎的面条,然而因包中还有一些馕,就省点吧。
沿河谷而上,路边尽是大片的湿地,水草长得甚为茂盛葱茏。成群的野鸭和白鹭在水草间觅食、嬉戏。这么丰美的水草,咋就不见有羊群呢?疑惑间转过一个山坳,那前面不就是一大群羊吗?不过,跟其他草少羊多的地方相比,这里的羊群跟草场显然不成比例,不知是环保意识强,还是其他原因。
路边的美餐
从多玛到多玛大坂的20公里路段,全是和缓的上坡。距离大坂还有一公里处,路边有几个摔碎的大西瓜,看来又是翻车的“产物”。正焦渴难耐,就拣几个较好些的在路边吃起来,好一番大快朵颐,有种老鼠掉进米缸里的感觉,爽歪了!
翻上多玛大坂已是21点钟,此地海拔为4610 米,时侯不早,赶紧下山。这段公路很是粗糙,疙瘩不平,骑起来颠得很。天已黑尽,只能凭借一点星光跌跌撞撞地摸下山来。下到一片较和缓地带,路边有个采石场。找了一处较避风的地方,背靠一处悬崖搭下帐篷。这一带荒无人烟,谁知有没有狼群出没,我可啥武器都没带,倘若真的有狼来袭,背靠峭壁不至于四面受敌,再者,满地的石头可当武器自卫。
•如梦如幻的班公湖
6月29日 晴
阿里的情愫
今天又是一个艳阳天。也真怪,从新疆过来一直到红土大坂一带,风云变幻莫测,时晴时雨时雪;而一进入西藏阿里地区,便都是万里晴空。老天爷好象认得这一带是阿里高原,不舍得为这片洪荒的土地洒下甘霖。
下坡几公里到一片平缓地带,远远的望见前方有个湖泊,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如一面失落地上的镜子。以为班公湖到了,走近一看却不象。公路向右拐了个90度大弯,又是一段长长的上坡路。路边的悬崖下有几座废弃的石头房子,是牧民留下的,可见这一带曾经是个牧场。牧民们总是逐水草而居,此地虽有湖泊,然而湖畔的牧草稀疏,不足以养活庞大的羊群,所以渐渐遗弃了这里的草场,或者说被这里的草场所遗弃。
行走在这片失去了生气的草原和戈壁之间,一股悲凉的情愫霎时涌上心头,思绪由近及远,回溯到那远古蛮荒的时代……
近几年来在阿里日土一带发现了不少岩画,其中的鲁日朗卡岩画最为著名,岩画的内容反映了藏地远古人类狩猎的场面,画中的动物以马牛羊居多。令人惊异的是,画中还出现了现时已在阿里灭绝了的鹿、斑马和野猪等动物,而这些动物的生存条件中是少不了木本植物的。由此,人们推测,大约在距今三千多年前,阿里地区曾经有过广袤的森林,东部还有一直连接到羌塘的大草原;而马甲藏布、朗钦藏布、噶尔藏布和森格藏布四条河流的沿岸也曾出现过发达的农业。但今天阿里除了普兰、札达一带尚保存有农耕和少量的森林外,其他地区基本上都是空寂的大山、荒凉的戈壁和大面积的无人区。
今天的路况很糟,大多为粗石路面,且是搓板路。骑起来实在费力,只能在路边另辟蹊径,“歪道”也不好走,地形上下起伏呈波浪式,一不小心跌进积满浮沙的凹坑,陷在里面不能自拔。
15点半,上一段大坡,突然发现前胎的破洞又鼓起了大包,眼看快爆了,急忙把气全放了,重新找块胶皮用铁丝缝上。
16点到达895公里处,这里孤零零站立着一座小屋,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小食堂”,新疆人喜欢把饭馆称作食堂,听了很大众化。食堂里的一张床上躺着两个维吾尔男子,见我进了门,他们爱理不理的,全然没有来了顾客的热情。也许他们看出我不像个消费者,没啥油水 。不过,这里确实没有适合我消费的东西,我需要的是食多价廉。
美丽的班公湖
跨上一座小桥,哗!那不就是班公湖吗?!在群山环绕中,一方蓝中带绿的水域,在太阳逆光照射下,水面泛着粼粼波光,如梦如幻!对,这就是班公湖,班公湖到了!
坐在湖岸边,慢慢享用着昨天拣到的西瓜,在习习凉风中尽情欣赏着那湖天美景。透明的湖水、透明的云朵、透明的空气、透明的阳光,整个一片透明的世界!
此时,我只想就此悄然睡去、睡去……在梦中与它相交、相诉、相容……
班公湖是一个狭长的湖泊,是中国与印控克什米尔的界湖。藏语称此湖为“错木昂拉仁波湖”,意为“长脖子天鹅”,面积604平方公里。湖长150公里,平均宽度只有2至5公里,最窄处只有5米。有意思的是,同属一湖,中国境内是淡水,而在克什米尔境内就变成了咸水。湖中心有个著名的鸟岛,每到夏季就有数以万计的地中海棕头鸥来此繁殖。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为巩固祖国西部边陲,国防部一道命令,将位于东海之滨的海军东海舰队舟山交通艇中队调到了海拔4242米的班公湖。从此,祖国的高原明珠有了自己的忠诚卫士,水上中队也成了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水兵,并以“西海舰队”而享誉全军。
公路傍着湖岸走,湖岸线极尽蜿蜒曲折之能事,真难于置信,公路竟然曲曲弯弯的绕过大半个湖泊。
22点,来到一处湖湾畔。夕阳西下,太阳的余晖映红了天际,把湖面染成桔红色,就象倾倒在湖面上的一炉钢水,流光溢彩,把原本就美丽的班公湖妆扮得分外神秘妖娆。随着时间的流动,天空由天蓝变成淡蓝,继之是暗蓝、灰蓝……直至最后一抹余晖消溶在暮色中……
好心的小郭
天已黑尽,本想就地扎营,见到前方有灯火,过去看看吧,说不定能搞点吃的。
那灯光看起来不大远,骑起来却并不近,天黑路烂,骑行更艰难。好不容易赶到有灯光处,已是23点,原来这里是班公湖旅游管理处。
一阵犬吠声打破了阒静的夜空,路边一间透着灯光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闻声走出一个年轻人,他喝住了狂吠的狗,把我让进了房间。
年轻人叫小郭,是班公湖景区的管理员,在此负责出售前往班公湖鸟岛的船票。此去鸟岛行程约18公里,船票要100元每人,5人起开船。
得知我还没吃饭,小郭忙走进厨房,为我炒了一大碗蛋炒饭,还特地搞了一盘凉拌牛肉让我下饭。他说这餐饭若在饭馆至少也要二十多块,考虑到我处境的艰难,更是对我的敬佩,就算他请客了。我赶紧连声道谢,已经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晚上安排我在一间空房里睡,打地铺,对我来说,只要能挡风遮雨便很好了。
6月60日 晴
班公湖晨曲
早上醒来已是8点多,小郭还在睡梦中,不想吵醒他,便写了张留言夹在门框上,往日土方向赶。
湖畔立着一块写有“班公湖”三个大字的石碑,边上搁着一条小木船。极目处,环绕湖边的雪峰沐浴在霞光中,象一座连一座的金山,在周围阴暗背景衬托下,分外的抢眼。几只棕头鸥翩翩掠过湖面,清脆的鸣叫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唤醒了沉睡中的班公湖,哦!好个美丽的班公湖晨曲。
“袖珍”小城——日土
“神”的惩罚
10点,路经一段乱石路,前胎又长出了“肿瘤”,原来是缝补的铁丝磨断了,必须马上“手术”,否则内胎一旦爆炸就惨了。
上到一个小山口,路上方有个拱门,上有“日土人民欢迎您”一行字。
爬上边上的小山头,山顶上有个玛尼堆,其上堆满了羊头角和牦牛头角。在一根根竖起的棍子上系着一条条由五彩布片组成的经幡和洁白的哈达。
在光秃秃大山的环绕中,是大片的河谷地带,散落着一些混凝土建筑,那便是日土县城了。
思量着用牦牛头作前景拍摄日土县城,便找了只看起来粗壮威猛的牦牛头骨,用哈达把它绑在一根直立的棍子上。不知是没有绑牢还是啥原因,牦牛头角突然从上面掉了下来,狠狠地砸在我的头上,顿时疼得我龇牙咧嘴,眼冒金星!
忽然记起曾有藏民告诫过我,玛尼堆是有神性的,外人不能随便去动它,否则就是触犯神灵,会遭报应的。
顿时觉得头皮发紧,毛骨悚然!我连忙双手合十对着玛尼堆说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赎罪”之类的话,一边把那牦牛头角恭恭敬敬的放回原处,急急忙逃下山来……
日土县城
12点进入日土县城。这是个“袖珍”的小县城,规模不及沿海的一个小村庄,穿城而过是条直筒筒的大街,也是219 线的一段过境公路。街道两旁排列着两三层的混凝土建筑,有的还在热火朝天的建设中。
街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多数为藏民,他们穿着的藏袍色彩艳丽,多以大红、大绿、大紫为主体色,这种鲜艳色彩穿在藏族人身上显得和谐自然,令人眼前一亮。
西藏多数地区,尤其是阿里一带,除了草原和田里的青苗以为,四周多为呈灰褐色的石山荒原,同远天形成苍茫一色。在这样一个单调的环境里,不管哪里出现一点大红大绿的亮丽颜色,便会多少给人些许丰富、温暖和鼓舞的感觉。
男男女女的藏民在街上徜徉,不急不躁,时间的概念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要紧先到邮局办事,盖上了西藏的第一个邮戳。跟新疆和内蒙古的邮戳一样,比内地的大一号,上有藏文。想买几个信封以便寄走一大沓的日记,遗憾的是这里所卖的信封竟是四川印刷的,若是西藏本土印刷的信封将更有收藏价值。
到农贸市场转一圈,市场不大,还空着许多摊位。各种农副产品挺齐全的,蔬菜瓜果的品种也不少。西瓜3元/公斤;桃和杏4元/公斤;香蕉5元/公斤;猪肉38元/公斤;牛、羊肉40 元/公斤。这里也跟新疆一样,实行公斤制。其实在这种地方这些物品的价格不算贵,只要想想这是穿越生死新藏线运来的,反倒觉得便宜了。
走进一间馒头店,这是四川达县人开的,看来生意不错。已经好久没吃过热乎的馒头了,怪想念的。装一大盘馒头就在店里吃,店里有开水,当然,最具诱惑力的是桌子上的那盘青椒苦瓜炒猪肉,是中午剩下的,还有小半盘。我就着开水吃着馒头,漫不经心地跟老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眼睛却死盯着桌上的菜,胃酸分泌得特别旺盛。终于,老板注意到了我的馋相,爽快地推过那盘菜招待我。菜里很多油水,有了这菜,馒头吃起来格外香,一口气吃下六、七个,感觉好极了!
13点半,出得城来,路边的里程碑显示:219线934公里。路边有个破纸箱,里面是几根黄瓜,可能是从运输车上掉下来的,虽然已经焉了,却很甜。拣了些好点的到小河里洗洗,在这炎热时节真是解暑的好东西。
苦与乐
中午的太阳逐渐加大能量,热烘烘毒辣辣地烤着,地上直冒热气。昨天不小心把太阳帽搞丢了,而在新疆叶城理的光头,头发还没完全长出来,加上高原的紫外线特别强,光秃秃的头颅暴晒在烈日下,象在烤一个“大芋头”,若不采取相应的措施,不出半天,这“大芋头”非烤焦不可。毛线帽是戴不得了,忽然灵机一动,用毛巾蘸了水盘在头上。嘿,这招还真灵!头部一下凉快起来,舒服多啦。只是这形象有点滑稽,活脱脱一个“藏地陕北老头”模样。
逆河谷而上,都是粗糙的砾石路面,石片犬牙交错,别说骑,就是推着走也不易,缓慢得象蜗牛。
路难行,却不影响观赏一路的美景。在奇特怪异的石头山夹峙下,一条小河流从远处欢快奔流而来,曲曲弯弯向日土方向流去,用她那甘甜的乳汁,哺育着日土县城的人民。
水是孕育生命的基础,此话不假。看吧,那清粼粼的小河里,成片的水葱苍翠欲滴,生机勃勃;河流两岸是青青草地,成群的牦牛在草地上尽情享受着大自然赐予的美餐。
955公里处,有个叫日松的小村庄,几座矮小的石头平房散落在山坡上,房子前面用石头围成个羊圈,这里是个牧场。引人注目的是路边的几座排列一起的砖瓦房,这便是日土小学了。
河谷一带的草场比山坡上的茂盛得多,几个藏族女孩正赶着羊群向各自的羊圈移动。发现有不听话的羊乱跑,她们会打个响鞭发出警告,或者用手指在下唇一嘬,吹出一声尖厉的忽哨,羊儿们便乖乖地归队。若还有调皮的羊儿不归队,牧羊姑娘此时便使出“杀手锏”,用鞭尾卷起一块土圪垃抡圆胳膊转几圈,再把鞭子猛地一顿,鞭尾的土圪垃象长了眼睛一样向调皮不归队的羊飞去,不偏不倚正打在那离队的羊身上,那羊发一声惨叫,马上乖乖的回归羊群。这“飞土打羊”的绝招直看得我目瞪口呆!
追求完美
16点到达960公里处,从后面赶上来一部“藏式”汽车,经过我身边时“嘎”的一声停了下来。之所以称为“藏式”汽车,是因为汽车在装饰上有藏族特色。车厢用蓬布遮盖,车厢的前方用镂空铁板雕出双龙抢珠的图案,并涂以色彩;中间的间隔处是佛教的雍肿符号连接。倒车镜上则飘拂着几条洁白的哈达。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位敦实的藏族司机招呼我上车,我笑笑谢绝了。司机急了,一再的声明“钱的不要,搭你阿里的去”,说着走过来要帮我把单车及行李抬上汽车车厢。这下我也急了,忙跟他解释我是骑车长途旅行的,从来没搭过车,这次也不能例外。这时,坐在驾驶室里的两个漂亮普姆(女孩)也一再怂恿我上车,我差一点动摇了,这美色的诱惑也实在太大!最后,司机见我执意不肯领他的情,不知咕哝了句什么,气哼哼地回到驾驶室。汽车摇摇晃晃地开走了,喷下一屁股浓烟在空旷的河谷间弥漫开来……
也许,在他们眼中我是个不正常的人,放着车不坐,偏要一个人在烈日下推车走这烂路,不是傻冒是啥?可我有我的准则,既然选择了骑行中国这条路,就要完完全全的遵循骑车旅行的规则,就是骑行途中从不搭车。即使是在新疆一带,从布尔津前往喀纳斯,喀什到红其拉甫,以及叶城到和田这些动辙几百公里的回头路,原则上走回头路是可以搭车的,但我还是坚持原路骑回,因为我是个完美主义者,况且,搭车岂不错过沿途许多美景乎!
•骑抵狮泉河
7月1日 晴
阿里高原的清晨
昨晚睡得很香,一夜无梦,大清早就醒了过来。
阿里高原的清晨神秘而宁静,空旷的四野空气格外的清新,远处的雪山在朝霞的映射下,显得是那么的庄重、安祥。置身于荒原,伫立于天地间,孤寂凄清的氛围常常让人浮想联翩,引领我思索生命的意义。有时甚至怀疑我所造仿着的这片区域莫非不是地球上的地方!这片平静而又令人震撼的荒原时常令我辨不清自己是活在古代还是今日,是身处前世还是今生,是活在梦境还是现实之中……
正傻傻的出神,突然四周有动物的尖叫声传来,此起彼伏。循声望去,是几只野兔在草丛中跳跃,鬼头鬼脑的旱獭在下方的草甸子上跑来跳去,戏耍觅食。阿里高原新的一天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翻越拉梅拉大坂
从980公里处上路,经过一片和缓的河滩地带,路面的砂石不再那么粗糙,好走了许多。老天爷总在故意为难我,路是好了点,车况却更糟啦!因为链条上得太紧,沉得很,明明很平坦的路,有的甚至略有下坡,踩起来却要费九牛二虎之力。只好把链条调松一点,却老是掉链。更烦人的是,前面的变速拨杆把裤脚挂破了几个洞,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不免忧心忡忡,这种烂车还能坚持多久哪?前路还很漫长啊!
10点到达995公里处,路边有座用石头砌成的低矮平房,是个小茶馆。正口渴难耐,寻思着进去讨点水喝。往门内探头一看,两个约摸十三、四岁的藏族小姑娘正在嬉闹着,见到我,她们一楞,马上安静下来,傻傻地望着我。我边说着半生不熟的藏语,边打着手势,好不容易才让她们明白了我的意思。大点的姑娘手脚麻利地从里屋提来一个冒着热汽的水壶,让我自己装。我灌了一矿泉水瓶开水,对她们说声“土机其”,两个小姑娘又嘻嘻哈哈地笑开了。
离茶馆不远处,在一片湿地里有个小水塘,清澈的泉水正汩汩从泉眼里冒出。水塘边丢弃着许多饮料瓶,料想这水喝了没问题,把刚刚讨来的热水倒了,重新灌了两瓶清泉水,我其实更喜欢喝泉水,清冽甘甜,好喝着哪。
昨天在一片沼泽地里灌的泉水里竟然有条红色的针尖大小的蚂蝗,好恶心,这是早上才发现的,直担心昨晚天黑看不见,是否已把蚂蝗喝进了肚子里。
太阳火辣辣地当头烤着,浑身滋滋地直冒汗。到中午12点才骑了20公里,慢得象蜗牛,好不焦躁!
17点半上了拉梅拉大坂,处于219线1022公里处,此地海拔为4920米。大坂上照例有玛尼堆和经幡。
在我经过的藏区那广阔的土地上,无论是城镇、乡村,还是山口、湖泊、草原、雪山,甚至那人迹罕至的大戈壁,到处都能见到这种藏区特有的玛尼堆和经幡。它是藏族文化的典型标识之一,是藏区的象征。
藏区的玛尼堆分山丘形和方形两种,多以白色或者浅白色的石块堆垒而成。有的玛尼堆上放置头发、羊毛、羊角和牦牛头角等东西,有的也放置一些刻有佛教经文、六字真言以及各种佛像的玛尼石刻。玛尼堆的边上常常插有飘着经幡的树枝和木棒,上端系着挂有纸或布片做成的藏族人称作“风马”(一种咒语)的绳索。绳索悬向对面的屋宇、树木或山崖上,让行人或车马从这个“绳桥”下通过。
在藏区,有最多最高玛尼堆的地方是在山顶。通常每个山口都会有玛尼堆和经幡。
按藏民的习惯,我捡了块较周正的石头,顺时针方向绕玛尼堆转一圈,然后恭恭敬敬地把石头放置于玛尼堆上,口中学着藏民的样子对着苍穹高呼“啦索索”,祁求神灵保佑我一路平安。
安抵狮泉河
本以为会有一段较陡的下山路,怕快速旋转的脚踏板会拐到脚,便把链条卸了下来,谁知刚下了一小段较陡的坡,又渐趋和缓。路面铺满浮沙,只能在路边的草丛中寻找“歪道”走,有时找不到“歪道”,只能下车推行了。
21点半,到一叉路口,几个交警在检查过往车辆。往左边的叉道拐,公路上方拱门上写着,“热烈庆祝新疆喀什地区与西藏阿里地区结为友好地区”,远眺前方,群山环绕中的河谷地带散落着一些建筑物,沐浴着夕阳的余晖,光灿灿一片。哦,狮泉河到了!
我的心狂跳不已,阿里,我终于到达阿里了!霎时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头……
新藏线,世界上最艰险的天堑公路,尤其是新疆叶城至狮泉河段,被称为“天堑中的天堑”,我终于骑着破车熬过来了。
自从6月16日自叶城进入新藏线,至今天7月1日到达阿里狮泉河,这1058公里用去了16天。虽然旅途艰辛备至,然而,储存在记忆字典里的只有美好的片段。这样的旅程,在我们的一生中,也许只会有一次。我庆幸,安全地闯过了这段险路!毫不夸张地说,新藏线是骑行中国以来所经历的最艰险的一段路!
7月2日 晴
道不尽的狮泉河
昨晚在狮泉河边的空地上搭帐篷,枕着“哗哗”流淌的狮泉河,一夜好眠。一觉醒来,已是清晨时分,居然下了阵小雨,出乎意料之余,却多了几分惊喜。
狮镇比想象中要大得多,也漂亮得多。如此天遥地远的地方,绝大多数物资靠外地供应,难于想象能有如此规模。开始我有个疑问,城市建设最关键的物资——水泥能满足供应吗?这个疑问在狮泉河畔找到了答案。狮泉河上游的大山脚下一片空旷的地带,有一座正冒着浓烟的工厂,这便是狮泉河的水泥厂了,也许这是阿里地区唯一的工厂了吧。
阿里是西藏自治区最西北的一个地区,管辖噶尔、措勤、普兰、革吉、日土、扎达、改则七县,地处自治区西部,西邻克什米尔地区和印度。清代置噶尔宗,解放初,西藏地方设噶尔,1960年设阿里专区,1970年改为阿里地区,行署置噶尔狮泉河镇。这里平均海拔4300米以上,空气稀薄、光照充足、气侯干旱、气温偏低;以牧业为主,农牧业结合;交通不便,水资源贫乏,太阳能和地热资源丰富,建有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地热电站。
狮泉河镇以从它胸腹中流淌而过的狮泉河命名。30年前这里仅是个游牧民的夏季营地,而它的迅速发展则是上世纪80年代以后的事了。
狮泉河作为阿里地区的政治和经济中心,居住着藏、汉、维、回等民族同胞。镇子不大,但却很繁华,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街上店铺多为四川和甘肃人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