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山传gl》红毛怪怪

13、为你

　　祁楚源的手抓得封瑾肩膀生疼，皱眉忍了，她抬起头充满歉意地望着祁楚源道：“那日船突然爆炸，你受了重伤，咱俩都掉进水里。当时我只顾着你我性命，哪里还能想到你的剑……”
　　“你！”祁楚源伸手指着封瑾，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楚源……”
　　祁楚源摇摇头，失了魂一般朝后退了几步，嘴里不住道：“丢了？怎么会丢了……”
　　“楚源，楚源，是师姐的错，师姐找最好的工匠给你铸一把一模一样的剑，好不好？”封瑾不忍心看祁楚源这幅样子，搂着她的胳膊，几乎是在求她。
　　“你放屁！”祁楚源一把甩开封瑾的手，满腔的怒火、委屈全撒到封瑾身上，瞪视着她，吼道：“我羽山弟子一生只能有一柄剑，你不知道么！”愤怒让祁楚源失去了理智，说话根本不经过大脑。看着封瑾，一个想法飞快地窜进她的思绪，祁楚源眯起眼睛盯着师姐，怀疑道：“封瑾，你故意的是吧？”
　　“你什么意思？”封瑾皱了眉，不喜欢祁楚源这种眼神。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清楚！”祁楚源皮笑肉不笑，一字一顿地说道：“羽山剑派门规第一条，剑在人在，剑断人亡！封瑾，你不想跟我回羽山，也不需要用如此下三滥的招数！”
　　“啪”！
　　封瑾一个耳光狠抽在祁楚源脸上。她脸色卡白，嘴唇颤抖着，万万没想到祁楚源会跟自己说这种话。
　　“祁楚源你混蛋！”封瑾的眼泪掉下来，像是回到了五年前，祁楚源再次让她体会了心碎的感觉。“我以为跟你相处这么久你会改变，没想到你还是如此骄纵，如此自以为是！”
　　祁楚源侧着脸，火辣辣的疼痛烧断了她脑子里的弦，猛地伸手卡住封瑾的脖子，压低了眉目盯着她，道：“封瑾，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杀啊，你杀啊！”封瑾觉得祁楚源当头把她劈碎了，透顶的失望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她的心脏。“我如此待你，你却连一点信任都不肯给我！倒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
　　“我成全你！”祁楚源手上使力，手指犹如鹰爪般紧紧扣住封瑾的咽喉。眼见着封瑾的脸色由苍白慢慢转为通红，再从通红变得发紫，祁楚源都没从封瑾眼中看出一丝惧意。
　　喉咙被祁楚源掐着，封瑾反而冷静下来。她没有生气，有的只是满心的绝望。窒息的感觉让封瑾的耳边“嗡嗡”直响，望着祁楚源，不知道她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幅样子。
　　九岁那年，她的父母、族人被尺流门的恶人一日之间屠尽，是师父救她回来，收她入了羽山剑派。她好怕，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她好想念爹娘。那时候的楚源才六岁，梳着一对羊角辫，整天对着她笑。有一天下了瓢泼大雨，窗外电闪雷鸣。封瑾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是小小的楚源冒着雨敲开她的房门，抱着枕头跟她说：“姐姐，别怕，我陪你睡吧……”
　　十四岁那年，她在剑冢得了剑，剑身薄如蝉翼，剑纹似水波般仿佛在缓缓流动，名曰“玉透”。师父说，她的剑柔，不能用蛮力与人对招，需得闪电出击，一招制敌。封瑾心怀父母大仇，日夜练剑，几次虚脱倒地，都是楚源在身边照顾她……
　　十七岁那年，小师妹楚源也得了剑，名曰“墨粼”。通体黯黑，剑身遇火则反射出一道墨绿荧光，好似龙鳞闪动。此剑性刚，削铁如泥。小师妹爱极了这柄宝剑，她俩一刚一柔，每日互相喂招拆招，免不了肌肤相亲，情愫暗结。那一夜天雷勾动地火，封瑾再难抵挡心中情意，倾身吻住了小师妹……
　　二十岁，封瑾早已在江湖上名声大噪，无人能出其右。师父见几个弟子都已成材，便萌生了隐退之意。那一日是六月二十六，封瑾记得清清楚楚。山门大开，广邀天下豪杰来参加羽山剑派掌门交替仪式。掌门之位定会在他们六名入室弟子中产生，外人纷纷猜测究竟会是谁。这时，一个弟子来传话说是师父找她，没想到，这次谈话竟影响了封瑾的一生。
　　浑浑噩噩地走出师父房间，与小师妹一起操持典礼，迎接宾客，待一切落定，师父还没出来。差了人去叫，却听见从师父房间传来那弟子一声哀嚎。众人不知发生什么事，一窝蜂地赶到师父房间，只见师父倒在血泊之中，已经气绝身亡。
　　封瑾惊愣当场，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师父怎么会……没等她反应过来，脸上“啪”地挨了一个耳光，结实响亮。
　　接下来的一切就像做梦一样，她被绑起来，以“欺师灭祖”的罪行论处。而行刑的人，正是她心爱的小师妹！
　　她没有挣扎，没有反抗，甚至一句解释也没有。脑子里只有小师妹看她的眼神：冰冷、厌恶、仇恨。
　　她不明白，直到小师妹一剑刺穿她的身体她都不明白，你为什么不问我一句，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眼眶中突然掉下什么东西，潮湿地滑过封瑾的脸颊，在干燥的皮肤上划过一条曲折的线。
　　“楚源，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封瑾的泪珠落到祁楚源的手背上，凉意直击进她心里。
　　如大梦初醒一般，祁楚源松开了掐着封瑾脖子的手，不敢置信一般朝后退了两步。
　　“咳咳……”喉咙上的钳制松开，封瑾深吸一口气，瘫倒在地上，一手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师姐！”祁楚源扶起封瑾，懊悔不已，道：“对不起，我刚才……”
　　“不必说了。”封瑾缓了口气，冷着脸，看都不看祁楚源，拂开她的手挣扎着站起身来，道：“我去把你的剑找回来。”
　　“你去哪找？”祁楚源不放心，抓住封瑾的衣袖。
　　“与你无关。”再次挣开祁楚源的手，封瑾转身就往外走。
　　“师姐，我跟你一起去！”祁楚源追上来。
　　“别叫我师姐！”封瑾站住，眉目中一片决然，“我早已被逐出师门，不再是你师姐。别跟着我，我把剑找回来，你我即刻便回羽山！”
　　祁楚源呆住了，师姐不再认她了？眼看着师姐一步步走远，祁楚源的双腿却似被钉在在了原地，一步都动不了。
　　失了魂似的坐到床边，祁楚源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怎么这么多年就是改不了冲动的毛病？祁楚源把脸埋在掌心，悔得肠子都青了。
　　“楚源，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耳边又响起师姐这句话，祁楚源叹口气，眼睛出神地盯着地面上一块小小的砂砾。
　　到底怎么做，才算是相信你呢？
　　是不是爱一个人，就应该不问对错，不论发生什么事，第一反应都该是去保护你心爱的人呢？
　　祁楚源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盲目的信任。回想这几年，她过得人不人鬼不鬼，这难道不是因为爱么？
　　她做事从来不在乎过程如何，只要能得到她想要的结果，无论手段卑鄙或是磊落，她都可以去做，而封瑾恰恰与她相反。在爱情中同样如此。
　　封瑾要的，不是相爱的结局，不是一句“我爱你”就可以。她看重的是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是从心底给予对方的安稳与信任。而在祁楚源心中，爱一个人，就是不论我对你做了什么，只要你知道我是因为爱你才会这么做的，就已足够。她把爱情想得太过简单，在她的世界里，爱就是轰轰烈烈，白头偕老；恨也要惊天动地，不死不休。
　　这一天，祁楚源从下午直等到日落，也没见封瑾回来。眼看天就要黑了，祁楚源在屋里急得团团转，脑子里不停想着各种可能：师姐到底去哪了？会不会被狼叼走了？不可能，这附近根本就没有狼……会不会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坏人了？没听说过这有恶人出没啊……会不会是迷路了？这个村子才多大啊……
　　越想越邪乎，祁楚源待不住了，正要出门去找，就听见门外有人喊。
　　“祁姑娘，在家么？祁姑娘！”
　　祁楚源出门一看，院外头站着的是那日在江边救了她们的王大叔。天色昏暗，祁楚源过去给开了院门，才看清楚王大叔竟还搀扶着几乎昏迷了的封瑾！
　　“怎么回事！”祁楚源赶紧接过封瑾，抱进自己怀里。师姐的头发、衣服全湿透了，身上滚烫滚烫。
　　“赶紧先进屋，进屋再说！”王大叔也急，催着祁楚源往屋里走。
　　进了屋，把封瑾放到床上躺好，一摸封瑾额头，热得烫手。祁楚源急得火烧眉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怎么了，我师姐怎么成这样了？”
　　“就为了捞这个！”王大叔把手里握着的东西举到祁楚源面前，黝黑的剑鞘上还在滴水，祁楚源接过来，不正是自己的墨粼剑么！
　　“她……跳进江里……捞出来的？”拿着剑，祁楚源懵了。
　　“可不嘛！”王大叔叹息一声，道：“今天下午封大夫上我家，说是要借船，我问她干嘛用，她说有个很宝贵的东西掉江里了。这两天下雨，江里多冷啊！我撑着船，封大夫还拿了麻绳，到了你们沉船那，她把麻绳系在腰上“噗通”就跳下去了。你说这东西是这么好找的么？这江水那么深，早就不知道给冲哪去了！哎……这封大夫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劲头，一次没找着，上来了，我往前划划，她又跳下去了！这足足跳下去七次啊！才捞上来。我以为是什么宝贝呢，原来就是把剑！你说这剑上哪买不着啊？至于差点把命都搭上么！”
　　王大叔还在絮絮叨叨地感叹着，祁楚源早已泪流满面。她无法想象师姐是如何一次次跳进江里给她捞剑的，正如王大叔说的，江水又急又冷，师姐的身子还这么虚弱……
　　谢过王大叔，送了他出去，祁楚源回身把门锁好，回到封瑾床边。
　　师姐的嘴唇乌青，脸色却因为高烧燃起一片红霞，身体不停地哆嗦着。
　　祁楚源给封瑾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拿布巾给她擦干头发，用被子把封瑾裹得严严实实的，还是听见封瑾不停地喊冷。
　　祁楚源急得快哭了，一颗心从没这么焦躁过。她不懂医术，又不敢贸然往师姐身体里输真气，只能按照幼时生病的记忆，打了盆水，把布巾泡在冷水里浸湿，拧干了敷在封瑾滚烫的额头上。
　　“师姐，你千万不要有事啊……”祁楚源宁可不要墨粼剑了，也不想封瑾出事。把封瑾的手捧在自己掌心，祁楚源用嘴唇贴着她的手背，心中除了后悔就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