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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很难说一个人的承受底线在哪里,有些人会因为痛苦一蹶不振,有些人会花费时间走出来,有些人可以一边痛苦一边生活两不误。

      向阳是天生承受能力比较强的那一种人,很多事情超过了她的承受范围,她就会像乱世佳人中的斯嘉丽那样,让明天和未知来替她分担一些痛苦。

      今天总是要继续生活的,明天我再去想。

      向阳每天入睡之前都强迫自己不去考虑那些痛苦和不安,闭上眼之后就不再睁开,一直到阳光重新唤醒她。

      还没完全清醒之前,向阳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桃花香,她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听到了隐隐约约的乐曲声。
      她梦游似的追着那香气和乐声的源头走去,穿过一片小树林,桃花的味道和乐声越来越近,有光落在她的眼皮上,她转过了一颗茂密的大树,大梦初醒一样愣在了那里。

      七月底深夏,一片冷白的粉色在绿树掩映之中豁然开朗,几个穿着长袍身型纤长的人或坐或依桃树,坐着的那人一头黑发如瀑,眼角眉梢带笑三分,纤手轻抚着一把棕红色的古琴。依着桃树的那人一身纯黑的长袍在一片祥和的粉色中显得格格不入,可偏偏他的白色长发铺了一身,眼角一道弯月似的红痕显得整个人柔和了许多。其他的几个人一身白衣,身若无骨一样旋转绽放成一朵朵白色的花儿。

      向阳认得那人眼角弯月似的红痕,她许多次的春天误闯了一片桃花林,那人有时依着树看一本书,有时把玩着一把通体洁白的笛子,眼角的红痕在看到她这个误闯仙境的小傻瓜之后会随着带笑的眼睛上扬,像一个诱惑。

      这一次她又冒失的闯入了这片仙境,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了包容她的笑意,只剩下了漆黑的悲伤。那人看到她傻傻的站在那里,放下了唇边的笛子。
      “过来。”他说。

      向阳跌跌撞撞的跑过去,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她一定还在梦里,在闻到他身上的桃花香之后她恍惚的想。

      “冒失鬼。”他俯下身捧起她脏兮兮的脸,一缕白色的长发拂过她的眼睛,嘴角终于带了几分笑意。
      向阳从来没有离他这么近过,她许多次的春天误闯这片桃花林,每次只是远远的托着下巴望着,从不敢走近了打扰。

      关墨用手仔细的擦去她额头上的一块污迹,再往下看到了那双因为紧张而不停眨动的眼睛,心里的感叹和无可奈何终于化作了一声叹息。

      “我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帮不了你什么。”他说话时,身后抚琴的人仿佛应景一般,轻拨了一下弦,一声凄凉的颤音笼罩了这片桃花林。

      随着这一声曲调,原本开的正旺的桃花开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衰败,清晨的一阵山风之下,像下了一阵花瓣雨。周围跳舞的几个白衣人在不停的旋转中,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化成了几瓣花瓣融进了漫天的花瓣雨中。

      向阳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仙境一般的桃花林随着急促的琴声衰败,从花朵压弯枝的盛放到只剩下干枯的树杈,绿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花瓣。

      在这枯枝落花之中,关墨勉强的笑了一下,眉眼间是让人心碎的悲伤。
      “只有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心意可以给你了。”他摊开手,掌心里静静的躺着一颗晶莹白色的珠子,内部却好像装着红色的流光一样透着淡淡地红。

      抚琴之人的动作随着琴弦的断裂戛然而止,琴身仿佛在悲鸣一样发出阵阵的颤音。

      向阳还因为震惊半张着嘴,那双好看的手便顺势捏着那颗珠子送到了她的口中。珠子入口即化一点异物感都没有,她下意识的咳嗽想吐出来也无从下手。

      “梦该醒了,小傻瓜。”他的身体随着话音逐渐的消散在空气里,那头白色的长发在风中柔顺的拂过她的眼睛,她下意识的眨眼,再睁开眼时眼前已经空无一物,只剩了满地厚厚的桃花瓣和衰败的枯枝树干。

      “醒醒。”

      白河刚捉了几条鱼回来,就见蜷缩在火堆旁的向阳痛苦的呻吟着,他走近一看,发现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泪水,嘴里不停的喊着什么。
      他以为是梦魇,于是唤醒了她。

      向阳茫然的醒来,不知今夕的发愣。她环顾四周,没有什么桃花林和花瓣,只有夏季茂密的大树和野草。她明明只是做了一场梦,却感觉到了莫大的悲意和痛苦。

      白河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怕她做的是关于母亲离世的噩梦,便没开口询问转身去烤鱼了,同时也错过了她眼角下面一闪而过弯月似的红痕。

      他们终于在房子被烧毁的第七天走出了这个山村,进到了一个向阳偶尔会跟着苏离衣出来采购的小镇。

      白河迫不及待的找了家旅馆,换下了一身狼狈的衣服,舒舒服服的冲了个热水澡。他擦着滴水的头发踩着蒸腾的雾气出来,身上的疤痕从横交错,腹部有一处乌青发紫的淤痕,显得有些可怖。

      一开门就看到向阳穿着脏兮兮的白裙子拘谨的坐在那里,他一边示意向阳去洗澡,一边点了一支烟琢磨着该给孩子买件像样的衣服了。

      于是他借着向阳洗澡的这会儿功夫,去外面转了一趟,回来的路上提了两份热腾腾的面条,和一包女孩儿的衣服。

      向阳整个人缩在浴池里望着天花板发呆,还在想前几天的那个梦境。她听到白河关上电视对她说出去买点东西,她也没有开水龙头,整个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了她偶尔动作引起的水流声。

      她越泡越觉得冷,按理说深夏的炎热水凉的不应该这么快。在她想起身之前,一声水滴到地板上发出的沉闷声音让她的敏感的耳朵跟着动了一下,她揉了揉耳朵,发现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股不安的恐惧莫名的袭向了她,她觉得有些心悸,以为是泡水的时间太长了,于是强压着不适裹上浴巾向浴室门走去。

      她光着脚踩在湿漉漉的地板上,越往前走就越像踩在冰上一样冷,她冻的瑟瑟发抖,僵着脖子低头望脚下看去。

      不连续的一滩滩水迹已经凝结成了白霜,在她落下的脚下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头顶的吊灯开始忽明忽暗的摇晃,黄昏的余晖从浴室墙壁上的排风扇口旋转着照进来,在灯光彻底消失的浴室里投下了形状各异的影子。

      她张着嘴想大叫,却徒劳的发现自己只能断断续续的发出几声呻吟。房间里的温度越来越低,她脸上的水珠落在睫毛上凝成了一片白霜。她颤抖着手去拧浴室门的把手,惊恐的发现它纹丝不动。
      寒冷入侵了她的五脏六腑,她觉得每一次的呼吸都像吸进去了冰渣一样疼,拍打门的动作越来越弱,最后只能倚着门瘫倒在地。

      不合时宜的,她想起了母亲给她讲的童话故事——卖火柴的小女孩儿。
      不知道是不是人在冻死之前会出现很温暖的幻觉,她恍惚看到母亲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无奈又宠溺的笑容。她在那一瞬间忽然明白了小女孩烧光了她最后的火柴看到幻觉中的奶奶的心情,明知道这是幻觉却仍然心甘情愿的跟着她离开的义无反顾。

      她于是一边哭,一边把手伸过去。
      “妈妈,带我走吧。”不要残忍的留下她自己一个人继续生活。

      那双手在她触碰到之前忽然碎成了零星的火苗,连带着她整个人一起化成了无数的火星。噩梦又一次重现,她猛的往后退碰到了门板。

      脑袋被强烈撞击的痛楚让她猛的一清醒,眼前的冰霜和火苗一瞬间散去。

      幻觉退散后,一个半人高的蓝色纸片人扭曲成一团,姑且可以被称为嘴部的地方裂开了一条缝,它咆哮着,提着一把冰做的镰刀砍了过来。

      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贴着她的耳边响起,她睁开眼睛,那把泛着刺骨寒光的刀尖堪勘停在她的眉心,被切断的一缕头发慢条斯理的在这片死一般的静止中落了下来。

      蓝色的纸片人被刺中要害化成了粉末消散在了空气里,那把插在它胸口的刀随之掉在了水重新融化了的地板上,发出一声轻响。

      白河把吓呆了的女孩儿抱到外面的桌子上,指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说:“先吃点儿东西,吃完把衣服换上。”说完也没有再多的心思去安慰她,阴沉着一张脸走进了浴室。

      他出门之前仔细的下了高级符咒来保护这件屋里的人的安全,一般的妖魔鬼怪连踏进这里一步都难,而且那纸片人明显是个式神。
      他捏起地上的一堆粉末,不情愿的得出来一个事实,有人已经知道了狐妖的内丹在他手里,而且已经寻着踪迹找到了他。
      可消息怎么会走漏的这么快?

      由于这个突发事件,他们在这个破旧的小旅馆稍作整顿,第二天便去车站买了去N市的票,在朦胧阴沉的天色下坐车颠簸的大巴踏上了对向阳来说注定是个悲剧的未来。

      向阳扒在窗户上向后看去,那个承载了她无数美好记忆的山脉和村落在她的视线里渐行渐远,在泪光中模糊成了一片重叠的影子,好像一场雾气缭绕的梦。
      这个场景成了她后来无数次梦中惊醒的罪魁祸首,让她一次次在深夜痛哭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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