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淚的物語

5、冷暖自有知

　　数不清的时间就在天天干活天天饿肚子中度过，郝贤以前从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能起早贪黑勤苦如斯，当然被逼成分占了百分之百。
　　眼见天气越来越冷，老板也没给他们发放过冬衣服的意思。洗衣服洗碗的活儿干多了让手都起了冻疮，又疼又痒滋味甚是难熬。不过看其他的孩子居然还能洗冷水澡，她已经无法直视自己和别人体魄的差距了。
　　这阵子渐觉头晕脑胀，还打喷嚏，明摆着是感冒的症状。对流魂街这个药物匮乏的地方来说生病是不小的麻烦，不过想想自己以前在家感冒的时候偷懒不吃药，最后还是不知不觉的好了，郝贤报以乐观心态，没把这当回事。
　　灵力只在厨房风波那次一急之下全神贯注的用了一次，威力还小的可怜，虽然造成的事故挺大……
　　后来不管她再怎么练习都没成功，屡次的失败给她高涨的自信和热情兜头泼下冷水，再次认清自己是个被命运嫌弃的柴。

　　市丸银三不五时的就会来找她，两人偶尔会偷偷的跑去后院的树林里，郝贤折腾鬼道的时候，他就坐在树枝上晃悠着腿，看她屡败屡战的傻气劲儿。
　　“鬼道？”
　　“对，死神四大技能斩拳鬼走，斩是斩术，拳是白打，走是瞬步，鬼就是鬼道。”
　　“死神的东西？”
　　小正太有点惊讶，挑了眉从树上俯视她，“你怎么会知道死神的东西。”
　　“这又不是什么保密的事情吧？”
　　她纳闷的。
　　市丸银轻笑了声，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她：“死神技能的详细内容，一直都不会外露。”
　　“……这个……嘛……”
　　她顿时语塞，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来解释，便理直气壮的转移话题，“别悠闲的坐在那里啊，你也来试试！”
　　在郝贤粗略的告知了念能力使用的那套路子之后，市丸银同学点点头，手指一伸：“白雷。”
　　“嗞——”
　　一道银色的闪光冲了出去直飞向天际。如果刚才市丸银不是抬了一下手，这东西炸到树那可就是大动静了。
　　“……”
　　郝贤目瞪口呆，维持仰望的姿势瞩目刚闪过面前的白雷。
　　“意外的简单啊。”
　　旁边的人拢起手歪着头瞅她，眯起的眉眼带着几分愉悦。
　　在残酷的两厢对比下，郝贤生无可恋地麻木道。
　　“……别说话，我要静静。”

　　虽然遭到了一个活生生的天才惨无人道的打击，郝贤仍然很快振作起来。
　　自打上次厨房事件血淋淋的震撼之后，她就十分有命悬一线的紧迫感。既然深知这里不是讲人权，有法律，杀人会偿命的地方，如果不再想办法变强自保，那她就如同砧板上任人鱼肉的食材一样，不知道啥时候会死，也不知道会死在哪。就算死了，也只有每天来给她送柿饼的市丸银会发现。
　　瞬步、斩魄刀、白打这种高端的东西她无门可入，鬼道又时灵时不灵，市丸银能一击即发，而她怎么努力连个火花都冒不出，就连厨房那次针尖大的白雷也使不出，天赋这种东西真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不过至少至少至少——可以肯定，自己有灵力耶耶耶！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忙忙碌碌的在饥饿和劳累中挣扎，机械的每日工作→工作→工作→睡觉中，也只有和市丸银相处的那一会能欢快点，有个可以抱怨的地方。在这样的日子里时间被塞得满满的，满到她没时间去想会动摇她的事儿。比如说，家。
　　她想过未来，但那太遥远也不切实际。想这种东西还不如早点睡，明天还有始终加量不加价工作量。
　　所以她想的也只是：或许就这么过下去了吧，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一年一年。

　　当然，依照世界对她的恶意而言，她的想法十有八.九不会如愿。
　　没过多久她就开始咳嗽，额头烫得厉害，鼻塞等状况无一例外的证明她的病情已然愈重。
　　她拖着沉重的身体去找领事寻求帮助，对方轻蔑地从鼻腔里冷哼一声，随即蛮横的一把将她推出了门，不耐烦道，“别做梦了！你的命还没药贵，一点小病装腔作势，这里可不是慈善屋。想活就自己撑过去！”
　　为了防止病情传给别人，领事免了她干活，让她在房间里，勒令她不得出门。
　　没有药和热水，长期的饥饿更是雪上添霜，她咳的受不了就捂着薄被睡觉，过段时间再咳醒过来。
　　迷迷糊糊睁眼发觉屋里光色很黯。
　　市丸银就坐在她的床铺边，脸色有点沉，细眉微微皱起，她咳得时间太久嗓子生疼，喝水咽东西都刺痛。若是醒着，她会强忍疼痛说上两句话。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乱七八糟的梦里头都带着柿饼的甜涩清香。
　　“我会死吗……？”
　　她望着屈腿坐在一旁的少年，嗓音嘶哑的厉害。
　　“不会，祸害遗千年。”
　　他道。
　　“我不想死。”
　　“……嗯。”
　　她也不知道是跟自己说，还是跟身边这个唯一陪着她的人说，高烧令她神志不清，这句话反复念叨许多遍，依稀记得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市丸银都会低下头，表情晦暗不明。
　　总在夜晚过来的市丸银带的东西逐渐多了，两三个柿饼，有次居然还是米粥。
　　他就靠着墙坐在一旁，一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动作随意而悠闲，眉眼弯弯的看着她把东西吃下去，然后聊上几句，等她睡着了再离开。
　　病来如山倒。她难受的像是被人撂进炼丹炉里炙烤，热的不停蹬被子，市丸银会耐心的给她重新盖好，她掀了几次都没用，呜呜咽咽的闷哼，挣动时恰好碰到他的手，凉的跟水一样。
　　本是指尖发麻提不起气力的郝贤，却像是溺水的人抓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攥住他的爪子，高烫地体温似乎会灼痛他的掌心。
　　市丸银并没有挣扎，相反他还把另一只手覆了过来盖在她的额头上，让她舒服的低吟了声。
　　“…银。”
　　“在。”
　　“我觉得我快死了…”
　　“那是你的错觉。”
　　“你别打断我…我，要把我所记得的鬼道吟唱都背给你。是你的话肯定能学会，以后在流魂街、就谁也欺负不了你啦……”
　　“累就睡吧，别说了。”
　　“你住口，认真听我说…这是我仅能给你的帮助了。”

　　市丸银闻言突觉一阵窒闷。
　　——“我这样白吃你东西也不行啊，你有什么地方用得着我帮忙么？”
　　——“没·有·哦——用不着给我报酬。”
　　——“不是报酬，是平等啊喂！(╯‵□′)╯︵┻━┻”
　　那个时候，还能被气的蹦跶的家伙。
　　而他现在所看到的，那双灰蓝的眼睛，黯淡的令他烦躁。
　　“君临者啊…血肉的面具、万象、振翅高飞、冠上人类之名的东西……”
　　嘶哑嗓音断断续续背出晦涩吟唱，死神秘而不宣的技能，流魂街多少人会为之趋之若鹫。
　　市丸银反将目光望向破旧窗台外的一轮惨白弯月。
　　搭在她额头上的掌心发烫，被她攥住的手指发烫，他心头也不知不觉的发起烫来。

　　在那之后，第二天第三天，接连好几天郝贤再也没有见过市丸银。
　　她在床上躺的身体僵硬，因为饿过头睁开眼也只能看到缭乱的星点，灼热的气流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炙烤着她身体中的每一滴水分。
　　“……市丸银……”
　　她张了张嘴，用气音喊，干哑的嗓子已经无法发出声音，气流的振动反而触动了脆弱的肺部，每一次呼吸都引发一阵剧烈的痛楚。半死不活的声音倒让她自己愣了一下，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还是…要死了吧。
　　没有水喝，也没有东西吃，房门关的严严实实，房间里只剩下自己痛苦的呼吸声，还有几声暗哑的干咳。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任何声音，仿佛世界只剩下她独自一人在狼狈地苟延残喘。
　　在痛苦中的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漫长，没人陪伴没人安慰没人帮助。更别提诸如拯救这种可笑的词。
　　被抛弃了吗。
　　她在意识清醒的间隙扪心自问。
　　抛弃……哈，自作多情。市丸银有什么理由非得来看她照顾她。他可是市丸银。
　　“与其告诉她市丸银是个老好人，不如和她说其实蓝染惣右介是个不举来得可信。”这话难道不是她自己所想的吗。
　　还是说，那么失望是因为，自己其实是信任和依赖他的呢？
　　信任和依赖着，市丸银。跟松本乱菊青梅竹马的市丸银，跟蓝染叛变的市丸银，因为一个理由置自身安危于不顾、毅然舍弃部下和朋友、背负别人的误解与杀意也在所不惜的市丸银。
　　还没那么圆滑的市丸银，会偶尔对她笑的温和的市丸银，那么久以来向她伸出手的市丸银。
　　……不知不觉中在她心里占了那么重份量的市丸银。
　　她却始终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是被动的接受。从他第一次递给她柿饼，到现在的无影无踪。
　　是啊，她能做的只有接受。也承蒙那家伙的照顾才能活到今天。
　　或许就到此为止了。只是不知道死去之后能否回到原来的世界，好想再见爷爷他们一面啊…
　　疲累让她的眼皮重如石闸。

　　一声拉门的碰撞声音短促响起，她还有点怀疑是幻听，但身体更快的做出反应，她屈臂强撑着抬起上身，模糊的看到一个人影闪到近前，那头银色偏紫的发昭显来人身份。
　　“……银？”
　　“是我呀。”
　　少年应了声，手上动作极快的把被子掀开，她刚感觉到冷气，又被对方带来的薄单裹个严严实实，然后他单膝点地背过身。“郝贤，上来。”
　　“……这是干什么？”
　　她还有些愣。
　　少年偏过头，黑暗里看不出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稍许稚嫩的轮廓出奇的已然有种男人坚毅。
　　他拖着长调的关西腔里挟着从容笑意，在空气中微微震动。
　　“带你私奔哟。”
　　她的心也随着他的话震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