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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荒诞至极的模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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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道骸 ===
他所见过最恶心的东西,莫过于人类了。
其实他不想站在那个高出常人一头的地方俯瞰着那些忙忙碌碌的物种,但是却由于自身的过于特殊而不得不观察着每一个人类。
他对整个彭格列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偶尔让泽田纲吉欠自己个人情似乎也不错。
虽然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能得到偿还的那一天。
于是他暂时还没有立志于展开人类复仇计划,没有间接地表示要举行地下世界的清洗活动,甚至没有拖着太多的人命来缓解自己的绝望感,六道骸的一如既往似乎已经成为了很多人安心地觉得首领还没有出事的最大理由了。
当然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事情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同样名为泽田纲吉的青年穿越到这个时间线的第一天,他就抱着自己首领僵硬寒冷的身体去彭格列的位于郊区的不起眼的彭格列研究室寻找入江正一。
对方还是戴着一副眼镜,随意又不修边幅地蜷缩在一圈圈电缆中做着青年怎么都搞不明白的研究,但是瘦小的研究员看见六道骸带来的布袋中由于死后僵直而无法塞入到兜子里的手臂时,几乎是从椅子上跌了下来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纲吉为什么会……!】
一时半会都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看起来还像是没长大的科研人员颤抖着胳膊拉下装尸体的长袋子上的拉链,首领的上半身露了出来,细碎的刘海下是被骸擦得干净的脸,闭着眼睛像是在睡着一个安稳的午觉。
【kufufufu……细节方面我无可奉告呢。】
骸笑着搂着怀中那个丧失了身体机能的躯体,用溺爱的眼神为他整理了一下碎发。然后抬起头来看着还没从震惊和恐惧中逃脱出来的同僚。
【不过这可是这是纲吉亲自给我发送的短信命令呢,让我保管好他的尸体并且送到你这里。】
【彭格列还有其他的成员知道这件事的吗?】
流下了一滴冷汗,这下子可不妙了……入江正一觉得头部神经的刺痛让他难以忍受。现在的彭格列的情况似乎已经危及到了自己不愿意去推测的程度。
【当然没有人会知道,你觉得我会愚蠢到这种事情都无法判断?】
【那……你确认这是来自彭格列的命令吗?这个家伙已经死了……怎么可能……】
还会给你发送指令?这个理所当然的问题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入江就忍不住闭上了嘴巴,眼前的男人的确似乎是没有一丝怀疑,笑容的沉醉中隐隐渗透出让人寒冷的疯狂。
【不会有错的,因为他给我发送的号码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私人号码,应该没有其他任何人知道才对。】甜蜜又罪恶,两股情感相互搏击着攀上六道骸的表情。【当然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才会给我一个人发短信呢……还真是可爱呢纲吉君。】
【请先让我冷静一下……突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先让我整理一下思路……】做出投降姿态的少年一只手按住了额头一边伸出右手做出制止状,深呼吸了一会。
【我们的首领死了……然后他用短信让你把他的尸体带到我这里……我觉得这从根本上因果关系就乱七八糟的,你怎么能确认这条是彭格列的首领的命令呢?你能确认这不是什么陷阱吗?】
【KUFUFU……你觉得我是会弄错自己首领的人么?】即使是保持着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微笑,但是六道骸的眼神中不带一丝的温度。让入江感觉自己如同站在气旋的中心一般,难以呼吸又深感寒冷。
【呃……那倒是也没有啦。】他率先移开了自己的眼睛。
也难怪别人很难相信呢,雾守苦笑着喃喃自语了一句,然后温和地拍着站在自己面前矮了自己一截的不同部门的同伴。
【那的确是来自泽田纲吉的意志哟,虽然就算是我,也弄不清楚泽田纲吉是怎么办的到的呢。】
【而且他还如命令中所说的那样的给我带来了个小礼物回来,所以应该不是在骗我们哦。】
【小礼物……?】
【啊……请别在意。】
反正我已经签收过了。
六道骸把影像资料插入了青年的电脑上,然后任由彭格列的科研者站在他的身后费劲地搬弄检查着首领的身体,迅速地在主电脑中拷贝了新的资料以及文件回来。
与他人的关系并没有亲密到毫不在意地盘踞在人家工作的地方闲聊,收拾好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之后,六道骸正打算不声不响地离开,却又几乎在入江放松身体的同时折返了回来。
【对了,你可不能把这个当做实验材料哦,泽田纲吉让我转告你的。】
【谁会这么做啊……!】
【纲吉君让你把尸体的腐坏进程强行停止……就是要你动点手脚然后在验尸的时候拖延死亡的时间呢,能做到吗?】
【能……我知道了。】
僵硬的点了点头,面容苍白的少年表示自己可以做到这一点。
【这是他的命令哦。】
满意的看着正强忍着情感的洪流的堆积着的对方,六道骸笑着右手做出了再见的姿势。
而左手握着的手机上断断续续的发来的命令像是透过了生死的界限传送而来的命运指示一般,闪闪烁烁地透漏着他们一步一步应该怎么走。
但是发信的作者却独自躺在他们旁边冰冷的器械上,早已停止了呼吸一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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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他回到曾经空无一人的屋子之后,发现不够警戒的孩子至少已经自己出门打探了一下别墅附近的路线,至少房间中出现了披萨的盒子还有饮料饼干之类的便利店杂物,摊开的报纸被乱七八糟地丢在桌子上,物品的主人却侧身靠着沙发上睡得不亦乐乎。
他盯着孩子的睡颜看了一会,恍惚间才发现自己的首领似乎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他没有跑去叫醒他,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那些讨人厌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变。泽田纲吉还只是那个时常会忍受不了冗长的仪式和杂务而动不动离家出走跑来住上两天的温和首领,他只是因为困倦才在自己的客厅中忍不住睡着了而已。
但是这都是谎言。
不管生前人类的肌肤有多温暖柔软,死去之后都会失去所有的温度,而这种质感还残留在自己的手上难以洗去。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若无其事地对千种和犬下达了太阳升起之后的种种命令,和库洛姆道了晚安。抓着自己的肩膀躺在对小时候的自己来说还过于奢侈的大床上,紧紧地抓紧床单。
他所熟识的泽田纲吉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
闭上眼睛,不再呼吸,没有心跳,脉搏停止,不会醒来,慢慢腐烂。
他觉得自己难以接受这一点,不想承认这个无论怎样轮回自己都得不到幸福的世界。
不知道能不能补救。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像是在笼子中养了兔子一般,工作时间也会时不时会想起家中的那个年龄小上整整十岁的彭格列首领。
那个时候的他的眼神还不像是自己的年代中的那个家伙一样懂得把奸诈隐藏在温和的眼神中,也不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有着天真澄澈的眼神。
那是同样带着困惑和被东西束缚住的眼神。他知道那孩子被召唤过来的日子正好是他的成人礼,不过他也知道那个孩子不论怎么挣扎的最终只会做出一个选择。
他有时候会挂心那个不熟悉这个世界的小首领(虽然严格来说并不小)有没有乱跑到走丢,会不会被本家的人或是敌人所发现,但是出乎自己的意料的是18岁的他总是冷静地遵守着他的叮咛。
那天纲吉站在自己房间中的日历本前一格格的划下那天生日以来所有的日子,自从自己掉入了这样一个不知底细的时光大坑中已经度过了快要四天。
他像是不停地按捺着自己不安一样地来回踱步,然后忍不住又抱着膝盖蹲在着骸的旁边。
“呐……骸,能不能告诉我一下……”
小动物一样地微微抬头,察言观色的同时成了人的首领仍旧能塑造出楚楚可怜的姿态,成了人的六道骸开始认真地思考这家伙未来的十年一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为什么28岁的他就能如此理所当然皮笑肉不笑地命令自己和吐槽自己呢。
“什么事?”明明知道想问什么但他还是抬起对方的下巴饶有兴趣地提出疑问。
“我大概……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过去啊……”
那个时代肯定已经炸开了锅。
虽然可以的话总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想回去了。
“KuFuFuFuFu……这种事情我也不清楚呢……”他说了实话。“让你过来时这个时代泽田纲吉的选择……你应该会起到什么作用才对,不过你想什么都不做地就走掉吗?”
“我所应该做的事情……”脚边上散落着大面积打印着彭格列现状的资料夹还没翻完,地板上还有桌面也都七零八落地堆积着那些原本碰都没法碰的东西。少年扫视了一圈这些珍贵得让自己生不如死的东西之后觉得自己差不多也应该开始逃避现实了。
“但是我还没有真正地当上首领,对这个时代的事情看了再多的资料也没有用……总觉得代替现在的我似乎还不太可能吧……”
“没有人说想要让现在的你代替坐在这个位置的家伙,KUFUFUFU,……虽然对你来说我这边的泽田纲吉已经死掉了所以没办法确认,不过应该有你能做到的事情的。”
“我所能做到的事情吗……?要是能找到的话就好了……”
“会找到的,因为你们是同一个人啊。”
不由自主地安慰了他。
反应过来时他禁不住为自己居然能说出这么破廉耻的话而感到愤恨不已,但是趴在膝盖上侧着身子看着自己的少年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几天中的焦躁和愁眉不展似乎是第一次被抚平了褶皱。
“骸果然是个好人啊……”
不请别这么说我。
“总觉得这十年以来一定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变化,10年之前的六道骸……虽然和我们已经亲近了不少但是还是能感觉到有些危险呢,各个方面上。”
所以说是从哪些方面上?
还有别误会了,即使是现在我也不会是个好人。
少年的笑容和自己印象中的那张脸相互重叠——让他急躁了起来。
就在他想要站起身子丢下坐在旁边的对这个世界一无所依的少年时,但是一个简单的要命的问题阻止了想要站起身的他。
“呐……骸,”
从脖颈后面传来的声音颤颤巍巍却又带着必须想要得到满足的欲望,他知道身后的少年有多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但仍耐心地等待对方问出口。
“十年后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轻佻地笑着回过头,吐出的话语却极其的普通。“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是骗你的呢。
===泽田纲吉===
你有没有想成为别人的时候?
比方说吃饭的时候,脑子中想象着他爱吃的菜式,盛到自己的碗中慢慢地咀嚼并告诉自己又尝到了所谓的人间美味。
比方说站在书架前的时候,手指会不由自主地在一排排书目面前细心挑选,然后根据他的喜好不自觉寻找着他会去看的小说,然后让自己也沉溺于其中感受他所得到的所有爱与恨。
比方说踏上他所走过的路,思考着他思考过的事情,设想着他说过的话,抚摸着他使用过的桌子盯着印有他的笔记的文案,无时无刻地思索着他究竟有着怎样的想法。
也许你并不需要自己变成其他的人,只需要用印象和推算来掌握别人的整个人生。
但是泽田纲吉不一样,
因为即使是站在不同的时间线条上的相同角色,但是他们还是没有交集的两个点。
虽然都是同一个人。
18岁的泽田纲吉有时候会感到后悔。
有时候会有突如其来的念头在脑子中闪过,他会睁着开始朦胧的眼睛在严酷到要死的斯巴达训练中追溯他的人生到底是从哪里开始走错的。
虽然残虐的小婴儿老师会毫不犹豫地踩着他的身体并告诉他那个残酷的缘源大概在你祖宗往上数三代上就已经决定好了,但他还是觉得有点难以释怀。
因为废柴的时间太久了,苟且偷生唯唯诺诺的生活已经经历了太多,血液中的因子已经在小人状态的循环下浸泡了十多年。
但是就突然间就改变了。
于是他还记得里包恩过来的那天,突如其来的真相炸得他整个人生都惊动不已,然后错开的轨迹就像是滑入了别人的轨道中,而且慢慢从小打小闹的程度进程到了自己无法无视的等级。直到整个世界都发生了改变。
虽然忘记了究竟是哪一天总之他匆匆忙忙地就告别了14年的普通人生,然后人生就在一片如崖的陡坡中狂奔而下。得到了无法用金钱衡量的伙伴与勇气作为补偿,但后果却是把自己所有的朋友都拖下了无法逃脱的深潭。
于是直到今天,他现在有时候还是会感到羞愧。
如果自己能在人生的前一个十年表现得再英勇一些,如果自己没有去做那些不符实际的梦境,如果自己没有在心中憧憬着那些和自己毫不搭边的英雄,幻想着像书中电脑中的主角一样得到了不可思议的力量和充满祝福的爱情,如果他没有打心眼中默默地羡慕着那些一辈子都不该和自己扯上关系的事物,那现在的自己是不是还在过着其他不一样的生活。
就让那些虚幻的情节,不切实际的电影,都随着有着正义的主角得到了值得祝福的HE的东西统统消散掉吧。
因为那些都是谎言。
他不是喜好于蹂躏他人的恶者,也不是会沉溺于战争中的疯子,只是一个有着悲催命运的普通人,时常为了挽救眼前的危机而将所有筹码堵在未来更大的危机上。
然后就到了那天,他终于拖过了那些充满了纠结和疑惑的日子,成为了一直等待破茧而出黑色凤蝶。
他要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用在无尽的斗争之上。
敌人却不知道是谁。
他知道自己已经杀过人,贩过武器,威胁过别人,定下过害惨他人整个家族策略,他能感受得到自己正在一步一步地被教导成为一部精准的器械,尽管天性上的懦弱和温和还没有被完全磨灭。做过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他不可能再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回归到正常人的世界。一身的污迹和忏悔压在自己的身上让他迈不动踏向日常的脚步。
于是就在这样不情不愿的状态下,他也不能回头,所以只能向前迈进让自己走得更高更远。
然后尽量让自己更加轻松。
于是怀抱着如此妥协的想法,他不怎么期待地迎接了自己的生日和命运。
也顺道迎来了新的麻烦和自己的尸体。
他想象不出这个世界的事态到底有多糟糕。
作为一个昨日还在不甘而恐惧中睡着的烦恼之人,他完全不知道为何十年后的自己会想要召唤出现在的他。他想象不出什么事情都不了解的自己到底能在这个连28岁的他都悄然身亡的世界能做到什么。
他甚至有一度怀疑这一切都是十年后自己的陷阱,要么就是那个无聊的家族串通好了自己的守护者和一堆甲乙丙丁拿着大大小小的道具只为了耍他而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其实现在的我并没有死吧,他有时候会这么想,他不知道为什么做了十年的彭格列首领的自己会如此信任现在的他,简直像是只要拖着自己进入了这个麻烦的状况就怎样都好。
他想找人抱怨,却无能为力,虽然他知道现在慌乱着不知道做什么好的自己和运筹帷幄不知道有没有死得其所的男人都是同一个人,但是在心中抱怨的时候他更多的是把他当做哪个不相干的人来碎碎念。
不管怎么样作出决定的那个家伙已经死了,所以自己的疑问只能由自己来解开。
他有时候回想起来六道骸的话,那个和自己印象中的家伙有点不一样,大概是十年的磨难和现状的难解让他显得有点有着成熟男人的魅力,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宅中的少年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虽然他知道原因一定是出在自己的身上。
总之他记住了对方的话,他觉得总有自己能做到事情,他总是慢慢地在狭小的房子中漫步着寻找着十年后的感觉,模仿着自己的口气,推测着自己的想法,在房间中走来走去,坐在首领宝座的大椅子上。绞尽脑汁地探究这种情况下自己究竟能做什么。厌倦前面的一切之后也会偶尔读读公文窃听一下雾守的电话待对方有空的时候再纠缠地寻问一下将来的自己会如何如何,然后越来越多的线索慢慢地拼凑在了一起,碎羽交织在一起铺成了连自己都无法设想的巨大双翼。
但是给他的感觉只是如同生人的陌生。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得知未来的自己有着无比干脆的手段,带领着一群武力高超狂躁勇猛的伙伴们在风云中驰骋,狠狠地打击了所有初期中对他抱着迟疑和反对态度的人,种种迹象都和人生中的前一半不太像。
所以即使变得威武霸气,他也不会因此感到欣慰开心和自信。
他必须弄懂自己在想什么。
自从几天前的彭格列继承仪式以后,他绝没想到自己会是以这种方式接受到了来自工作的第一份压力,让人发笑的是这种压力不是来自于颓废而荒芜的现实,也不是来自于谁都不知道首领身亡的彭格列,更不是来自于以为敌首已死的加百罗涅,而只是单纯的来自于自己。
来自己与十年后的自己的信任。
毫无发展,只有因为首领失踪而引发的一系列问题都由细小的裂痕在时间与不安的洗礼下变大,由雾守带回来的每一条消息都在朝着不安的地方倾倒,泽田纲吉知道这是危险来临的表现。
他只是提前做好了心理上的准备。和往常一样随波逐流地接受了。
然后果然等到了那一天。
那是他回来的第一周的终结,也是他和骸同居的第一周。
被无限延长的日常和自己什么都做不到的烦心所支配,少年几乎已经厌倦了每次只从资料中了解外界的情况。
“起床了吗?纲吉?”念着保姆必备的爽朗台词的六道骸推开了房门低低地微笑着,看向趴在床上踢着腿的成年人脸上是扭曲着对于战争和鲜血的饥渴和期待。
“到了该起床的时间了呢,我们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