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我和你的过去是作茧自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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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天琪自然是发扬了他滴水不漏的绅士风度，左右逢源久了的人像是把照顾变成了一种模式。慕景兮坐在车里，刚刚打过点滴，身体还是略微无力，表情是怏怏的。
郁天琪见她没有讲话的兴致，也自是识趣。
到家的时候，慕景兮解了安全带径自下车去，出于礼貌应该是要回身道谢，但她没有多余力气，也厌倦了客套，只想快点躺到床上去，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看。
郁天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下车追上去。
“景兮！”郁天琪干净的嗓音在安静的夜里倒也显出素日没有的和谐来。已经走开一段距离的慕景兮回头看他，乏力的表情像是可以踩过心脏。
“药。”郁天琪挥动手里的塑料袋，提醒着粗心大意的她。
慕景兮嗫嚅了一下嘴角，娇嗔地说：“你给我拿过来。”慕景兮在人前一直保持着客套，现在这样撒娇的样子却反而更让人心疼。
郁天琪呆滞了一下，今天的她显得这样不同寻常。像是故意表现的亲近与示弱，他虽一直对心中求而不得的影子心怀芥蒂，但毕竟是久经风月之人，又怎么可能不懂，慕景兮如今或许只是把他当做一条最易上钩，又最有价值的鱼。但是理智有时候跟感情往往背离。
他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走过去。
看着他凝滞过后毫不犹豫的身形，慕景兮泛起不为人知的笑意。看来那些娇羞，那些欲拒还迎，不是我不可以，而仅仅只是不愿意。
她接过郁天琪手中沉甸甸的塑料袋子，眉头紧蹙。
“从前有个人问我，如果以后他不在了，那我生病怎么办呢，我说，生病当然是找医生啦，没钱的时候再找你。呵呵。现在我觉得，找医生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一点也没有找他开心。可是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人总是在难过的时候想起那些爱自己的人，开心了就使劲把他们推开。我这样，是不是很不好？”
慕景兮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那么有说话的冲动，或许人在生病的时候就会愈加伤感吧。毕竟那么久了，只要她一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出现的总是周子弋，现在连周子弋都不会出现了，还是会有点难过吧。
郁天琪看着她眼中逐渐堆起的雾霭，不自觉就伸手抚上了她紧蹙的眉心：“没有什么好不好，每个人都是自私的。记得好好吃药。”
慕景兮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郁天琪，你对李源是什么看法？”
郁天琪略一思索，答：“我讨厌他总是对一切尽在把握的样子。”
“那你想看他失去理智的样子么？”慕景兮眼中闪过小小的促狭。
郁天琪纳闷，也不知该作何回答，只能愣愣的看着她，又像是在等她的下一步指示。
“你低头。”慕景兮微弱的口气像是有攫取人神思的魔力，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朝她低下头去。
“五，四，三，二，一。”郁天琪听到一声响亮的甩上车门的声音，却只顾得慕景兮呢喃着如大悲咒一般的倒数，虽然他不知道她在数什么，却也不想出语打破这份宁静。
在郁天琪还没能组织的出任何言语的时候，他只看到从慕景兮背后出现的李源愤怒的脸，他几乎是没有时间反应，就对上李源狠戾的一拳。
李源似乎是算好了角度，不偏不倚绕过了慕景兮。
慕景兮站在那里，神色没有丝毫的慌张，似乎一切是尽在预料的，她就这么淡然的看着李源以及被他一拳打倒在地的郁天琪。郁天琪晃悠悠的站起身来，看着李源充满戾气的面容，心中不知该作何想。看来自己是低估了慕景兮，原来她从一早就看到了隐在远处夜色里的李源的车，而跟自己说那些话也不过是为了让李源丧失理智——像现在这样。
他确实是看到了自己很想看的李源失去理智的样子，但是心间却不能自抑的涌过一层其他情绪，只是太迅疾，他自己也捉摸不出到底是什么。
慕景兮就这么冷冷的和李源对峙，像是两尊雕塑，周身都充斥着比这夜色更浓烈的黑暗。
“滚。”李源终是从牙缝挤出一个冰冷的字眼，没有给郁天琪一个眼神，却是发号施令的姿态。
郁天琪用手背擦了擦逐渐印出的血迹，却丝毫没有移步的意思，也只是面无表情的等待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他要看，李源怎样在这场没有了胜算的对峙里败下阵来。
李源见他不走，心中更加恼怒，一把拉起慕景兮就想往车的方向走，他不希望他们二人之间的问题牵扯进郁天琪这个外人，这会更棘手。
慕景兮本就身体抱恙，被他这样没有轻重的一拉，几乎是站不稳，就要直直的摔下去。李源气的不轻，也顾及不了这么多，只是想着把她带离开这里。
郁天琪伸手扶她，被李源一把推开，两人皆是一个踉跄。慕景兮重心不稳，只想着伸手去抓，抓住的却是李源的衣角。郁天琪眼睁睁看着她被李源粗鲁的带离，却无回旋余地。
“你放开！”慕景兮说这话的时候言辞虽是狠戾，但却是无力挣扎。
李源不管不顾，打开车后座门就把她塞进去，自己接着跟进去，然后落了锁。
两人在逼仄的空间里对望，比在外面更有压迫感。
“你要干嘛？”慕景兮对他一脸防备的样子，让他更加恼怒。
“应该我问你，你在干嘛吧？”李源好不容易强迫自己冷静，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慕景兮冷笑了一下：“在实践你对我的评价。何必被白白冤枉。”
李源气结，实在对她这样的举动无可奈何：“慕景兮，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现在你变得这么...这么消极，这么用尽手段来撕扯我们之间的忍耐。”
“李源，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起码以前的你不会出语中伤我。但是现在，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一丝温暖。既然我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令你留恋的我，而你，也早已退去当年模样，我们正好一拍两散，多好。”
“你这么做，就只是为了让我放手？”
这像是一个问句，但显然，在李源这里，从来都只有他自己的判断，你不需要回答问题。
“李源。郁菲儿很爱你，也为你牺牲了很多，你爸爸妈妈也都希望你们在一起。跟她好好的吧。就像很多年前一样，我只希望你幸福。既然别无他法，那还不如让一个爱你的人陪着你。”
“郁天琪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你的想法一下子会翻天覆地。”
“我不需要别人来跟我说什么，我有自己的判断。有时候，人确实不能太自私，这样大家都不快乐。”
李源一眼不眨的看着她，像是要从她镇定自若的表情里看出破绽，但却是徒然。他悲哀的明白，慕景兮的心意突然之间这么坚决，一定是过程曲折，但是现在自己连这过程是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去解决。
“兮兮，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源，是我们做错了事，我们就要认错。时间不早了，明天你还要带郁菲儿去香港吧，希望你们一切顺利。还有，和睦愉快。”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已经听不出语气，像是在背一段早就准备好的词。
“我想去解决问题，可是为什么你们都不给我机会。”李源在她这样的态度里败下阵来，除了再一次表示心意，几乎别无他法。
“因为你爸爸妈妈，只是想让你过得更好，我也一样，只要你跟郁菲儿好好地在一起，就没有问题了。我也就不必苦恼。”
“苦恼么？这真的是你最真实的想法么？我能给你的难道真的只剩下伤害了么？你现在是只把我当负担了么？”
李源几乎不敢去听她的回答，却又分明看到她坚定的点头的动作。
于她，似乎毫不费力；于他，却是灭顶之灾。
“李源，连郁天琪都会舍不得我一个人呆在医院，连郁天琪都会知道挂完水要送我回来，连郁天琪都会记得关照我生病要好好吃药...”
“够了，慕景兮，我在你眼中就是谁都不如，就是谁都可以相提并论的，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慕景兮看着他脸部冷峻的轮廓，一时无言以对。在她心里谁都比不上李源，这是除了李源以外谁都看得出来的再明显不过。
只是爱情，从来都是当局者迷。
“下车。”李源冷冷的发声，似乎是努力克制着自己喷薄欲出的怒气。
慕景兮越过李源去开车门。李源一把抓住她的手，现在的他充满了矛盾，既不想看到眼前这个慕景兮，又那么害怕将她从此失去。
慕景兮回眸看他，轻轻的拍掉他的手，她的动作那么轻，但是于李源而言却像是一股再强悍不过的力量。
“慕景兮，我有时候真后悔去美国，我以为你会懂的，可惜你全都不懂。”李源把头靠在垫子上，一脸倦态，微闭双眼，余光也没有扫过慕景兮此刻疼痛的脸色。
“李源，即使你会有后悔，会有顾虑，你也不会不去的。我了解你，你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也不会轻易放弃。更不会为了谁，去改变自己的决定。”慕景兮看着李源紧蹙的眉头，想要伸手去抚，却终于只是选择起身离去。
慕景兮从李源车上的下来的时候，只感到胸口上涌的浊气，眼泪不可抑制。
“对不起，我最爱的少年，这样推开你。”慕景兮觉得，在爱情里说对不起是最为悲观的一件事情，但现在，她除了这个措辞，几乎想不到其他更为适合的造句。
心中的悲怆这样浓重，却是不得不的选择。李源的父亲——李逸，叫慕景兮去办公室是在周子弋生日会后那天，她知道有些一直在逃避的问题，终于不得不面对了。
李逸久经商场，不比岑扶怡的悠然气质容易亲近，他面容时刻透露着令人生畏的严肃。就连叫慕景兮坐在的时候都是淡淡的疏远。
他一定是极喜欢郁菲儿的吧，所以那么想让她跟李源在一起，以至于不惜一切去戳伤慕景兮。
他几乎是没有多余的客套，直接便奔向希望慕景兮离开李源的主题。他说，李家需要一个家世优渥，操行清白的儿媳。
慕景兮看着他，她可以承认自己比不上郁菲儿的身家背景，但是操行清白又岂容他人质疑。
直到他从档案袋里拿出四年前那张流产同意书，泛黄的纸张就这么赤裸裸的提醒起慕景兮最为难堪的记忆。
“那时候李源在国外，我多次试探过他，他一再表示，你们之间没有越轨之举，那么，这个孩子...如果你是一个身世清白又洁身自好的女孩子，李源这么喜欢你，倒也不是不可考虑，但问题是...菲儿在李源身边不咸不淡的守了这么多年，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又都是离乡背井，你就真的那么相信李源对你爱情？”他话中的意图在明显不过，慕景兮说不出话来，在这么有力的证据面前，她不知道该如何辩驳——连李源都撇清关系了，自己难道要死皮赖脸的说，孩子就是他的，他没有负责还想倒打一耙么？那真是太没意思。
再承着李逸的语义想下去，即使你跟李源有过苟且之事，那也没什么大不了，谁能保证他跟郁菲儿没有呢？
“为什么你要来逼一个根本没有还手余力的人？而不直接去告诉李源，他必须娶郁菲儿？”慕景兮呐呐吐声。
“因为，李源想不明白的事情，你应该能想明白。比如，失去一个孩子的痛苦。那些都是你们年轻时候犯的错误，菲儿真是傻，为了成全李源对你那点自私的爱情，真的会听信他的话，放弃一个无辜的生命，还患上了短暂的抑郁症。即使李源是喝醉了酒，但一个男人就得敢作敢当。”
慕景兮像是被雷霆正中脑门，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这段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让她整理不出思绪。
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是毫无章法的陡升悲凉，为什么你们都同情郁菲儿，她失去的是一个无辜的生命，难道我不是么，为什么是她为我牺牲？
但理智一旦清晰之后，却发现这种思维是错误百出的，她应该想的是，自己是多么可恶，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全盘否定李源对郁菲儿或许存在的爱意。
对啊，以前自己承诺等李源去解决问题是建立在他不会爱上郁菲儿的基础上的，但现在，她似乎成了最自私的那个，都是自己的这种愚爱，致使了目前的困境。
那些错误必须有人承担罪责。
郁菲儿没有错，因为在旁人眼里她是多么冰清玉洁，多么牺牲壮烈；李源没有错，因为在旁人眼里，他是多么重情重义，为一个品行不端藕断丝连的前女友，为另一个足以与他相配的青梅竹马，在二者之间不断取舍，还是因为不愿伤害。
错的只有她，也只能是她。若不是她，李源不会念念不忘，郁菲儿不会因为他的念念不忘伤害自己。
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就能少一点痛苦的回忆？
慕景兮躲在窗户后面看着李源隐匿在暗处的车，没有开灯，她却清楚地记得位置。
直到她看到车灯陡然亮起，她知道，李源决定离去了。他们或许就要真的这样错失彼此一辈子了。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我和你的过去是作茧自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