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伤》苏禾

6、第 6 章

　　六

　　去明城的一路上，热闹极了。
　　各种各样的人，美丽女子，豪门世家的马车，做生意的商贩……三天的后明城，肯定会更热闹。
　　一路上落颜和我说说笑笑，真好。原本，我就不想去。就当是完成落颜的心愿吧。

　　“你想成为他的妻子吗？”玉玄箫问我的时候我愣了一下，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枫……对我来说更像个亲人吧……只是我很清楚，我不会想嫁给他……
　　“不。”我抬起头忽然和他的眼神相遇，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甜甜的……
　　“那么，你会想做我第二个妻子吗？”
　　第二？
　　“你？”
　　他看着我，很温柔的笑了，但我觉得他的笑里有点哀伤，纵然那很美。
　　他把脸凑近，在我的耳旁，他细长的头发落在我的肩上。那一刻我觉得我的脸是红的，心跳的很快。
　　他小声地说：“曾经，我有一个妻子。”
　　然后只留下一个迷人的背影……

　　忽然想起那晚他的话，莫明的有些生气。他是有过妻子的，曾经？那么现在呢？死了，走了，还是……忽然对这个问题有些好奇。一直以来，他都很奇怪的知道我的全部，然而，我对他是一无所知……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姐姐。你是喜欢那个明城城主，还是那个迷人背影啊？”
　　“啊？”
　　等一下，她知道玉玄箫？
　　“我那晚可不是故意偷看哦，是我出去散步不小心看见了……嘿嘿……”
　　“臭丫头！”
　　“快说嘛……你到底喜欢谁啊？”
　　“我喜欢你！”
　　“虽然我很高兴姐姐这么说，可是……”
　　“那就行了。落颜，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有那张红帖？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会认识枫，为什么不问……”
　　“我知道姐姐有很多秘密，可是，如果你想告诉我就会告诉我的，我不需要问。在我心里姐姐是最好的，真的。”

　　我看着她，同样是那件鲜红色的衣服，同样是水落颜，此刻却让我好爱她，好感动。

　　“前面的让开！”在客栈的门口，一个很粗的声音在我们背后响起。
　　我转过头去，那个大胡子男人愣了一下，忽然很斯文的说：“姑娘请让让，我们家小姐……”
　　“大胡子你傻的啊，怎么见着漂亮的女人就变傻了！”仿佛是一簇火焰，像我们袭来，一个同样身穿鲜红色衣服的女子。有一些姿色，但称上她那蛮横的表情，就……
　　她先看见了我，忽然表情变得有些凶神恶煞。“上明城？”
　　“嗯。”
　　“到那儿干吗？呵，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豪门世家，七张红帖肯定是没份了，难不成也想去找个缝钻，打庄主夫人的主意？”
　　“逛逛……有干扰到姑娘吗？”
　　“少来那文质彬彬的一套，我红绣不吃那一套。话我就先撂下了，谁要是想和我为敌可是没有好下场的啊！”
　　“然后呢？”
　　“哼！”她有些生气了，然后她注意到了落颜，一身红色。
　　“脱下来！”
　　“为什么？”落颜有些害怕，靠近了我一步。
　　“我最恨别人和我有一样的东西！脱下来听见了没有！”那个叫红绣的女子，声音传遍了整座客栈。这是到明城的必经之处，客栈里的人大多也是去那儿的。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大堂里的我们。
　　“姐姐……”
　　我看了一眼落颜，冲她笑了笑：“不用理她，我们住店吧。”
　　红绣的脸上几乎气成了红色，她一掌向我打来，来势汹汹。
　　断掌。
　　我缓缓地闪开了，笑着看她：“练熟点再来吧，也许我还会想和你打。”
　　落颜轻轻地扯了扯我的衣角，是的，我看见了，红绣已经火了。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和我说话！谁不知道我红绣的断掌是红门最精纯的！外人懂什么！”
　　围观的人也吓了一跳，对于我的不屑。
　　“啪！”
　　我一掌。
　　大门外那棵柏松“喀”的一声断掉了。
　　全场一片惊叹。

　　红绣吓了一跳：“你怎么会……红门的工夫不外传的！”
　　“你刚才打过了。”

　　“水亦然？”人群外面，一个有些花白胡子的中年男子，穿得很华丽，向我走来。
　　我在脑海里找寻了很久，还是不知道他是谁。“你是谁？”
　　“在下金陵柳野堂。”
　　又是一片嘘声，连红绣也愣了一下，我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说连金陵第一家的柳野堂也亲自来了，这次的选亲可真是热闹非凡。
　　“你认得我？”
　　“老夫和莫饶兄可说是至交，只是洛阳和金陵相距甚远，几年前我曾到访过，不过那时水姑娘好像还在水家别庄修养，所以不认得。这二小姐……几年不见变化颇大……”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以前的落颜……
　　“听说水家大小姐生来不管学什么都是一看都会，一点就通，本来老夫还不信，不过刚才一见……呵呵，要不是刚才那一掌我可能就认不出了。”
　　再是一片嘘声……
　　又开始一场无畏的寒暄，落颜很高兴有了这么一个故人。
　　“这客栈虽说大不过早已被个家包揽了，柳家包下了几间房如果两位贤侄女不介意……”柳野堂看了看红绣，意思谁都明白。红绣可不会愿意我们住进来。
　　“这……”

　　“我刚才听柳庄主叫这位姑娘水亦然？”客栈的掌柜一跛一跛地走了过来。
　　“是。”
　　“那正好。已经有人替水姑娘订下了房间。我害怕您不来住呢。”
　　“破掌柜！你不是说满房了吗？我不是说除了其他几家的房间我全都包了怎么还会有剩的！你敢骗我？”
　　红绣从楼梯上翻了个身跳了下来，拧住掌柜的耳朵大声嚷嚷。
　　“红姑娘这样的仪态……啧啧……”柳野堂摇了摇头，窃窃的笑了。
　　连落颜也忍不住笑了。她不曾知道，从前的她也是如此呢。

　　“小人怎么敢欺瞒红大小姐……哎哟……”
　　“你还……给我说清楚！我今天还就不让他们住进来了怎么着！那个房间我也要了！”
　　“要不得……顶楼那间可是……明城城府的人包下来的……”

　　明城？又是明城！一听见这个名字大家都会吓一跳，连那个气势非凡的柳野堂也一样。
　　红绣看着我……
　　或者说……是紧紧地盯着我……
　　所有的人……是的，第七张红帖。

　　“姐姐，我饿了。”
　　“下楼吃东西吧。”
　　“不，我怕那个凶恶的……”她不说话了，我明白她指的是红绣。
　　“好，那你在房间里休息吧。我去替你拿点吃的上来，行吧？呵呵。”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到楼下的时候已经遇见了各种各样的目光。
　　柳野堂很热情的迎上前，谄媚的笑，让我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尚书，那个死在我手里的可怜虫。
　　我看见一个和我差不多年龄的女子站了起来，向我走近。
　　她是个美人胚子，穿很华丽的衣服，眼神很温柔，我听见她叫我亦然妹妹。
　　“这是小女韵儿，十八，比亦然大一岁吧。”
　　她就是柳韵儿，和红绣一样，都有一张红帖。

　　“我可以这么叫你吧，亦然妹妹。”
　　对于这个称呼，我只觉得有些恶心。在我眼里，她不过也是个会表演的人，同以前的我一样。
　　“厄……我听爹说，妹妹你住在顶楼？看来。你和明城……”
　　“想问什么？”
　　柳野堂悻悻地笑：“贤侄女认识明城中人？”
　　“泛泛之交罢了。柳庄主如果没有事我就先上楼了，落颜正饿着呢。”
　　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点头示意。
　　虚伪的人……

　　在顶楼的楼梯口，颈上的玉坠忽然开始发烫了，同以往一样的难受。眼前忽然闪过一抹紫色，很快的速度甚至我觉得是我看花了……
　　那个人？
　　我用很快的速度冲进房间。
　　落颜正躺在床上，看见我进来就立刻扑了上来。“姐姐我要饿死了……”
　　“刚才有没有谁来过？”
　　“没有啊，怎么了？”落颜狼吞虎咽的吃着。
　　我望着窗外，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在窗外那黑暗的深处同样有一个人在看着我……落颜没事就好了……
　　玉坠。
　　已经变得冰冷了。

　　深夜，一个人下楼。
　　坐在大堂发呆，掌柜也未睡，正在清算今日的收入。
　　“有酒吗？”
　　掌柜用很疑惑的眼神看我。
　　“放心，我从不醉。”
　　然后他很满意的一跛一跛的给我送酒来。
　　我闻了闻酒，很纯。
　　“你这脚是……”
　　“那是我十岁的时候咯，那是二十多年前，那个时候这个地方还不叫明城。”
　　“木青山庄？”
　　“你知道？嘘……这个名字在明城是不让提的！”
　　“为什么？”
　　他坐了下来，啐了一口酒：
　　“那个时候我还小，这家客栈已经在这儿了，我父母经营的。那个时候木青山庄就像现在的明城一样，在武林上举足轻重呢。庄主木青珩是个很神秘的人物，武功深不可测，有一个女儿木青流，我也见过木青小姐，但只有一次。虽然那个时候很小，现在已经记不清她的样子了，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么美的女子，美的惊人。
　　“二十多年前怎么了？”
　　“不清楚。我都是后来听我爹说的，听说木青小姐爱上了一个魔，木青庄主自然不肯，后来发生了一件大事，没人知道是什么事。之后……”
　　“怎么了？”
　　他的声音突然小了：“之后老城主也就是明应，那个时候释木青山庄的一个什么来着，反正……造反了。木青山庄一夜之间亡了。”
　　“你说清楚一些！”
　　“说不清楚，反正当时特别乱，整个武林都乱了！”
　　“木青流呢？怎么了？”
　　“不知道……”

　　夜很深很深了。
　　睡不着。
　　想着刚才听到的故事。
　　觉着心疼。
　　不知为何。

　　虽然这是我第二次到明城，可是感觉已经不同了，不知为何。
　　更说不上来。

　　明城两个字赫然的在那几丈高的城墙上，赤红色的字，忽然让我觉得刺眼，总觉得这两个字不属于这。那么多年以前，这里写的应该是“木青山庄”。

　　枫在城府的门口，冲着我笑。
　　然后他注意到了落颜。
　　落颜很仔细的看了看他，说：“明城城主原来这么年轻。”

　　“我听聂银说你找到了她，只是我没有想到……”
　　“什么？”
　　“不要太相信她。”
　　我瞪着他，狠狠的。
　　他不说话了。

　　我还是住在上次的那个房间，同样的那个丫鬟，只不过这次住的是我和落颜。

　　七个女子，渐渐的已经到了四个，除了我、红绣和柳韵儿之外。
　　还有一个女子，叫银。
　　她穿很暗颜色的衣服，眼睛是红的，但很美，美的有些凄凉有些惊艳。我们第一次相遇时，她看着我，很久很久，眼神很复杂。她只说：“你会后悔的。”等我想问她时，已经不知所踪了，只留下一阵隐隐的香味。
　　好几天，我们一直在等，等另外三个女子。

　　很多天之后，枫告诉我，不用等了。
　　因为其他几个女子已经死了，死在来的路上，死得很诡异。于是所有人都在猜测是谁做的，自然，他们开始怀疑红绣、柳韵儿、银和……我。

　　枫并没有多说什么，城府里如往常一样。

　　我喜欢你。
　　在明城的院落里，夜有些凉，他抱住我，说嫁给我吧亦然。当枫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没有任何感觉，完全没有。可是他不肯放手，紧紧的抱着。
　　“我不会嫁给你的，枫。”
　　“为什么？到底为了什么？”
　　“因为我不愿意。”
　　他直直地看我，脸有些抽搐。
　　“你真冷，冷得可怕。”
　　我转过身，眼泪瞬间落下来，他没有看见。
　　“你忘了吗？是你让我变成一个杀手的。”
　　他嘶吼道：“那不是我愿意的！是……”
　　他不说话了，夜变得更静了。

　　回房间的路上，坠子变得刺烫，我越走一步感觉越强烈……
　　在那间不大的房里，等待着我的不是落颜，而是……

　　一个身穿暗紫色衣服的男子，披散着头发，凄凉又惊艳的美丽，血红的眼眶，死盯着门口惊呆了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