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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 ...

  •   一大早,就听见吵吵嚷嚷的声音,丫头来禀报说好些人等着要见我,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让丫头把他们请到偏厅。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句话真是一点不错,我帮那个守粮官洗清冤屈,救他一命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河内,他们都是来求我帮他们的家人申冤的。我只得百般解释,我并非官员,没能力也管不得这许多冤屈,劝说他们去官府,他们却认为我是在谦辞,天,我揉着脑袋,正发愁,看见厅前站着的司马达,真是救星,我想也不想就冲过去,拉起他就跑,“快,快,走,走。”我拽着他逃出别院,跳上门口的马车,眼见追出来的那些人围着我的侍女,丫头估计要被这些人围个半天了,有点恶作剧的感觉,一阵痛快,就哈哈地笑了起来。

      笑了半天,才意识到还一直抓着司马的手,有些尴尬地松开。司马却似乎不在意,一直微微笑着看着我。我干咳了一声:“司马兄,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司马说:“我与家师说起毅之兄,家师对毅之兄所说的星空球体说很感兴趣,想与毅之兄一叙。”

      “哦,那我们去郑老先生处,是么?”

      “家师目前暂居在寒舍。”

      “哦,”我转头看着窗外,已经上了山路,沿路郁郁葱葱,我随口问道:“司马,到你家要多久?”。

      “我家,哦,寒舍,寒舍在河内府温县,距离河内有三十里左右,快马半个时辰可至,吾等车速稍缓,大概一个时辰吧。”

      这么清楚,较之前日“快了,快了”的答案也详细太多了,我有些好奇地问他:“司马,为何昨日问及路程远近,你似乎并不清楚,如今看来,昨日可是敷衍?”

      司马略略一笑,直言:“是,昨日心急如焚,只想早到一刻便是一刻,哪里管得了有多远,昨日的毅之兄,不时追问,似如女子一般婆妈。”

      听到此言,我心下有些恼怒,狠狠瞪他一眼,他也就住了口,赔笑地递过来一本书。

      “呀,”接过书,我不由地惊叫了起来,是《九章算术》,此书虽是集先秦数学之大成,但在焚书坑儒之后,就大半毁坏,虽经西汉张苍整理残稿,但仍然七零八落,加之并不入正统儒学家的法眼,此书流传并不广泛,今日能得见,实在有幸啊。

      这小子,倒知道投我所好,不细想,就开始翻看起来。“勾股”,此章最熟,不由想起少年时背勾股定律的场景来,喃喃念到:“今有勾三尺,股四尺,问为弦几何?答曰五尺。”下文细细注解,玄解,勾股各自乘,并,而开方除之,即弦。

      “这可是郑老先生的注解?”我愕然抬头问司马。

      司马点头,“是,此乃家师早年师从马融时所写,后赠于我。”

      天哪,孤本,我所知道的后世流传的多是刘徽或唐李淳风注解的九章一书,看来郑玄的注本并未流传于世。

      自此,不再说话,细细从头翻起。

      车在山路上行驶,车速不快,所以极稳,周围极静,只剩下车轴碾过山路的声音,间或听得一两声鸟叫,透过山林的阳光偶尔丝丝缕缕地射进车窗,实在惬意已极。

      累了,一抬头,见司马也斜倚在一边,不知翻着本什么书,一角的薰香袅袅地环绕,侧面的他竟然有几分像花样男子中的西门总二郎,慵懒而闲适。不由得出了神,想到刚认识司马的时候,只觉得他是个盛气凌人的士族子弟,慢慢地,几天相处下来,才发现他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他的傲气大概源自士大夫家族固有的傲慢和他自己天生我才的自负。不过,当他发现自己所不熟悉的领域时,谦逊和不耻求教以及孜孜以求都是很令人佩服的。他进退有度,从来不会问我隐私的问题,这大概是我能够让他接近的原因吧。与他的交谈和相处都是很轻松自在的,就像现在,我不必敷衍地与他聊天,但是当我说什么的时候,他就成了极好的听众。而且,他与我一样嗜书如命。

      正想着,忽地他抬起了头,清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微觉窘迫,移开视线,“有点渴了。”

      听得他微笑,“喏”,片刻,他递给我一杯水,如牛饮一般,我就灌入肚中。又是一声轻笑,正有几分恼怒,他的声音却响起,“看,前面就到了。”

      到底是世代为官的豪门旺族,院落比平常百姓家不知恢弘了几倍,我们的马车自偏门进,主院前是青石铺就的通道,一种深户锁重楼的感觉扑面而来。一入侯门深似海,不知这司马家可也有烟锁重楼的闺怨,要是我是决计不肯嫁进来的,有些自嘲地摇摇头,胡想些什么啊。
      走了几十米,我们下车,南面是砖砌花墙,转过花墙,就是一个风雨长廊。一路上,遇到的下人都毕恭毕敬地称呼司马为“二少爷”。

      走过长廊,转过两个弯,司马领我进入偏院,厅中背对门口坐着三人,似乎正在争执些什么,居中一人正是郑老夫子。听到脚步声,三人转过头来,郑老夫子拈须微笑着点点头。另两人见到司马这个主人家,都起身相迎。其中一人我倒有一面之缘,就是那晚在山顶偶见的周瑜,另外一人却很面生,年纪较周瑜略长,不过风神俊朗,让人不由一见倾心。

      司马微一颔首,算打了个招呼,便对郑老夫子说道:“夫子,这位就是毅之兄。”

      我赶紧上前,给老夫子恭恭敬敬地施礼。

      老夫子微笑着点头说:“年轻人,好,好,坐,坐。”

      遂在司马下首坐下。司马给我介绍,我才知道同周瑜一起的男子正是孙策。

      我大为惊讶,早该想到,与周瑜一起风采有过之无不及的除了孙策,还能有谁,“原来是小霸王孙伯符,失敬失敬。”众皆愕然,周瑜哈哈笑道:“小霸王,这个名字好,伯符兄的勇猛确不输昔日项羽。”

      脸微微一红,我这才意识到,孙策被称为“小霸王”还是在他的父亲孙坚死了之后的事情,现在...所幸,众人哈哈大笑一番,也并未留意我的失言。

      司马问他们刚才谈论何事。

      郑老夫子说,“正说到以何治天下?老夫以为,天下当以德化教之。而两位少年郎却有不同看法。”

      周瑜正色说道:“夫子,某以为,如今天下早非尧舜之世,孔圣人所说之道之以德,并不实用,不若道之以政。”

      孙策接着说道:“然,而政则必得是天子之政,如今天子无寸土,无一兵,何以立政,必得先建新政,而此节,非武力不可。当今天下,以武治之。”

      司马摇摇头:“非也,非也,天下是汉天子之天下,正因为缺了德化,才会天下分崩离析,最终仍然要归于德治,不过,于此分崩之天下,有德者当以天子令,出天子兵,合汉之天下,武力必得要德者导之,夫子所言,深以为是。”

      说着,几人又要争论开来,司马突然转过来,问我:“毅之兄,怎么看?”

      我顿了顿,说道:“法天下,法治天下。”随即,我给他们解释,我所认为的法治天下是从天子到百姓,无人不受法律约束,无人不受法律保护。君子慎独之,而天下众人,真正的君子又有几人,唯有法律才能让众生皆有所畏,又皆有所倚。

      此言一出,大家又是一番争论。期间,我说起,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制定的法律尤要保护老弱妇孺。

      听到此言,孙策有些不屑:“女人由男人保护就好,要律法做什么。”

      我有些不忿:“女人并不是男人的附属品,终有一日,女子也会独立于世,女子也能读书,女子也能入朝为官,女子也能远征塞外,女子也能外出经商,男人能干的事情女子一样可以。”

      似乎带着□□气味了,司马忙打着哈哈,“伯符,等你遇到一深爱女子,必会倾力以献,到时候,怕你就成了那女子的附属品了,哈哈。”

      众人也都大笑起来。

      不觉天色渐晚,司马邀我住在他家,他吩咐下人去准备客房,管家来禀报,说是二少爷这边的客房中安排了周瑜和孙策,已没有多余的房间了,司马问我可愿意与他同塌而眠,闻听此言,我当然反对。

      管家随即说道,大少爷不在府中,可以安排我到大少爷的书房中暂住一宿。

      略想了想,我就同意了。随后,管家领我到司马长兄的书房。走前,我卷走了司马的《九章算术》,司马倒也不反对。

      我点起油灯,打算在睡前略略翻翻这本《九章算术》。正翻着,听见屋外似乎有小狗挠门的声音,披上一件衣服,就去拉门。

      刚拉开一个小缝,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就钻了进来,好可爱的一只小狗,四条腿短短的,有点像哈巴狗的样子。

      我蹲下来看着它,它用鼻子使劲地蹭着我的腿,不时发出低鸣,忽地还打了一个喷嚏,可爱的样子,不由得我呵呵地也笑了起来,一边用手去钩它的肚皮,它翻过身子,自得地享受起来。

      “哎呀,宝儿。”听到声音,我抬头,看见一个优雅女子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她看见我,愣了一下,我冲她微微一笑,“你的狗?”

      她似乎放下心来,提起裙子走进来,“是啊,宝儿,啊,就是这狗的名字,她自小是由大少爷喂大的,书房灯亮,大概以为大少爷回来了。管家说,二少爷的朋友要来住,是你么?”

      我点点头。她走到书桌前,随手翻翻书名,“《九章算术》,这本书我听过,有一年,二少爷说他得了本好书,大少爷从他那里借,二少爷却始终不肯。”

      正说着,突然外面一阵喧闹,我还没清楚怎么回事,就见几个仆妇冲进来,一把拉住那女子,拉拉扯扯中还骂着“骚蹄子”之类。几个壮实的仆妇把我也顺带给绑了起来。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我和那女子就被带到了老夫人的院中。

      吵吵着好半天,我才明白,大少爷就是司马朗不在府中,司马朗的小妾与某男子,也就是我,私通。

      天,看着老夫人身边的一个指手画脚的美艳女人,还在添油加醋地描述,她如何如何见到大少爷的小妾摸入书房,如何如何与那男子厮混幽会等等。

      我一下子有些怒了,努力地深呼吸,“住嘴!”

      大概没有料到奸夫还这么有气势,一屋子的女人都愣了,我对老夫人说道:“老夫人,可容你我二人单独详谈,我必给你我和她之前清清白白的证据。”

      “你这奸夫,还有胆...”那美艳女人叫嚣起来。

      我冷冷地打断:“老夫人,这府中,可是由你做主?我可是听说这司马府,家教甚严。”

      老夫人挥了挥手,屏退众人,“你有何要说?说吧。”

      “老夫人,见多识广,看不出在下是男是女么?”说着,我摊开双手。

      老夫人上下打量我一番,微微地笑了。

      “老夫人,在下实有难言之隐,不得已以男装示人,望老夫人见谅。也希望老夫人能帮我保守秘密。”

      老夫人缓缓点头。

      “老夫人,恕我多言,司马少夫人也是看出我是女子,才会与我浅谈两句。这府中,可是有些唯恐天下不乱之人啊。”

      老夫人摇摇手,表示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勿需多言了。

      随后,老夫人命人把我恭恭敬敬地送回书房。

      经此一事,我也有些累了,渐渐就睡着了。

      第二日,才刚起来,司马就匆匆来找我,问我昨日之事。

      他很奇怪,我是如何说服他那固执的奶奶的。他告诉我,他生母早亡,家中事多是姨娘在操持,但是大事必决于老夫人。司马朗钟情于家中侍女,碍于家规,只得收作小妾,但却迟迟不娶正妻。就因为这样,老夫人并不喜欢这个孙儿媳妇,所以即便明明知道有人刁难孙儿媳妇,也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只一笑:“我告诉老夫人,我即刻就将离去,且与司马家断绝来往,让她不必担心我会纠缠她的孙儿媳妇。”

      司马一听,就有些急了,“与我断交,怎能如此...”看我一脸坏笑,知道我是在随口胡说,有些生气了。

      我忙陪笑道:“安啦,安啦,我不过说笑而已,怎舍得与名动天下的司马兄绝交,我只告诉老夫人,我不喜女色。”

      司马一听,以为我又是胡说,愣了一会,脸就微微一红,遂丢开不理。

      中午辞别郑老夫子,我便返程,周瑜孙策本意说服郑玄及司马达入仕,帮助孙坚,未果,遂也离去。司马本要亲自送我回去,在我的坚持下,只得遣车送我回了河内府。

      未料到,与司马戏言竟成真,我真的自此离去,再见之日,已不知是何年了。

      正是
      几度飘零几度秋,恍然如梦难再续
      司马情动已惘然,恨不相逢未嫁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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