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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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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望着窗外一片草长莺飞,我的心绪却没有春日的明朗,尽不由自主地念出了这首《春思》。我把清儿送到了河内夏侯府邸后,并没有立即折返,我留了下来,暂居于河内的别院。过得几日,别院中新添了几名护卫仆从,说是奉命前来,我也不太在意,每日里扮作男装,或游山玩水或流连书肆,进而又出入茶肆酒寮,散尽钱财,三教九流地结交了不少的游侠方士,日子过得很是逍遥,只是偶尔还是会想起他,我多日不归,他却似乎丝毫也不在意。
正胡思乱想间,仆从送来一封信,是不久前认识的一个风水师约我在山阳饮马池一聚,同观星相,说道会有不少风水师和玄学大家参与,同时提及还有于百家之学无所不通的经学名家郑玄参与。他对诸多经典的注释成为天下儒生的必修课本。据传曾被黄巾军俘虏,当黄巾军得知所俘之人为郑玄,居然恭恭敬敬一路车马护送。之前我就知道,荀彧曾几次延揽此人到曹操帐下,奈何他本人于仕途一事已无兴趣。所以这次一听此人也会参与,我就怎么也不能错过与大师的亲密接触了。
外罩宝蓝衫,头戴儒生巾,于腰间再坠上一块玉玦,一个翩翩佳公子就出现了,我让仆从给我备好车,就出了门。
等我到饮马池的时候,早已来了不少人,饮马池并非池子,只是一片比较开阔的地带,据说曾是驿站,热闹非凡,差役多在此换马休息,驿马一日饮水的水槽都可以汇成池塘了,故此得名饮马池。场子上早已摆了不少矮几,我的风水师朋友李莫,一眼看见我,就冲我招招手,直招呼我赶快过来。我在他旁边跪坐下。左边正见一颇为俊朗的青年男子,冲我微一颔首。李莫冲着那青年男子急急地介绍:“这就是我刚同你说起的毅之兄,他对于星相的见解不同一般,就是他告诉我依人的出生年月可以对应天上诸星,人性也与诸星相关,探查星相便可知人个性,实在也很奇妙。”毅之是我的化名,我用了我现代的名字。
说着,李莫又对我说:“此君乃河内司马达,少年出众,于经学也颇有研究,师从郑玄。”据传郑玄收徒甚为苛严,我不由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不过二十岁上下,面如冠玉,眼若流星,真正是赏心悦目的帅气。
我拱手施礼,彼此又寒暄一番,正在此时,就听得人群一阵骚动,有人喊道“郑老先生来了”,不管是在士族还是寒门眼中,显见他都具有相当地位。身旁的司马达对我们说道:“家师来了,在下失陪。”说着就起身上前迎去。
就见一胡须花白的老者,素袍青巾,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老则老矣,仍依稀可见当年的儒雅风范。老先生招呼大家也都坐下,司马达扶着老先生也跪坐下,然后朗声说道:“近日家师夜观天象,东南方星落如雨下,天之异数,未能尽悟,特邀天下才士能者,共参之。”
“星落如雨下,难不成是流星雨?”我很兴奋地问身边的李莫。
李莫愣了一下,笑道:“星陨如雨,流于天际。毅之兄,倒是很形象啊。”
我微笑不语,想起旧年曾经与不少好友挤在教学楼顶上,抖抖索索裹着大衣等着狮子座流星雨,等着许愿,那时候是绝想不到我会在这千年前的夜晚,依旧期待流星雨的来临。
突然,听得惊呼,有人眼尖,看见了流星,周围的小僮儿不用人吩咐就熄掉了灯笼,夜空繁星点点,东南方一道白光一闪而逝,又是一阵惊呼,数颗亮光飞闪而过,惶惶急如雨下,众人皆被此景震撼,我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沉醉其中。过了一个多时辰,势头渐缓,最后慢慢消失不见,夜空又陷入沉寂,僮儿重新点亮灯笼,众人皆唏嘘感叹...
郑老先生咳嗽一声说道:“今夜,东南方落星,正是毕宿位上,老夫推测东南方必有将星陨落,再观斗宿,主星昏暗不明,斗宿正是天子之位,汉室隐有羸弱之相矣,未知诸位有何见解。”
有切切细语声,不少人也大声附和,忽一人起身说道:“先生所言差矣,某之所见,东南方虽有落星,毕宿主星却光芒四射,甚至有盖过斗宿之势,正寓意东南方虽有动荡,终必得一人,安定一方。”微光映照下,此人的面容不大看得清,背影倒极是挺拔,一米八几的个头,夜风吹拂,衣玦飘飘,想来也是个极有风姿的人物。
还没等我问,李莫一旁叹道:“果是庐江公瑾风范,少年英雄,气度不凡。”
我一听,愣了一下,低声问道:“你说公瑾,可是周瑜?”李莫点头称是。
人群中早又争论了起来了,我于占星一道并不擅长,听了半天,只觉兴趣索然,李莫倒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夜风阵阵,我只得紧了紧领口,天空已是有些微微泛白,我低低地给李莫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饮马池。
车夫早已在车上打起了盹儿,听到我的脚步声,一迭儿麻利地起身,我撩帘子跳上车,车夫一挥马鞭,便向山下行去,随着马车的颠簸,我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路。迷迷糊糊地犹记得丫头扶我到内室,一觉醒来,却已是下午了。
清儿来看我,说是霜儿已怀了身孕,我笑着打趣她:“清儿,曹昂这小子都要当爹了,我何时能听到你的喜讯呢?”
清儿红着脸:“九姨最是爱取笑清儿。那九姨何时归许都,再过些时日,父亲怕是也要着急了。”
我抬手轻敲了她一下:“死丫头,绕到我这里来了,我且问你,你那里可收到阿节的消息么?”
清儿眼神一暗,摇了摇头。
我微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挽起袖子,说道“清儿,今日我下厨,且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清儿很是诧异,素日里自有料理我们饮食的仆从,她哪里知道,我的厨艺并不差呢,而在别院的这段日子,我也常自得其乐地下厨做饭。
我掰着豆子,随口问清儿:“夏侯懋近来如何,可有欺负你啊?”清儿一边帮我掰着豆子,一边说道:“郭祭酒奉令前来筹措军需,夏侯他这两日正陪着呢,如今正值青黄不接之时,此事看起来不太顺利。”
我点点头:“如果是容易的事情,自然也不需要奉孝亲自来。”
清儿轻轻笑着说:“还记得当年九姨在濮阳危急时,濮阳富商无一能逃过九姨的威吓,要是再筹不到军需,不如让郭祭酒也依次办理好了。”
我啐了声:“小丫头这事倒记得清,如今不同往日,当日大敌当前,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天子在朝,你爹也正是需要竖立威望的时候,这种威逼的手段切切不能再用。”
“九姨,我只是说笑而已,这,我自然知道,唉,那些望族大户要是能自己解囊就好了。”清儿叹了口气。
“他们要能自愿,那奉孝也不需要这么头疼了...唉,等等”,我突然想到了点什么,“清儿,奉孝如今下榻何处?”
清儿停下手:“官衙驿站,怎么啦?九姨你有好办法了?”
我点点头,拉起清儿,“走,让奉孝请我们吃饭。”
郭嘉对清儿突然拜访略有些诧异,不过看见身后的我又释然了。我示意他摒退众人,笑着对郭嘉说:“奉孝,今日我和清儿可是给你送钱来了。”郭嘉笑着等着我继续说。
“奉孝,你熟读史书,可听过汉武帝时期,朝廷要与匈奴开战,无奈国库紧张,田酚借钱粮给朝廷,后大胜,朝廷以十倍返还的事情。”
郭嘉点点头,“确有此事。”
“可以让天子下诏,以国家名义发行国债,以一年为期,一年后不但返还购者的本金,还加发一成的利息。如此,就能筹集到足够的军资。”
郭嘉有些疑惑:“夫人,何为国债,本金和利息又是何物?”
啊,不知不觉又用了不少现代的名词,我拍拍头,“国债就是以朝廷名义向百姓借钱。购买了国债就是借了钱给朝廷,本金就是借钱者最初借出的钱,而利息就是由朝廷付给借款者的本金之外的奖励。举个例子来说,你就是朝廷,我现在借给你十吊钱,一年后算上利息你还给我十一吊钱。”
郭嘉听完说道:“办法倒是不错,可是有多少人愿意买呢?毕竟如今是天下大乱,上令难以通达府郡,百姓又怎能相信呢。”
我大笑了起来,“奉孝,你故意考我么,主意我是出了,怎么让天下人都愿意来买国债就不是小女子我能考虑的了,不过...”我掏出两个金裸子,“这大概值百两银子,一个月后还我一百一十两啊。”
郭嘉眼中精光一闪,“是,多谢夫人。”
我摊了摊手,“奉孝,我可没钱了,晚饭,你可要管啊。”说完,冲清儿眨了眨眼睛。
“是是,那是自然,夫人,清小姐,请...”
吃过晚饭,天色尚早,我想慢慢地踱回去,就在酒肆门口与清儿和郭嘉分手了。刚转过一个路口,就听见后面有人喊道:“毅之兄,毅之兄...”我停步,转过头,原来是风水师朋友李莫。
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真是你,我刚在不醉楼碰到司马兄,他还问起你,不意就看见你啦,真是巧啊。”说着,果然看见司马达微笑着信步走了过来。
我拱手微施一礼,“昨夜匆匆离去,未及告辞,实在是失礼啊。”
“哪里哪里,是我们招待不周才是,李莫兄一直称赞毅之兄的见识才情非同一般,昨夜不曾听毅之兄的高论,实在有些可惜啊。未知毅之兄是否诚如李莫兄所言,见解超凡啊。”
见他似乎有些不屑,我就略略有些生气了,淡淡说道:“说的是,名不符实的人也是有的,我有个问题请教司马兄,司马兄既然于六艺五经无一不精,又长于天相,请问司马兄,何时月圆何时月缺。”
司马达轻声笑道:“当然是十五月圆初一缺。”
“不错,那敢问司马兄,为何月圆为何月缺?”
“这...”
我拱拱手道:“李莫兄,司马兄,在下先行一步了,后会有期。”说完,我就径直离开了。
正是:
燕草碧丝秦桑低,流星夜雨饮马冷
国债初举郭嘉行,司马傲气卞九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