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繁华笙歌 ...
-
主仆二人又是拿凉席又是拿薄被的,忙活的不行,而梁城奕却是舒服的歪在榻上,虽是行动不便,但是双眼清明,似是一切都看在眼里。很久之前他就养成了习惯,不管醉的再怎么厉害,脑子定是一半清醒的。西域的葡萄酒虽是入口微甜,后劲儿很是厉害,这次他算是吃了大亏。
不过这个半白姑娘很让人不解啊,前一段梁城奕派人查过半白的遭遇,说起来,现在正是亟需权贵帮忙的时候,刚刚在大厅,他可是给了半白一个极好的机会,只可惜,这女子似是不明白,匆匆的扔下他走了,刚刚又在门外敲了半天门也不见开,难道是个不慕权贵的,呵呵,到了什么境况,还有心情清高?梁城奕暗暗讥讽,幽幽的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梁城奕起身时,只觉得脑壳沉沉的,浑身有着说不出的酸疼,只得拿手扶着脑仁,头也不抬的郁郁道:“郑全,给朕更衣。”
声音落了良久,也没人应声,往日里这个郑全最是乖觉,今日怎么这么磨蹭?梁城奕皱眉,猛的要掀开被子下床,才发现这被子不是自己的明黄锦绣金线盘龙被子,床也不是自己的檀木镶金雕龙大床,好吧,根本就没有床,一张凉席铺在地上,上面铺了一张薄被,配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小枕头。这就是梁城奕第一眼看到的栖身之处,怪不得一起来就浑身酸痛。
环顾四周,梁城奕正置身书桌和书架之间的空地上,家具陈旧,颜色粗糙——梁城奕忽的就想到了昨日的经历,他醉酒了,遇到了清倌人半白,一幕幕历历在目,梁城奕十分头疼!
他最爱女色,也最怕女人缠他,出门也就是找乐子,家里那几十个已经应酬不暇,若是出门了也不得清净,那他就不知道这世上的女人还有什么趣味儿了。
梁城奕抖抖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凑着袖子一闻,有隐隐汗臭,皱眉勉力站起,梁城奕的脑子像被扎了一下的疼。跌跌撞撞的走出书房,正赶上半白主仆二人吃饭,清粥小菜,看着别样鲜美。
半白听着动静,扭脸一瞧,一个瘦高个儿就杵在那了,刚起床看着些些憔悴,仍是不掩玉树临风,长得好的怎样都是好的。半白抿唇,微微扫了他一眼,脸色平平,对着清渠吩咐说:“给奕公子打盆水来。”话毕放下碗筷,起身去了小厨房。
不一会儿,梁城奕就着温水梳洗完毕,正见半白捧着一碗米粥并一盘清炒丝瓜过来,轻放在桌上,瞥了一眼奕公子,勉强牵出来一抹笑:“奕公子别嫌弃,吃了再回吧!”
梁城奕就着凳子坐下,说不出什么心情,按着他的想法,半白这样的女子虽是清倌儿,但不够貌美,绝不是他的菜,这顿饭实在不该吃。可是他看着这几样小菜,就觉得想吃,难得有喜欢的吃食,他不想客气,也犯不着客气。不过半白的态度也让他摸不透,虽没说赶他,反正也不是欢迎和高兴就对了。
夹了一口丝瓜放嘴里,微微清甜的嫩丝瓜在舌尖上滚了两下,比山珍海味都要可口,米粥也软糯养胃,小碟的咸菜个个可吃,加上先前桌上嫩绿的炒鲜笋,肉丝豆角,清粥淡饭,梁城奕吃的出奇满足,临了又多加了一碗粥。
等梁城奕吃完,半白正在收拾书房里的铺盖,清渠也开始收拾碗筷,这不比在宫里,梁城奕实在不好拍拍屁股走人,于是没事儿人似地转到书房,向半白告别:“昨日打搅半白姑娘,时辰不早,我就先告辞了。”
半白抱着薄被,浅笑着回道:“公子慢走,恕妾不能远送。”吃饭时,她就已经想通了,她和奕公子本就是云泥之别,几乎没有交集,所以谈不上记仇与否,你记着仇,人家不在乎,你不记仇,人家更不在乎。昨夜到今早,就当自己积阴德做好事了,这样阴晴不定内心冷漠的权贵,一辈子不沾才好。
梁城奕本是抱着菜很好吃,粥很好喝,朕感觉很好的心态来告别的,对于皇帝来说,能向一个小妓子表示感谢,这已经挺了不起了。没想到,人还不领情,当然,这事儿还不能明说,梁城奕摸摸鼻子,扶着有点落枕的脖子走了。
梁城奕刚迈出大门,清渠就贼溜溜的蹭到半白身边,小小声的问:“姑娘,我看这个奕公子就挺好,你怎么不——”
见小丫头话到嘴边了说不出口,半白失笑,是啊,这么好的男人她怎么不诱引呢!见人奕公子长得好就动歪心思,就不考虑一下自家姑娘的条件,要喜欢人家也是紧着南姑娘那样的挑啊,哎,小丫头真是天真可爱。
莹妈妈的办事效率没说的,不出十天,又给半白物色了一个权贵。
这个人是堂子里的熟客,人称小钰大人,原因很简单,他有个哥哥,名字里也有个钰字儿,也在朝上供职,人称大钰大人。听到这半白就想,幸亏这一家子只有弟兄两个,要不区分个一二三四钰大人也够累的。小钰大人是王公贵族来着,因为祖上已经袭了两辈子爵,这一辈儿的又都是读书人,稀汤寡水的供着,还不知道能不能袭爵呢,这么一算,小钰大人的王公贵族身份就有些边缘,权利还剩那么点儿就是不多了。
还有,听说小钰大人家里还有几房娇妻美妾,孩子都多大了,有江勿之在前面衬着,这个小钰大人委实不是好人选,不过比着脑满肠肥的大伯们,还是相对理想的。
莹妈妈告知半白有这号人物的当天晚上,小钰大人就来了。别误会,这绝不是半白用意念念来的,完全是因为尹秋姑娘在要红坞上办堂会。红坞,那是中都有名的画舫。
小钰大人是个书读的还不错的,看容貌只能称得上五官端正,不过面皮子挺白皙,月白色的锦袍一穿,显得水葱一样素净,这种人踏踏实实的不招人讨厌。
半白按着莹妈妈的安排,跪坐在小钰大人身侧,见他正在翻来覆去的看一把折扇,愁眉紧锁,那扇面上一幅远景泼墨,秀雅异常,看来是女人的手笔。半白抬眼一瞧,声音轻柔小意:“小钰大人何故伤神,莫不是昨日拜别了故友?”
小钰大人惊讶,猛一抬头,见一个女子不知何时坐在了对面,一身素色裙裳,轻盈浅笑着,十分可亲。不由奇道:“姑娘如何得知?”
半白又是一笑,想不到小钰大人这么好相处,若是旁人,被陌生人道破了心事,还不抓狂?因而心眼里觉得小钰大人不错,口气自然又柔和了不少:“说穿了不值一提,古人也说,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妾看小钰大人眉拢愁云目如苦雨,在看那远景泼墨的折扇,恰恰这折扇上绘了一幅夕阳远山芳草,鸿雁高飞,妾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词,‘夕阳芳草,千里万里,雁声无限起。’,妾就大胆着猜了出来。”
小钰大人不由把半白高看了一眼,妓子里面有这样才学的,委实不多。
“姑娘高才。不过秦某还是闹不明白,姑娘怎么就知道是昨日新别呢?”
半白笑意深了些,眼睛亮晶晶的,有些些狡黠,衬得整个人都灵动起来,说话也活泼许多:“先是小钰大人的折扇崭新崭新的,一看就是新得的,再就是妾的鼻子灵巧,将将就闻到了扇子上的墨香,名贵的松烟墨里还混着暗香,这么浓郁,怎么也超不过两天。”
小钰大人一听也笑了起来。这时,尹秋姑娘已经开始舞起来了,柔若柳丝的身子婉转飘扬,仿佛羽化飞升的仙子一般,半白认真瞧着,瞧着瞧着,就透过尹秋姑娘飞扬的丝带瞧到了对面怒目而视的江勿之,还有他身侧松松笑着的奕公子。
半白没来由一阵恼怒,脸上的笑也僵了。她恼的不是不告而别的江勿之,而是那别有意味笑着的奕公子,枉她还好心好意的待他,早知道是个白眼儿狼,只怪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软弱才让人觉得可欺,这话一点儿不错。
半白回头,端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垂着眼睛,再不向对面看一眼。
不多时,尹秋姑娘一曲结束,只见她纤纤地行礼,巧笑倩兮的提步下台,委坐在江勿之身侧,身姿婀娜,风情万千。一时间男人的眼睛都聚于一处,就连半白这个女子也禁不住抬眼去看,英俊少年与娇艳名妓,堪堪般配,之于江勿之,自己还是高攀了。
又是一阵推杯换盏,半白不觉间与小钰大人都喝了十来杯,在一片歌舞繁华里,半白醉眼朦胧。
模糊间,小钰大人探过小几,握住了半白的手,半白蒙蒙一笑,只觉面前树了一道长影,周遭再无一点声息。长影渐渐拉近,一张男人的脸不断放大凑了过来,半白眯起眼睛辨了辨,嘴里嘟囔道:“奕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