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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壹·一面之缘 ...

  •   昶帝十三年,这年是大宁王朝有史以来最热的一年,在这酷热的三伏天里,连空气似乎都变得黏稠闷热,让人难受。

      尤其是正午过后,大地被炽热的金乌灼烤得发烫,百姓都只好停止耕织,回家避暑了。

      唯有一女子,无法体会这份酷暑。

      那就是顾锦织,御医顾穆捡来的女儿。

      顾锦织这年才七岁,虽年幼稚嫩,却鬼灵精怪得很。

      和寻常女孩不同,她自幼喜爱随养父顾穆习歧黄之术,无事便看看医书,捣捣药草。

      比起果糖蜜饯,锦织更爱嚼甘草。若问她缘由,她将说,甘草的甜味比蜜饯更真实,更能让她清醒。

      谁也不明白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姑娘怎会明白“真实”、“清醒”的意思。

      顾锦织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被捡来的,但那并不妨碍她爱她的爹爹和娘亲。

      据顾穆本人说,七年前的严冬,他上雪山采一些只在冬季生长的特殊药物,锦织就是被他在雪山捡到的。当时小小的锦织被包裹得像个粽子似的,差点就冻死在雪山上了。

      顾穆把她带回家时,人人都说没得救了,幸好他医者仁心,也得亏锦织的求生欲强,他硬生生把锦织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他的夫人秦氏无法生育,所以他们一直把锦织当作亲生女儿对待。

      锦织的模样俊俏,小时候就生得水灵精致,用顾夫人的话来说,“一看就知道是个美人胚子”。

      她又聪明乖巧,因为曾经差点被冻死,所以落下了个的病疾:再也感觉不到热,但是冬天会比常人感到更冷。

      顾穆常为这事替她犯愁,她反而安慰爹爹道:“这样也挺好的啊,虽然冬天冷了些,但夏天里我不会热嘛。”

      *

      这不,此般夏日炎炎,感觉不到热的顾小姐,一个人顶着似火骄阳在凉湖里泛舟看书,好不惬意。

      当然了,与其说是七岁的锦织独自泛舟,不如说是船离了,岸被风吹着渐渐漂到了湖中央。

      凉湖里种植了一大片芙蕖,把锦织小小的身子藏得严严实实,她又吩咐过丫鬟不要打扰她阅读医书,所以也没人发现顾小姐就这么不见了。

      *

      前些日子还没有这么热,帝君领着太子宁书颜和两位皇子外出狩猎。

      顽皮好动的三皇子骑着马横冲直撞,一个没注意,竟然直直的撞上了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情急关头,幸好太子反应灵敏,施展轻功救下了三皇子宁书轩,可惜自己摔倒在地,左臂挂了彩不能骑马,只好坐到马车里去了。

      帝君赞他重情重义,舍己为人,赏赐黄金百两,诗书万卷。

      众人扫兴而归,书轩自知有错,再不敢调皮捣乱,规规矩矩地坐到马车里照顾宁书颜。

      对他来说,在外面拘束地骑马听父皇的斥训,不如陪着和颜悦色的大哥聊天。

      这太子宁书颜能文能武,素识大体,又待人和善,深得众人喜爱。

      摔伤了手臂之后,这几日里宁书颜在御医顾穆的照料之下,已经好了许多了。

      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现在已无大碍,太子宁书颜闲不住似的,领着随从带上许多珍贵的药材礼品登门道谢。

      他却来得不巧,适逢顾穆外出义诊,傍晚才能回来。顾夫人也不知该怎么招待这年仅十一的太子殿下,好在宁书颜自己替她解了围。

      “今日闷热得紧,素闻御医府上的凉园是个避暑偷闲的好去处,书颜想自己在凉园逛逛,不知是否方便?”

      这凉园其实是顾锦织的住处,那避暑偷闲的名头,自然也是因顾锦织的原因才挂上的。一个感受不到热的七岁姑娘,能不叫“避暑偷闲”么。

      既是女子住处,通常是不能让陌生男子随意进去的,但顾夫人念及宁书颜是太子,锦织年龄又尚小,便应允了。

      *

      盛夏时节,阳光明媚,凉园种植了许多高大的树木、花草,满园绿意增添几丝清凉。

      太子殿下独自一人踏上石质小桥,放眼望去,凉园夏景尽收眼底。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树荫下的花木正开得茂盛,最惹人注目的自然还是凉园中心凉湖里的那一片亭亭玉立的芙蕖。

      偶有微风拂过,似一片白粉仙子轻舞,好不迷人。整个暮歌城内恐怕也再找不出比这更壮观、更凉快的水景了。

      正当他怡然自得地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景色,忽然湖心深处传来一阵少女清脆的叫声,那声音自芙蕖花丛中传出,多了几分空灵飘渺。

      “有人么?——有人听见我说话了么?!”

      宁书颜再怎么少年老成到底还是十一岁的孩子,再联系起那些在皇宫中听来的,书里看来的精怪故事,他也不由地有些紧张了起来。

      “敢、敢问阁下是何人?”

      那芙蕖从中的,还不就是刚看完书,从沉迷状态中清醒过来的顾家小姐顾锦织。

      小锦织回过神来再看周边景色就知道大事不妙,她原本只是觉着好玩才坐在这小木舟上看书,谁知道这小舟居然被风吹得离了岸,舟上连只船篙都没有!

      这一时半会儿她是下不了船了,此时大概是寅时,娘亲向来不怎么管束她,随她呆在凉园里闹腾,恐怕要等到爹爹回来才会来找自己了。

      郁闷的顾锦织放下医术,明知现在不会有人到她的凉园来,还是不甘心地用手扩成喇叭状大叫了一声,这才有了之前那一幕。

      一听见有人回应,顾锦织一个激灵就从小舟上爬了起来,看清了回话的陌生少年。

      这、这人谁啊?...怎么会有不认识的人到凉园来呢?...不管了,他看上去还挺好挺善良的,向他求救的话,应该不会置我于不顾吧?

      现在她也不管认不认识了,扬起手臂连连挥手,大声说道:

      “我叫顾锦织!我坐在船上不小心飘到湖中央来了,你快去找人来救我好么?”

      诶?...原来不是妖精啊...

      这么一想宁书颜反而有些失落,定定神才想起救人要紧。

      只手翻身爬上桥墩,他深吸一口气,运行轻功,踏着朵朵芙蕖借反弹之力飞奔到中央的小舟上。

      一眨眼之间,原本还站在石桥上的白衣少年便来到自己眼前,逆着光向自己伸出右手...

      顾锦织看得眼睛都直了...

      凉湖里的芙蕖被他带动的风撞得摇晃的声音,鱼儿受了惊吓上下蹿跳的声音,还有她自己心扑通扑通跳动地声音...锦织都听得一清二楚。

      顾锦织保证,这是她活了七年以来觉得自己耳力最好的一次。

      不得不承认,这画面的确十分唯美:湖中心、阳光、芙蕖、白衣少年似乎都很美好的样子...

      可她顾锦织还是忍不住要煞风景地问一句:

      “你...过来干嘛?”

      本来宁书颜还小小地思考了一下这个角度是不是控制得挺帅的,突然被这么一问还真有些懵了...

      “不是你让我来救你的么?...”

      努力抑制了一下隐隐抽搐的额角,锦织一字一顿地告诉他:

      “我是让你,找、人、来、救、我!这破船上没有船篙啊!你也过来了谁去找人救我们啊?!”

      宁书颜嘿嘿一笑,上前一步直接单手紧紧地把那大叫着的顾锦织搂在怀里,再次伸展轻功回到岸上了。

      从被拉入他怀里的那一刻起,她气愤大叫的声音变戛然而止,锦织一动也不敢动,她自己是丝毫感受不到自己脸上的温度,可是那快得要让她喘不过气的心跳声是怎么也藏不了的...

      双脚一沾地,顾锦织就想往后退,可是不知怎么的腿一软就往前倒...一抬头就看见了宁书颜饱含深意的笑脸...

      顾小姐恼羞成怒,用力把他一推,闭着眼睛冲他叫道:

      “笑你个头啊!知不知道男女有别啊!你、你就这么随便地抱了我让我以后怎么嫁人啊!”

      宁书颜被推了个踉跄,左臂磕到石墩上,伤口又裂开了,上好的雪白料子晕出了一滩血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一面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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