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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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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墨环顾四周匆匆一瞥之后,目光落在一旁神仙架上的黄花梨镜座,和八把不动声色伫立在大厅的乌木制方椅之上,惊讶使得他之前乖戾抑郁的情绪稍稍有了退却。
木之如黄花梨此等,色泽不静不喧,纹理或隐或现,生动多变,本因作为书案或立柜,凸显其雍容大气,超凡脱俗,以昭显其主的高尚品味,以及雄厚家财。李墨自小看得也是俗了,将之满足父亲显露之心的玩物之一,对它不曾看得上眼。而今竟有人硬是将最为珍贵的黄花梨里料挖出,硬硬做成了个毫不花哨的座子,倒也称得上有些稀奇。
乌木就李墨所知乃远古时期的名贵树木因洪水爆发,地壳变迁等自然原因而被深埋于古河床、山涧之下后,在特定的物理和化学作用下历尽几千乃至上万年的岁月被逐渐碳化而形成,历来被人们称誉为\"万木之灵\",\"万木之尊\"。而就是这“纵有财宝一箱,不如乌木半方”的乌木,被达官显贵、文人志士都把其视为传家镇宅之宝、祈福辟邪之物的乌木,竟齐齐被做了八张式样一致的椅子置于房中。李墨细细打量起其黑中润黄的色泽,心下思量如此货色,得要如古金丝楠木之流的宝木,在地下埋藏四千年以上,才能有此风貌。曾因得乌木古筷一双而足足兴奋了一月有余的父亲,在看到这用料厚实不计血本的八张方椅,不知作何感想。
一瞥四下雅致却不乏雍容的摆设,李墨难以料定屋主人的个性,如此显山不露水,既掩又昭的风格,和他熟知的任何人都大相径庭。
张瑾跟在其父身后,跨入大厅第一眼,即看到一身月白轻缎的李墨。他父子二人还未曾走近,笔直的身影已然转身朝向来人,分明是客,分明年少,却俨然有份主人的礼仪与威严。张瑾的父亲张子晗一见到李墨便激动地走上前去,便是想拥入怀中。而李墨清冷的气质与超乎年龄的稳重,恪守得近乎完美的礼仪却让张子晗难以付诸行动,只是紧紧抓住李墨尚显稚嫩的双手握住,一时情绪汹涌,难以平复,竟不知所言,只是喃喃地道:“贤侄,可苦了你了!”却再也无法说下去。张瑾早在父亲听得管家通报,便一改平时散漫浮夸的慵懒露出难得的激动,怔怔把自己叫过去却也不知从何说起就一路这样走来,便之来者绝非普通人。而现在父亲的举动实在是太过奇异,尤其,对方还是一个不及自己肩头的少年人。
张瑾一眼便觉李墨那双深邃的幽瞳之中包含了太多的矛盾与冲突。褐色的眼眸明亮而犀利,闪着珍兽般的光辉,狭长的凤眼却给稚气未解的脸庞多添了几分暧昧的谄媚般的风情。干练老成的气质,清冷的眼眸。。还有李墨那那美丽清澈却略显凌厉的脸庞,使其作为一个矛盾体无比醒目耀眼,直击张瑾心间。
那一年,李墨十三岁。
“贤侄,这是我儿子比你虚长两岁,你便当作是你亲哥哥了。”张子晗说罢,转身又向张瑾道:“李氏脉系天下,本已非同小可,而当年李兄更是救你父于水火,义薄云天,待我情同手足。如今突遭奇变,身陷困境,我张家子孙,即便是赴汤蹈火,拼了身家性命不要,也定要鼎力相助,护了其子孙周全!”顿了顿放缓些语气便又道:“贤侄在此暂住些时日,你便照料他日行起居等事宜,你并无兄弟姐妹,如今你们也算是互相作伴。而他年纪尚小,你作为兄长,亦当以身作则。只是你身性太过随性,漫不经心,又喜玩乐,虽还算不得不务正业,但墨儿年纪尚幼,比之你却已懂事成器许多,只望你莫带坏了少年人。”
“张瑾,见过弟弟了。”张瑾好不容易代父亲说完,终于有机会绕上前去,得以直面李墨。李墨看到几乎快要从脸上溢出滴落的笑容,不由得一怔,不知对方何以如此亲热。“李墨拜见兄长。”说罢便朝张瑾一鞠躬。又觉有违礼仪了,又面向张子晗深深一拜:“承蒙叔叔照顾了。如今前来叨扰,本已有违作法,即便今日被闭门不见,也是。。。”
“墨儿!你怎地如此说!再莫这样说!!”张子晗心痛李墨如此年岁却已然了却世态冷暖,正欲想些话题宽慰,一时情急耐他平素能说会道,长袖善舞,对于这少年老成的13岁的李墨,却也抓不了轻重开不了口。
“哎呀,你小小年纪,又何必故作大人,学人打些官腔哪。以后有的是时候让你惺惺作势。”听罢张瑾戏谑的口吻,李墨家门突变,又一路辗转,许多是非尚搅作一团本已苦闷,如今听得如此一说,无疑火上浇油,正欲发作,硬是强压愠怒,涨红了脸,不料却被张瑾一把抱住,轻拂上他涨红的脸,眉眼弯弯:“你还真是可爱哪!”李墨一时语塞,难得地瞪大了他狭长的凤眼,不知自己这横空出世的兄长是何等人物,性格如此难以捉摸。
张子晗抚上自己眉心,李家突遭变故,李墨如此少年老成,看来着实心下不忍。自己的儿子,虽身性散漫,但对权术世故之类看得倒也自觉透彻,且一直只身一人长大,无同龄相伴。如今他俩在一起,只盼自己儿子的豁达能多少感染李墨些许,使得李墨能多些少年的天真烂漫,享受他这一生中为数不多的闲暇时光。李墨,将来注定叱诧风云。
望着如获至宝般的儿子和尚不知如何应对的李墨,张子晗向李墨唯一的随从,跟了李家十余年的管家李宵瞳走去。后者心领神会,正色向张瑾道:“少主人便交付给张大公子您了!”说罢深深地望了张瑾一眼,便是郑重一拜。张瑾一时忽然有种李管家将女儿终生托付给他的错觉,不禁失笑。只见得他又向李墨一拜:“少主人定当照顾妥当自己!”说罢便随张子晗走出了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