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落东风》》千朵桃花一树生

21、《不可对人言》 （全）

　　《不可对人言》 （全）
　　更新时间: 03/17 2009
　　前传不知道什麽时候写，等我。。。
　　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了。。。。
　　>_<

　　《不可对人言》

　　其实我有时也在想，若是涤阳真人知道了我当年出家的缘故，会不会将我赶出七修观。
　　不过我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我总觉著他大约从头到尾都是晓得的罢，只是并不点破。

　　我进来七修观的时候，都已经到了要成亲的年纪，那些小道童原本都有些看我不起，哪里想到後来者偏偏居上，他们个个都羡慕惊叹不已。
　　我暗地里颇有些自得，忍不住就要想，难道我还有些仙缘不成？

　　在观里也自在，只是唯一一件教人头皮发紧的事，便是他在观里养著的那只白虎。
　　听那些小道童说，那只老虎幼时倒是憨态可掬，招人喜欢得紧。可惜我是无缘见过的了，所以每每去後面见涤阳真人，总是提心吊胆，唯恐避之不及。那样大的一只白虎，要是扑了上来，只怕半条命都要吓掉了。
　　若是寻常的畜生，倒也罢了，偏偏却是只妖怪，我实在弄不懂，涤阳真人好端端的，怎麽偏要养只妖怪在观里？

　　那只白虎对著涤阳真人也没什麽尊敬，涤阳真人有时在桃树下下棋，它就伸出爪子去把棋盘弄乱，还踏在石桌上朝涤阳真人呲牙。
　　直看得我头皮发麻，人说伴君如伴虎，如今我倒是真真切切的明白了。

　　我後来听他们说，涤阳真人原本扔过那白虎一次，只是没成。
　　那只白虎那时候还不大，大约刚能捕食，涤阳真人命人把他带去远处的山里放了，哪里想到那小东西竟然一路寻了回来，等到了观里的时候，四只爪子都磨破了。
　　那些道童们跟我学著当时的情形，也有羡慕，也有感叹，还有的，居然还抱怨涤阳真人心狠。
　　我竟然也觉著羡慕，心里面便想，虽然是个畜生，却也有回得去的地方，到底强过我。

　　我学了些法术之後，开始养婴灵，有时命它回去替我瞧一瞧，知道她好不好，也算是安心了些。
　　我不明白为什麽还是放不下，後来我自己同自己说，即便不能娶她，她终究还算是我的妹妹，挂念自己的妹妹，并没有什麽不对。

　　有一次放婴灵的时候被涤阳真人撞见了，真是吓得我魂飞魄散，他还没开口，我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天涤阳真人唤我去，问我养婴灵养了多久，我不敢瞒他，照实说了。
　　他看了我一眼，说，‘那差不多便该放他了。’
　　养到如今，再要我放掉它，心里毕竟不舍，只是师命不敢不遵，还是点头应了。
　　他看我一眼，说，‘你是不情愿麽？难道你还要养他一世不成？’
　　这只婴灵又乖巧又懂事，我心里喜欢，若是养他一世也没什麽了不起罢？
　　只是这话却不敢照实说，便说，‘全听师尊吩咐。’

　　他笑了起来，说，‘你不知道麽？幼鬼养得大了，有时会反噬其主。’
　　我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我待它好得很，它做什麽要害我？
　　他似乎有些累了，不愿与我多说，‘你既然愿意养，便养著罢。’

　　後来我想，他或许并不是真的要给我一个教训。
　　那只幼鬼开始偷偷的吃我的心後，我没有察觉，那时侯大约还是年轻气盛些，太自以为是了。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麽时候发觉的，只记得有一次与我同住的那个松风生了病，唤我去替他，我心里暗暗叫苦，我岁数虽然大了些，算不得道童了，却也要为师尊尽尽本分不是麽？
　　於是我便硬著头皮从厨房端了饭菜去伺候师傅了。

　　他看到来的人是我，似乎也有些惊奇，只是来时容易，要走却难了，还未转身，便被那只白虎扑倒在地，我胆子也不小了，却被吓得半死。
　　涤阳真人安抚了我两句，便伸手自我胸前捉出一只鬼来。那只鬼早已不似我平日里驱使的那个小小婴灵，通身都已变得赤红，我看著它眼中的魔性，这才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
　　只是可怜我被那样大的一只白虎压在身上，情形实在可怖得让我生不出丝毫的感激来。

　　後来我随他去天庭的时候，曾经不经意的提起过那时的事，随口抱怨了两句。
　　涤阳真人却说，你该谢他才对，他虽然不自知，毕竟是救了你的。
　　我听著奇怪，涤阳真人倒笑了，说，他并不是寻常的妖怪，鬼物都怕他的。
　　我听了这话，心里才隐隐的生出了些疑惑。

　　我那时已升了仙，随侍在涤阳真人身旁，只是他住著的地方，实在冷清了些，就连根鸟毛都瞧不见，偶尔闷得发慌了，我便走出去对著栏外的云海罗嗦一阵儿，也算得上排遣了。
　　等慢慢住得熟了，常常出去四处闲逛，认识了些人，便也知道了些故事，才发觉原来涤阳真人与我想的，并不怎麽一样。
　　比如说涤阳真人被天帝罚去历劫，其实是开罪了衡山君的缘故。
　　我原先以为他不过是去凡间闲逛罢了，就好像我如今这样，每日里吃饱了没事做，闲得发慌的缘故。

　　自家的师傅没有不好的，我头一次听说这件事，便忍不住要想，那个衡山君只怕是个小人，天子近小人远贤臣，这个天帝糊涂，结果害我师尊吃苦头。
　　後来衡山君来寻他下棋，倒也象个君子，就是严厉些，没什麽人情味儿。
　　我见他们处得平和，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不愧是师傅。

　　哪里想到涤阳真人送走了他，回来便和我说，‘下次他再来，就说我不在。’
　　我有点儿惊讶。
　　虽然入门得晚，我心里还是很尊敬他的，这些事我自然做得出，却没想会听他这样吩咐。
　　涤阳真人说，‘你觉著奇怪麽？他的本相可是金翅大鹏鸟，天生便是要食龙的。我许久以前，也曾是一条青龙，所以还是有些怕他。’
　　我这下可真的觉著吃惊了，除非那些被征来驾车的，又或者那些听命前去行云布雨的，龙族到天庭里来，虽然少之又少，可也都是由天帝亲笔赐封的。
　　可他住的这地方，却丝毫都瞧不出来。
　　涤阳真人微微一笑，低声的嘱咐我道，‘所以啊，这件事可不能说给别人听。’
　　我也晓得知趣，不再问了。
　　心里却明白，我怕是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事。

　　涤阳真人转世成人後，我在人间游荡，也曾回去瞧过她。
　　那时她已经死了，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坟茔，四周开著不知名的野花。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不去看一眼，心中毕竟有所不甘。

　　那土里埋著不过是一堆枯骨，若是人问起来，我自然可以说，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来这里，也不过是为了悼念她罢了。
　　可我心里究竟怎麽想，就连师傅，也是说不得的。
　　谁都有说不得的事。

　　我也曾回过七修观，一切仍似旧时的模样，没什麽变化，只有那只白虎已经不见了踪迹。
　　我想起在七修观的时节，那只白虎常常在桃树下打盹儿，身上落满了淡粉的桃花瓣，瞧著实在有些傻气。
　　桃树下有一个石桌，还有一对石凳，师傅自外云游归来，也常常坐在那里下下棋，那时它便醒来，虎视眈眈的望著他。
　　涤阳真人就问它，‘为什麽要醒来呢？’
　　它舔舔鼻尖上的桃花瓣，吞下去了，然後仍旧瞪著涤阳真人，大约是他脸上的笑容让人有些瞧不明白罢。
　　涤阳真人手里的棋子停在半空，许久才落下去。

　　後来，我才猜出他当初说那句话的意思。
　　听人说，上古的时候，四方都有神兽镇守，那时除了天帝，最威风的便是他们了罢。
　　後来究竟如何，却没人知道了。

　　可是我却忍不住想，在天庭里，人人都唤他涤阳君，他真正的名字，会不会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我心里藏著这样一桩隐秘，真怕哪一天忍不住说破了。
　　幸好天帝怪他历劫敷衍，罚他去人间轮回七世，我便随他下去了。

　　我在人间游荡的时候，并不知道涤阳真人究竟投生到了何处。但我忍不住要想，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好歹这一世完了又不是真的死了，倒可以只当是做了场梦。
　　但是我有时却想，成了仙也不能怎样，不过多活些时日罢了。
　　师尊是不是这样想，我不好说。
　　可就比如我，过了那麽久，我站在那座孤单的坟茔前，就连她的名字都忘记了，可有些话，虽然心里记得，却仍旧是不敢说的。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