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嫡》何处归方

2、太子选妃（一）

　　“殿下，祈郡王嫡长子满月，邀您府上一聚。”蒹葭递上一张帖子，右下角的印信的确是李珏的三哥李璟的。
　　李璟两年前大婚开府，上月刚得了一对龙凤胎。皇帝当即喜得为李璟的嫡长子赐名李苈。
　　李珏唤道：“高于。”
　　“殿下，祈郡王长子的满月礼已备好了。”
　　“嗯，支会静风一声说本殿下去郡王府上了，晚上再回来用八珍。”
　　“是。”小宫女答道。
　　李珏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太子呢？”
　　大宫女采薇上墙一步道：“禀殿下，太子携七皇子在半个时辰前便出宫去祈郡王府上了。”
　　半个时辰前，李珏在去栖鸾宫的路上。
　　李珏垂下眼道：“走吧。”
　　高于蒹葭立即跟上。
　　尽管昨夜下了一场大雪，此刻飘着细细的雪花，京都依旧很热闹。随处可见的小摊贩和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这几日重罗开得正艳，正是赏花的时候。
　　李珏倚着靠手，蒹葭正在煮茶，袅袅烟雾模糊了李珏秀气的脸，看不清神情。
　　“殿下，到了。”高于在马车外侧说道。
　　撩开帘子，匾额上“祈郡王府”四个烫金大字映入眼帘。
　　李珏刚下马车，门内便有人迎了出来。来人身着长衫，面容四个文士模样，但是面白无须，眼角有细微的皱纹，明显是个宦官。
　　“哟，是四殿下到了，奴才给四殿下请安了。”这人一张面皮惯常带着笑意，正是李璟的贴身内侍吴久。
　　“多日不见四殿下，四殿下可还好？”
　　“一切都好，劳吴公公挂念了。”李珏温和一笑。
　　“奴才可当不得。是咱家主子时常念叨着四殿下呢。”吴久连忙摆手，将李珏迎进门，说话毫不避讳。
　　李珏但笑不语。就李璟那个闷葫芦的冰山脸，能挂念谁？
　　在大厅里碰见了几位大臣，李玦笑着点头打招呼。又不是他请客，和这些大臣说多了几句指不定就有人记着将之作为结党的证据。皇帝李赫最恨的就是结党了。
　　进了正厅，果然看见太子李玦坐在正位上，下边左列是大皇子承郡王李潘，五皇子李谄湎率帧Ｓ伊惺瞧砜ね趵瞽Z，然后是七皇子李玙。
　　李玦扫了一眼，太子面上带着微笑：“四弟可来晚了。”
　　李玙起哄：“喝酒，罚三杯！”
　　李璟面无表情的看着李玦。
　　李玦拱手一礼：“弟弟见过太子殿下，大哥三哥。刚才弟弟是给母后请安去了耽搁了会儿，可不是故意不来看小侄子的。几位哥哥原谅则个。”
　　“既是有事儿便不是四弟的过错，坐吧。”太子笑道，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之色。
　　李珏看向右列，李璟面若冰霜的喝茶，李玙隐晦的挑衅的看着李珏，嘴角流露出恶劣的笑意。
　　李珏垂下眼，在李玙下手坐下。
　　厅中只闻一声嗤笑，五皇子李翰斜眼看过来：“四哥可真是……兄友弟恭啊。”
　　李珏看向李翰，抿抿唇垂下了眼睛：“父皇常教导我们兄弟要友爱……”
　　李翰的脸都青了，端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太子笑道：“都是一家子兄弟，一笔写不出一个李字来，还客气什么。”
　　李翰重重的将杯子放在桌上：“我们自然是比不得太子的。”
　　太子笑笑，转头和李璟说话去了。
　　几位皇子坐着谈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儿，一向病怏怏的六皇子李玚才带着年仅七岁的八皇子李沛姗姗来迟。李沛怯怯的抓着李玚的衣裳，小声的叫了句：“太子殿下。”
　　李玙嗤笑，李沛的脸瞬间就涨得通红，眼睛也红了要哭出来似的。
　　恰巧吴久进来：“奴才参见太子殿下，各位殿下，宴席已准备妥当，是否传膳？”
　　太子挥手：“传吧。”
　　祈王府的侍婢婀娜多姿的走上来，在各张小桌上放上菜肴。李璟对吴久一挥手，吴久拍拍手，早就准备好的伶人进来，乐师奏起了乐曲。
　　前来祝贺的各位大臣自然是不与皇子们在一起的。
　　伶人们甩着长长的水袖，那中央的红衣女子芙蓉面水蛇腰，眼角眉梢全是风情。女子频频看向场中的各位贵人，最留意的是正位上的太子。
　　太子与诸位兄弟说笑，但与李珏同岁的李翰却是晓了人事儿的。
　　虽说是同岁，李珏被皇后各种忽视，并未安排教导人事儿的宫女儿。李翰就不同了，他是淑妃爱子，是淑妃的命根子。李翰自小就喜欢颜色好的人伺候，淑妃想着孩子小，纵着写无所谓，挑去伺候的宫女儿都是头一份儿拔尖儿了的。这殿里女人多了，男人，有权有势的男人就这么一个。失去了这次的机会，指不定就没了下回了。而且皇子的岁数小，男人对于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情分总是多些的。她们是宫女是奴才，当不了正妃，努把力说不定凭着情分就成了侧妃了？
　　等淑妃反应过来，李翰那殿里的女人们手段能拿出来的都拿出来了，想爬床的大半都成功了。
　　淑妃杖毙了不知死活的宫女，弄掉了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但是李翰，已经习惯了那些女人的伺候了，也沉迷于情=欲中不可自拔。
　　淑妃后悔莫及已经是没办法的事儿了。
　　那女子扭着腰直往太子而去，纤纤素手举着酒樽往太子嘴边送。
　　李玙瞪着这不知羞耻的女子火冒三丈，指挥身边的侍女去将酒倒在女子身上。
　　侍女神色为难，她哪里敢去打扰太子，那不是不要命了吗？但是七皇子的命令又不好违背，见李玙瞪着她，只好硬着头皮往太子身边去。
　　太子喝了那杯酒，将那女子一推，脸色骤冷。女子一个激灵，不敢冒犯，维持着牵强的笑意扭走了，在场中央专心跳舞，勾人的小眼神儿全方位发散。
　　倒酒的侍婢松了口气，但是看太子冷冷的脸，心又提了起来。
　　李珏事不关己的吃菜，如果不是兄弟们敬酒就一律不喝。
　　酒喝得差不多了，一个侍女说王妃抱着一双儿女来了。
　　祈郡王妃赵氏生产完身材还未恢复，脸上还有些胖，即使是盛装打扮了也没有旁边的第一侧妃胡氏年轻貌美。她带着完美无缺的笑意向众人见礼，胡氏紧跟着笑意盈盈的见礼。
　　太子抱着李苈，道：“生得可真像三弟。”说着将一块玉佩戴在李苈的脖子上。
　　赵氏立刻笑道：“多谢太子殿下赏赐。”
　　几个兄弟纷纷给礼物，都由李苈的奶嬷嬷收下。李珏准备了长命锁及小镯子，倒是不出彩。
　　小孩子抱出来一会儿就抱回去，王妃也回了女眷的那边。
　　李珏吃的差不多了，又不耐烦和众兄弟喝酒，高于就陪着他出去转转，蒹葭站在角落里，整个人都像消失了一样，没有人会注意她的存在。
　　祈王府整体风格大气，建筑假山无一不美，可见李璟是受皇帝宠爱的皇子。
　　李珏绕着花园慢慢的走，一路无言。
　　转角看见一抹天蓝色的裙裾，李珏停下脚步本想避开，不料那人直直向这边走来，已经看见了李珏。
　　是个女子，眉如远山，眸似星辰，一张小小的瓜子脸清丽非常，天蓝色的裙子裹着凹凸有致韵味盎然的身材，是个美人。
　　女子看见李珏眼睛一亮，瞬间脸上起了红晕，眼波流转间更是美丽非常。
　　“打扰公子赏花了。”女子小声道，低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优雅美丽。
　　李珏看得饶有性质，对于他而言，女人，永远也脱不开“心机”二字。但是比起浸淫皇宫数十年的女子，这个女孩子太过直白了。
　　但李珏没兴趣陪她演戏。
　　李珏转身就走。
　　女子气急败坏的咬唇跺脚，以她的姿色竟入不了他的眼，真是，瞎了眼！
　　李珏回了正厅，太子立即注意到了他：“四弟这是去哪里了？”
　　“弟弟有些不胜酒力，出去醒醒酒。”
　　李潘意味深长的说：“四弟的确该醒醒。”
　　李珏笑道：“弟弟已经好多了。”
　　兄弟几人聚了有一个时辰，李璟亲自送了众人出门才回去应付前来道贺的官员。
　　李珏经过前厅时看了一眼，那里很热闹也很冷清。朝廷大员周围就热闹，小官小吏周围就冷清。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李翰小声的说了一句：“三哥府上来的人可真多。”
　　太子的脸一瞬间阴沉了一下，听李玙闹着要去玩才恢复了笑容。
　　李珏倒是看了李翰一眼，就李璟那个冰山脸，能来这么多人才是怪事儿。
　　太子是储君，理应由他先走。
　　李珏冷眼看着太子给李玙穿上狐裘再让他上车，兄弟俩一同赶车回皇宫。蒹葭来给李珏披上狐裘时，惊觉他的手冷得像块冰，急忙将手炉给李珏。李珏拒绝了。
　　“四弟。”背后有人喊李珏，他回过头看，是李潘。
　　李潘长相并不像皇帝李赫，而是像极了先帝。他很高大，据说先帝有微末的胡人血统。他的五官就像刀削斧凿一样的深刻凌厉，刚毅硬朗，跟时下盛行的美男子风格很是不符。
　　李潘在书房时，骑射功夫尤其好。两方并重，皇帝很是喜爱他。
　　李珏一笑：“大哥。”
　　李潘看了一眼太子远去的车驾，拍拍李珏的肩膀：“四弟，大哥先走了。”
　　李珏面不改色：“大哥慢走。”
　　李潘上了马车，没走出几步后面就有人追上去。李潘撩开帘子说了两句，那人就下了马上车。
　　而眼角的余光里，面若桃花的蓝衣少年打马走来，提着礼盒抿着唇走进祈王府。那双眼睛里全是悲伤和无奈。
　　李珏看向蒹葭。
　　蒹葭将李珏迎上马车，坐下后才道：“殿下，前者是翰林院的编修，是前年的进士，与大皇子私交甚好。后者是三皇子的伴读，寿康侯府嫡次子，在三皇子大婚前就去三皇子有暧昧关系。”
　　李珏突然就笑了。
　　“真是的，留这么多的弱点，都让人不好意思不抓了。”
　　蒹葭垂下了头。
　　李珏闭目养神，车厢里飘起了丝丝茶香。
　　回宫以后，白露便拿来了秀女的资料。
　　还未到入宫的时候，各家秀女俱在家中，要查当下的情况不难。
　　梅妃的侄女儿江寒雪，年方十四，乃太尉嫡长孙女，精通琴艺棋艺，相貌清丽端庄，气质温婉，对待长辈孝顺有加，对待诸位兄弟姐妹温和有礼，看起来的确适合做太子妃。
　　李珏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翻过一页。
　　这一页，内容与之前的描述天差地别。
　　八岁时自伤胳膊陷害得宠的姨娘和庶妹，十岁时借姨娘和奶嬷嬷之手将能力优于嫡子的庶弟毒傻撵到庄子上，十三岁时将与自己抢表哥的堂妹骗出去，堂妹被辱，上吊自杀。
　　这样的女人，挡太子妃？
　　皇帝真是好眼光，梅妃真是厚脸皮。
　　再者，皇帝怎么会让已经有外戚做大之势的江家女儿做太子妃呢？而梅妃，又为什么要向皇帝皇后提这个呢？
　　明明大家都知道，没有丝毫可能。
　　唯一的可能，只有，皇帝，梅妃都想借着江家女达到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