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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第一章 ...

  •   序

      公历三月某日,是藏历新年,家家户户都会到寺庙里拜佛祈福。
      九岁的迦夜,在妈妈灵金的叫唤下,跟随着一起到昭明寺去,这一天,佛寺里有许多人,男男女女都是来为新一年祈福的。
      佛寺外的一侧墙壁,许多人排着长龙,一个接着一个地转动高大的转经筒,一边顺时针转动每一个转经筒一边口中轻声念着六字大明咒,因为对佛虔诚,没有一个人因等待太久而心生烦躁。
      灵金牵着迦夜的手,排在了长龙的尾巴上,迦夜探头看着前方长长的队伍,只是睁着两只好奇的眼睛瞧着。
      前方,那队伍当中,有他熟悉的小身影,一个扎着两条辫子的女孩阿练若——正牵着妈妈的手,另一个是大他两岁的男孩雅宿,但他都没有大喊一声与他们打招呼。
      他又往身后看了看后来的排在他和妈妈之后的人们,看到男孩喜见——也是熟人,看到他挣脱开妈妈的手要逃走但是被十四岁的姐姐十晃紧紧揪住领子的那一幕。
      半晌,好不容易论到自己了,灵金先让迦夜走到那一排转经筒前转动它,年纪幼小的迦夜不明白信仰是什么,只是妈妈叫自己这么做就那样做了,只是觉得转动每一个刻着六字大明咒的转经筒很好玩儿。
      灵金自己转动完了转经筒,仍是牵着迦夜的小手,拐个弯,来到佛寺正门,穿过廊道,直接前往佛堂。
      宽敞的宝殿内,高大的佛像仁慈而庄严,灵金跨过门槛,至佛像面前,虔诚地合十拜了一拜,也叫迦夜跟着一起拜。
      出来时,灵金在宝殿前遇到了熟人,一个寒暄之后,竟然谈聊起来,迦夜立在一旁很无聊,便松开一直抓着妈妈袖子的手,顺着好奇心,自己四处逛去了。
      灵金与熟人谈话,那兴致正浓,说说笑笑间,丝毫没有发觉迦夜溜掉了。
      迦夜在佛寺里四处游逛,经过一个空无人影的庭院,那里静悄悄地,散发着诡异的气息,迦夜被这股气息引诱了过去,沿着廊道游逛。
      有一间屋,一扇门没有关紧,露出一条缝隙来,迦夜好奇着,没有犹豫就推门进去了,里面,很昏暗,一尊表情很严厉的小佛像立在中央,屋里左右两面墙壁前各有一座表情凶恶的金刚力士像,气氛不似普通佛堂。
      迦夜没有感觉到不对劲,伸手摸了摸金刚力士像的脚部玩儿,一回头,他瞥见了佛像前的供台。
      那案上,正中央处,摆着一个石头制的莲花座,有一个宝金瓶立在莲花座里,底部压着一张黄纸,是一个写着古怪咒文的咒符。
      迦夜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觉得那铜金色的宝金瓶很漂亮,扶着桌子踮起脚,伸手要摸一摸,可惜他身材矮小,不容易够到,当他费尽终于够到它时,它却倒了,从石头制的莲花座上滚落至地。
      迦夜慌张起来,蹲下,急忙把宝金瓶捡起来,又费尽地将它放回了原位,看着它不像是被人弄掉过的样子,他舒了一口气。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灵金急切的呼唤声,一遍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他赶紧奔出这间屋,追着那声音去了,忘记把门关上。
      屋里,诡异的气息越发浓厚,佛像旁,高高的莲花宝幡之后,忽然探出半张美丽的面庞,眼睛盯着迦夜的背影,薄薄的唇角扬起,露出诡异的笑意。
      那扇敞开的门,在这半张面庞消失的刹那,陡然自己关上了……
      佛像双眼下,那只宝金瓶,本是作为火曜日邪灵附身之物,以咒符镇住,这事,只有昭明寺大喇嘛和其他一小部分喇嘛知道。
      那邪灵擅长迷惑术,就如他的本事和样貌一样,名曰荧惑。

      第一章

      迦夜不曾告诉别人——自己九岁那年的某一天在昭明寺里发生了什么事,一直隐瞒着,直到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这件事情,但是邪灵,永远都不会忘记……
      无论迦夜在哪里,邪灵的眼光总是盯着他不放,迦夜从来没有发觉这样诡异的眼光存在着,因为他根本看不到它。
      从十五岁开始,迦夜就患上了自闭症,很奇怪地患上了这种病,不爱跟别人说话,讨厌陌生人,见到生人面孔,表情就变得凶恶,也对好友雅宿和喜见疏远了,甚至常常莫名其妙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发生这样的异状,是在迦夜九岁那年从昭明寺祈福回来以后,每到火曜日,那天晚上就会从窗户外面传来古怪的琵琶声,一直到现在,火曜日的晚上,琵琶声总会响起。
      迦夜的妈妈灵金对他的怪病忧愁了许多年,曾经为治他的病而请村里的大夫来诊病,但由于还未把脉就遭到了迦夜的攻击,村里的大夫再也没有任何一个肯为他治病。
      有人提议,干脆送迦夜到大都市去,用现代医术医治,但由于灵金家很穷,而村子离大都市十分遥远,灵金无法办到。
      整日看到怪物一样的迦夜,灵金很痛苦,她想要拯救自己的儿子,但是身为普通人的她,根本毫无能力,只能泪花纵横,以泪洗面。
      梨江返回雪域,在这个村子里歇脚时,从客栈老板那里听说了迦夜的事情,身为藏医,又在大都市的医院里学过一点儿西方医术,他对迦夜的怪病很是感兴趣。
      这一日,灵金要出门,目的是去昭明寺祈福,路上,梨江从前方迎面而来,对她很客气地寒暄一句‘咋西叠列’,灵金愣住了,说:“我似乎不认识你……”
      梨江直接道:“我想见您的儿子。”
      灵金狐疑地盯着他,心底有几分警惕:“互相不认识,你要见我儿子做什么!”
      梨江知道不坦明身份,她是不会让自己见迦夜,干脆坦白:“我是大夫。”
      灵金沉默了片刻,无端叹了一口气,说:“不,不用了……我儿子的病,你是治不好的,别说治了,想要靠近他都很难呢……”
      “我听说了,我想试一试,像他这样的病患很少见,要是成功治好他,以后要是再有人患上这种怪病,就有经验治疗了。”梨江平静道,很执着。
      灵金再度一叹,很是无奈,随之,带梨江回到家中,上了楼梯,在距离一间紧闭的房间不太远之处,她指着那扇房门,对梨江说:“迦夜就在那间房里……”
      “能叫他出来么?”看着紧闭的门,梨江没办法进去,便问。
      灵金摇摇头,无能为力道:“他看到生人,就会攻击,会把人赶走的,曾经就有人头破血流地逃出来过。”
      看来,确实是很棘手……
      梨江心里这样暗想,但并没有认输的意思,他大胆走上前,抬起右手,敲了敲那扇紧闭的门,里面没有任何回音。
      他回头看了灵金一眼,试着对房间里面说:“迦夜,我是大夫,咱们可以谈谈么?”话罢,只听门的反面传来巨大的声响,连那扇门整个也都颤动了一下。
      灵金吓坏了,下意识捂住了口,因为担忧而劝梨江:“大夫……你还是走吧!你要是再呆在我家里,他恐怕砸的就不是门了……”
      梨将神色沉静,退回到灵金身旁,说:“既然无法接近他,那么,麻烦跟我说一说他的详细情况,你看怎么样?”
      灵金无奈,说了一句‘到客厅去坐坐罢’转身就下了楼,在客厅的方形矮桌前坐下,梨江尾随着,在她的桌对面盘腿坐下。
      灵金回忆着,开始对他陈述:“他九岁那年,我带他去寺里祈福,拜完佛以后出来,因为遇上了朋友就多聊了几句,后来发现他不见了,我急匆匆去找他,找了好久才找到他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寺里乱走的时候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而得罪了神灵?后来……”
      说到‘后来’这两个字,她顿住了,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
      “后来怎样了?”梨江直直盯着她,追问。
      灵金无奈一叹,实话道:“你可能会怀疑我说的不是真的,但它就是真的:我带他回来以后,每逢火曜日的晚上,附近总是有人弹琵琶,他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浑身发抖,到了十五岁,他就像现在这样了,一直这样过了四年……”
      梨江垂眸,沉思着,越来越觉得古怪,抬眼,又问她:“没有朋友可以接近他么?青梅竹马什么的,比较要好的朋友,也被他疏远?”
      灵金道:“这倒不是,他还是愿意和阿练若在一起的,几个朋友当中,只有阿练若是女孩子,也许……女孩子的话,他不会疏远。”
      只是猜测的话,还不能马上下结论,不过倒是很肯定,这个叫阿练若的女孩子确实很奇特,病患把朋友都赶走了,唯独不赶走阿练若,唯独跟她在一起……
      梨江想了想,从药箱子里拿出记事本和笔,把灵金方才说的内容都简单的记录下来,盖上笔盖之后,对灵金说:“谢谢你了,我会再过来看看的。”
      把本子和笔收好,他立起身,背起了药箱子,灵金亲自送他到了门外,他出了门,回头,又问灵金:“对了,阿练若的家住在哪里?”
      灵金抬起右手,指着一个方向:“从那里走,走到尽头再往左拐,第三家就是。”
      梨江说了声‘谢谢’,就直接往她指的方向去了。
      梨江的出现,使得灵金打消了去昭明寺祈福的打算,转身回到屋里,关上门,上楼,再度来到迦夜的房间门外,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面,里面,没有回应。
      灵金小心翼翼地试着对里面的人说话,说:“迦夜……生人已经走了,你开开门好不好?今天天气很好,出来透透气好么……?”
      过了一会儿,那扇门缓缓开出了一条缝隙,半张吓人的、表情凶恶的面庞紧紧贴着那缝隙,忽然,垂下那凶恶得像是要吃人的眼光,迦夜又缓缓把门关上了。
      里面,传出一个很正常很平静的声音:“不要随便请大夫到家里来,我没有病……”这样的回答,令灵金越发担忧了,劝他道:“就算是没有,可也要预防……”
      里面,传出回答:“何必这样浪费钱?还是花在应该花的地方上吧!”灵金抿唇,已然拿不出其他理由劝他让大夫诊病。
      过了片刻,她启唇,换了另一个方式,又劝他道:“今天天气很好,那么就出去逛一逛吧?”
      房间里的迦夜仍是拒绝了:“不,我不去,我不想被生人打扰。”
      灵金忧愁起来,无奈道:“那你现在……饿不饿,或者,渴不渴?我去弄吃的和喝的给你。”
      房间里面,沉默了,没有回答。
      灵金无奈,就当他是默认了,缓缓下楼,过了良久,端着香喷喷的一碗面一碗酥油茶以及其他好吃的东西又回来了,放在了房间门口,随之就下楼去。
      门,嘎吱一声开了,只有一只手从缝隙里伸出来,把食物端了进去,门又再度嘎吱一声,紧紧闭上了。
      台子前,迦夜埋头,慢条斯理地吃着那碗面,他头顶的天花板上,邪灵的眼睛正在盯着他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迦夜从来没有发觉过它们的存在,也从来没有发觉邪灵的存在,等到夜晚来临的时候,迦夜才从房间里出来,一个人出去。
      他,一向是晚上的时候才想要出去溜达,因为在晚上,人们都在家里歇息了,不会让他不情愿地看到讨厌的生人。
      提着点亮的油灯,他一声不吭地穿过廊道,走向大门,他的母亲灵金久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立着,心知他的习惯,没有阻拦,也没有说话,只是担忧地看着他打开门走出去。
      外面,到处是一片漆黑,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光缓缓经过,提灯的人,毋庸置疑地,是迦夜。他看起来就像是鬼魅,自己一个人在无人的径道上行走,看了一眼万家灯火。
      碰巧,雅宿和喜见也出来溜达,他们走在一起,挨得很近,只是溜达而不说话,当看到前面在昏黄灯光衬托下的暗影时,喜见第一个张口:“前面的人,很眼熟?”
      雅宿望过去,仔细看了看,平淡无奇道:“那是迦夜吧?他总是晚上出来,看来我们晚上偶尔出来走一走是对的,这样才能见到他。”
      “要不要上去跟他打个招呼?”喜见犹豫着,问他道。
      雅宿出其不意地捏了一下喜见的脸,答道:“你想让他对你冷冰冰的说‘滚开’么!你想的话,我不拦你。”
      喜见第二次看了看前方那个身影一眼,一脸可惜的表情,“咱们是多久没有见到他了?如今机会难得啊……”
      雅宿见他犹豫不决,果断抓住他的胳膊,拉扯他离开,一边拉走一边说:“已经见过面了,搭话什么的就不必了,我不想看见他见到我们就像见到陌生人一样的表情。”
      喜见看着前方那个身影渐渐离自己远了,满腹遗憾地叹了一叹,跟着雅宿往另外一条路走了。
      迦夜对身后的他们浑然不觉,一直往前走,到了小河边,就坐在岸边,静静地看着川流,好一会儿,有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终于又见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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