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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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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母一直没再打电话过来,苏墨也没有打回去。絮絮考试将近,作业倒是变少了,两人都闲下来,苏墨整日都无所事事,抱着书发呆。
许世桦虽忙,却也总能抽出时间打电话,也因为通话时间短的缘故,苏墨的话不像从前那么少,甚至偶尔会说几句小心生病之类关心的话,许世桦只是弯眉一笑,说:“等我忙完了就过去陪你。”
等我忙完了就过去陪你。那么像大人哄小孩的语气,它总是会以“爸爸妈妈有事”结尾,换来孩子无助的哭泣。可是,苏墨知道,他不会失约的。
他们一定能在一起。
不知何时在心里扎了根发了芽的想法,如同苍天大树一般的坚不可摧。
苏墨坐在落地窗边,用双手环绕着膝盖,金灿灿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映得他的眼底也温暖一片。
空气里的肃杀固然不曾褪去,可是就要春节了呢。
今天已是二十。
手机响起,他拿起手机,上面跳动着的是戴着老花眼镜的Q版老奶奶形象,备注名是:貌美娘。
这是当初苏母死皮赖脸要他改的,苏墨受不了她每隔十分钟就来检查一次,也就随她去。
他眼角轻轻一抽,接起手机:“喂?”
“臭小子!我不打电话你就不会来了是吧?!”
“妈……”
“你学校现在已经没人了吧?你住在哪里?”
“我……”
“你不会来,让我和你爸两个老人家怎么去买年货?”
“对……”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在外面住的不习惯?许世桦人呢?让他过来听电话!
苏墨终于插上话:“妈,他这几天都不在,他在忙工作。”
“你放着大把好姑娘不要,要这么个不体贴的男人干什么?”依旧是气势汹汹的指责,可能还有些刻意的压抑,却不再是那时的愤怒和不可置信。
苏墨却依旧无言以对。
他不说话,那头也静默了,许久才又问:“什么时候回家?”
“我这就去订机票。”苏墨走到电脑边。
“还有……”
那边犹豫一会儿,落落大方道:“让许世桦也抽空过来一趟吧,我们有话要对他说。”
苏墨瞪大眼睛,有些吃惊,那头听他不说话,怪声怪气问:“怎么,不行?”
“当然不是。”苏墨嘴角一弯,“我会和他说的。”
“如果我们确定了,你们就去国外一趟。”
“……”苏墨有些尴尬,他虽也想过这方面的事,但由于那时困扰还有很多,所以倒是没有深思。许世桦知道他为难之处颇多,更是不可能会主动提及。现在两个当事人都没有讨论过的话题,被一个不久前还激烈反对的长辈提出,真是……
那边又是怪声怪气,“不行?”
“我知道了。”苏墨给出一个中肯的评论。
然后那头又是噼里啪啦的一顿说教,比如说两人相处不能太腻歪,要建立信任,却绝对不可以是完全的依赖之类,还附带叮嘱冬天冷要小心的生活事项。
苏墨耐心地听着。
最后,苏母说了一句:“路上小心。”就挂了电话。
苏墨抬头看向窗外,明媚而纯净的阳光,已驱尽所有的阴霾。
苏母挂了电话,转头紧张地盯着一边的苏父,“怎么样怎么样?”
苏父严肃地点点头,“Very Good!”
苏母道:“我骗他说我们俩买不了年货来着,走走走,快去把那些东西藏起来!”
苏父忍着笑跟在她身后。
絮絮知道苏墨要走了,老大不乐意,问:“老师不是说要陪我一直到寒假开始的吗?”
苏墨歉然道:“絮絮,不好意思……”
絮絮眼珠子一转:“那老师以后还会来吗?”
“当然。”
“你我就原谅你!不过老师要给絮絮红包!再过不久絮絮就十一岁了!”
“好。”苏墨宠溺地对她一笑。
“听我说完,”絮絮板起小脸,“要等我生日那天再送,要不然我就不接受!”
苏墨愣了愣,随后无奈道:“可以。”
当苏墨拎着东西东西走出夏家的时候,听到夏妈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先生,留步。”
他转过身去时,就看到夏妈妈站在大门处,脸上的笑脸比起往常,多少要多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在里面,她说:“很感谢这一个学期以来您为絮絮做的一切。”
她顿了顿,又说:“我很高兴,絮絮能够乐观起来。印象里,她懂事后,就没有过多的笑脸和话语了,我一直认为那是件好事,直到她离家出走的那天。”
这个美丽的妇人弯腰,深深向他鞠了一躬:“替我向您的家人问好。”
苏墨对她态度的转变十分惊讶,道:“其实我没什么那么大的功劳,我做的,仅是我该做的。”
“可我却还有很多该做的没有做。”夏妈妈对他笑了笑,“絮絮的十一岁生日在正月十日,如果您有空的话,欢迎前来捧场。”
“会的。”苏墨对她颔首。
夏妈妈看着苏墨手上她让管家送的礼物,问:“管家没有提让司机送你吗?”
“没有必要,”苏墨说,“我不赶时间,想自己走一会儿。”
“再见。”
“再见。”
苏墨踏出这座豪华的别墅建筑群的时候,突然回想起自己找到的第一份工作。热情的女主人,乖巧的男孩,以及沉稳的男主人。
还有他们楼下住的,满脸微笑的,当时还只是学长的某人。
从一开始的偶然相遇,到后来的熟悉,不知过了许久?几个月?还是一年?
之后,男孩丧生于车祸,苏墨也辞了工作。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孩子对于一个家庭的重要性,也是他日后胆怯于告知父母真相的根源。
他头次去酒吧,没有找到刑华,也没有找到林晋,鬼使神差般找到了许世桦。
他还记得那时学长的话:“生命总是这样无常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所以我们都要抓紧每秒,不要让自己后悔。”
不要让自己后悔。他和苏母摊牌的时候,也这么想。
在那很久之后,许世桦对他告白,其实没有摆明了说,只是他挣开许世桦的手势,许世桦捏紧他的手,说:“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从一直处于暧昧期,再到苏墨在潜意识中接受,到底是,不想让自己后悔啊。
来接机的是苏父,他帮苏墨拎起一袋礼品,问:“世桦没一起来吗?”
苏墨一向比较亲近父亲,苏父虽偶尔跟着苏母发病,总体来说却是更宠苏墨的,也因在国外留过学,思想也更开放。想来,苏苏母的转变,也和他脱不开关系吧。
苏墨道:“是。他最近很忙。”
苏父含笑问:“你不会想他吗?”
“还好。”苏墨如实回答。
苏父挑了挑眉,“我记得上回你妈问你这个问题的是候,你说的可是‘做梦’。”
苏墨愕然抬头看向他,却见他笑眯眯地对自己眨眼,“知道怎么做了吧?”
这是小时候苏墨或苏父做错事是,双方约定的某种暗号。你不告诉她我又抽烟,我不告诉她你没有认真写作业。默契的两人凭这个暗号,躲过不知多少次念叨和罚抄。
上了大学后,就很少了啊。
“知道了。”苏墨说。
家里的一切还是和上次回来时一样。只是门前没有对联。
接到苏墨疑惑的眼光,苏父一笑,“留着给你和世华写的呐。”
苏母正在庭院里浇花,听见脚步声,头也不回:“放了东西,就可以下来吃饭了。”
“妈……”苏墨放下东西。走过去叫,“我回来了。”
“我知道。”苏母声音淡淡的,依旧没有转身。
“妈,我很想你。”
苏母浇花的手猛然一抖,水壶掉在地上。
苏墨低头站在她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回来就好……”她说,“去放东西,洗手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