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阿布菌

1、我喜欢女生

　　“可可，我好像喜欢女生。”艾玫咬咬唇，试探着说道。
　　“怎么会呢？你不是喜欢男生的吗？”露可诧异地看了一眼艾玫。
　　“我是最近才发现的，不单单对男生有那种感觉，对女生也有。”艾玫怯生生地回答道。
　　“那就是双性恋？”露可收起了诧异的表情，面色正常地说，手上还在做手工。“很多人都是双性恋啦，没什么大不了的。”
　　艾玫小心翼翼地看着露可，点点头，“嗯。”
　　“那你是怎么知道自己真的喜欢女生的呢？”
　　“啊？这个……因为就像喜欢男生一样……也想抱她……亲她……跟她在一起……”艾玫观察着露可的表情，但是露可只是在认真做着她的事，似乎并没被艾玫的话影响到。
　　“我高中的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晶晶那个时候就被一个女生表白过。晶晶当时跟我说这个事的时候，我俩都觉得挺不好受的。我们都觉得同性恋没什么，但是放到自己身上就比较难接受了。”
　　艾玫收回放在露可身上的视线，沉默了一会儿。
　　“你要不要出去逛一会儿？一天到晚待在家里也不好。”艾玫终于又抬起了头，脸色看起来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露可换了件暖和的衣服，锁好门窗，跟艾玫来到了一起读过的初中。两人趴在新修的操场栏杆上，看球场上的高中生打篮球。
　　“学校变了好多啊，以前的操场还是泥巴的呢。”艾玫面带微笑出声道。
　　“嗯，是啊。不过事物总是在变化的嘛。”露可依旧看着球场上的孩子们。
　　“嗯……记得我们俩初三的时候，下午吃完晚饭就在操场上一圈一圈地逛。”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艾玫终于又提起话题。
　　“那个时候我们也真够闲的。”
　　“对啊，哈哈。”艾玫听了露可的话，干笑了几声。
　　“哎，我觉得我初中好像就跟你还有阿木厮混了三年啊。”等尴尬过去，艾玫看了一眼露可，感慨道。
　　“是吗？我不觉得啊，我跟你熟的时间，最多一年吧？”露可似笑非笑地转过头看着艾玫。
　　艾玫接触到了露可看过来的视线，有些尴尬地转过了头，“啊……是吗……我倒是觉得我们到了初二就已经比较熟了。”
　　露可也转过头，继续观察在球场上跑来跑去的孩子们。
　　两个人之前的氛围再次冷了下来，本来就清冷的冬天，现在好像变得更加阴冷了。没人说话，艾玫觉得站在露可身边有些喘不过气来。坚持了一会儿，艾玫叹了口气，“可可，我得回去了，我们走吧。”
　　露可点了点头，跟艾玫并肩走下两人曾一起走了无数遍的大理石阶梯。
　　学校的大理石阶梯很长，每次从下面爬到上面，体力一般的同学都会喘会儿气再继续走。艾玫在这几分钟的时间里，多次试图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眼角瞟到露可面无表情的脸，艾玫总要在心里叹口气，“是可可变得陌生了，还是我不了解她了？”
　　两人终于走到初三下晚自习时，露可送艾玫上公交车的地方。这是一家劲霸男装的专卖店，虽然装修得很好，东西也看起来很精致的样子，但是似乎并不适合小镇的居民，因为几乎都没什么人进去买过东西的样子。艾玫每次走到这里，都会不由自主地微笑，露可那个时候总是比着劲霸男装的标志，用奇怪的调子说“K-boxing”。
　　“这家店都没什么人逛，怎么能支撑这么多年的啊？”艾玫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便又开了腔。
　　“谁知道呢，说不定有什么背景。”露可看了一眼劲霸男装的招牌，然后对着艾玫做了个鬼脸。
　　只是一个调皮的鬼脸而已，艾玫已经红了脸。“幸好我脸比较厚。”艾玫心想。
　　“车来了，我走了。那个……我明天就回家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嗯嗯，知道了。”
　　“嗯，拜拜。”艾玫走到车门处，跟露可挥了挥手。
　　露可也朝她挥了挥手。
　　艾玫迅速上车，找了个临窗的位子，然后想再看看露可，可那个时候露可已经转过身去了。
　　艾玫有些失望，有些难过，也有些怨。
　　小镇的公交车是环城的。小镇并不大，所以7分钟就到了家。艾玫打开家门的时候，房子里冷清清的，炉子里的火应该早就熄了，父母没有回来，也就没有人生火。
　　艾玫觉得有些累，就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随手将包放在桌上，脱了衣服去洗澡。香喷喷地洗完澡，身体和精神上的疲惫感依旧没有减轻，艾玫决定今天对自己好一点，尽管才7点多，还是爬上床睡觉了。睡了2个小时，醒来的时候模模糊糊记得母亲似乎进来叫过自己，但自己还是睡过去了。于是艾玫起床穿好衣服，拍了拍桌上那个有着弹簧脖子的小鸭子的头。
　　父亲正坐在墙边看电视。炉子里的火似乎已经燃起来了，但是父亲因为年轻时的经历有些畏寒，总要坐在靠火炉很近的地方。母亲在做饭，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厨房里贴的是瓷砖，没有一点温度的东西，而且没有北方暖气之类的供热源，所以还是很冷的。
　　艾玫跟父亲打了个招呼，就钻到厨房去帮母亲做饭。比起炒菜，艾玫更喜欢切菜。她喜欢听刀锋和砧板接触的声音，“咚咚咚咚”的让她觉得有真实感。每次切菜的时候，艾玫都会有一种很深刻的“我正在做这件事”的感觉。
　　艾玫切了五个土豆，一大把青菜，然后接过了母亲手里的炒勺。自从上大学以后，艾玫觉得自己应该多帮家里做事。除了这个原因以外，艾玫是真的想学做菜了，为了那个人。
　　在母亲的指导下，艾玫终于把晚餐搞定。一家三口围坐在火炉边，一边聊天一边吃饭，房间里充满了温馨的味道。
　　吃完了饭，艾玫把洗碗的任务也揽了下来，父亲跟母亲就坐在火炉边看电视剧。
　　艾玫是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尤其是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一边洗碗，艾玫就一边想着白天的事。露可还是不接受的吧，不然不会是那样的态度。要不要跟她说呢，她还是很排斥的样子。
　　洗完碗，艾玫就回到房间收拾东西。回家这件事是父亲的意思，他想让艾玫尽早回家，这样可以在父亲跟母亲两边的亲戚家都待一阵。艾玫本来想拖一拖，先解决了露卡那件事再说，但看露卡的态度，艾玫有些心虚，一种生物的本能让她想要逃避。
　　收拾完东西已经到了11点半，晚上2个小时的睡眠让艾玫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她打开电脑无目的地刷微博，刷网页，刷□□，总之就是各种刷。上了一个小时的网，艾玫觉得没意思，便关了电脑。
　　关了灯，仰躺在床上，眼神空洞洞地看着天花板。眼睛涩涩的，用手去摸，却又干干的。
　　这夜艾玫失眠了，直到凌晨3点多才睡着。第二天早上9点多的时候，父母已经去上班了。艾玫洗漱完毕，拉着行李箱往车站走。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除了冬天特有的阴郁，似乎还有要下雨的征兆。艾玫在心里好笑，果然我是上天派下来的吗，心情不好，天气也跟着不好了。
　　到了车站，买到了12点半发车的车票，艾玫在车站附近买了一个白面馒头，坐在候车大厅慢慢啃。
　　还未到春运的高峰期，本来人就不多的小镇，车站更是没有什么人。艾玫啃了一半馒头，就坐在那儿，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候车大厅。
　　艾玫从来没有跟露可在这个车站坐过车，每次两人一起去市里，要不就是露可的爸爸开车去，要不就是坐那种90块钱一个人的包车。包车是小轿车，方便快捷。不像班车，又大又慢，而且还只能在车站下车。艾玫有时候觉得露可就像一个公主，什么都要求最好，对生活品质要求高。一向对生活品质随随便便，钱财能省就省的自己，非但不觉得露可这样有什么不对，反而还就是喜欢她那个样子，而且想用自己的所有来宠着她，把她宠到天上去。
　　艾玫甩了甩头，结束了自己这种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虽然自己有时候觉得露可是公主，但其实大多数时候露可还是挺实际、挺成熟的。她总是有自己的想法，想要什么就去了解它，然后想办法得到它。跟露可比起来，自己反而有些幼稚了。
　　艾玫拿出手机，想给露可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就要走了。但是艾玫最终还是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她没有勇气。
　　12点的时候，父亲已经下班了。父亲工作的地方离车站并不远，走路只需要几分钟。父亲在艾玫身边坐下，嘱咐她回家不要随便收亲戚给的红包，不要太麻烦别人。
　　艾玫看着父亲，不说话。她知道父亲一直是这样，怕欠别人的人情，不好还，每年都要在这些事情上再三嘱咐她。
　　父亲终于唠叨完回家的事情，起身去给艾玫买水。艾玫本想说不用买的，她在车上一向不怎么吃喝。但是想想还是觉得算了，父亲的好意就领了吧，在这种事上纠结实在没什么意思。
　　跟父亲坐在候车大厅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一会儿话，回老家的车就到了。父亲将艾玫送上了车，跟司机道了声谢，就下车去了。
　　父亲其实还是舍不得艾玫的。艾玫每年都只是回来两三次而已，回来以后又各有各的事情要忙，真正能相处的时间并不多。父亲站在车下不说话，艾玫就只是看着父亲咧嘴笑。父亲喜欢看艾玫笑的灿烂的样子，只是艾玫一向不喜欢笑。
　　车要开了，父亲说了声“到家记得打电话”，然后转身往外走。艾玫看着父亲的背影，突然就觉得父亲不再如记忆中那么直挺着腰背，不像记忆中那么高大年轻了，鼻子就有些酸。当车开出了车站，经过父亲身边的时候，父亲刚好抬头看她，她使劲挥手，朝父亲笑。父亲也朝她挥挥手，然后车就开过去了。
　　艾玫收回手，收起笑容，拿出手机给母亲发了一条告别短信，然后将耳机插在手机上，靠着玻璃窗听歌。艾玫想，这次是真的很久见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