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同人）我和杨戬那些事儿》静渊未远

20、可曾相信

　　手上的杯子无意识滑落，连掉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都没有让我回过神来。
　　“狐妹，死了？”
　　杨戬怀里抱着那小小的襁褓，敛着眉，朝我点点头。
　　犹记得当年笑容灿烂又单纯的少女，跟在身后甜甜地叫一声寸心姐姐，蹲在角落哭着喊五哥，手执利剑一脸坚定却含着泪水要手刃爱人。
　　再也回不来了，死者已矣，活者留憾。
　　我沉默，放下手里面的绢帕站起身：“我来抱孩子吧。”
　　“嗯。”杨戬应着，动作轻柔地把那小小的婴儿移进我的怀里。
　　那就是我第一次与小玉的会面。有一身花蕊般柔软肌肤的婴孩，安稳地睡在襁褓中，几近透明的小小鼻翼慢悠悠地扇着，微微嘟起的淡红色小嘴，还看得见细细绒毛的小耳朵……
　　“她好可爱……”我迷迷糊糊地说。
　　“是啊，真可爱……”耳际吹来温温的气息，我扭过头，才见杨戬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身后，正俯下腰来看我怀里的小玉。一张冷硬的脸神奇地柔和下来，眼睛里分明地闪烁着喜悦，唇角的微弧慈爱又俊美。
　　我一下便看痴了，可惜也许是我的目光太灼热，他忽然轻轻偏过头来，我连忙把头扭到另一边，让自己的视线充满小玉嫩嫩的小脸蛋：“呃，啊！我们要给孩子弄张床吧？你说给她喂什么好？是找个奶娘呢，还是弄点牛奶羊奶什么的？”
　　杨戬好像在我耳际哧地笑了出来，暖暖的气流带着一种独特的干净感：“你现在是孩子的娘了，当然你决定。”
　　“我决定？那好，那孩子他爹请赶紧的去给孩子弄张床吧谢谢！”我揪着嘴巴，用不耐烦的语气把身后的人打发。
　　杨戬好像又笑了一声，道：“好。”
　　等到那衣袂的声音散尽，我才放松绷紧的背脊，一手捂上刚才杨戬吹气的脸蛋，羞人的温度几乎没有把我烫熟了。
　　“那个家伙！”我嘟嘟囔囔地给小玉松松围在脖子上的衣服好透气，“哼！”一千年的老夫老妻了，吹口气而已，我脸红个啥！低头看见自家漂亮的新闺女，我心花怒放：“宝贝小玉儿~娘给你找吃的，小玉儿好好睡觉哦~”
　　*
　　再过一个月，就是小玉的生日了。
　　我一手捧着块小小的羊脂白玉，一手拿着尖利的小刻刀，对着夜明珠灯，细细地刮开点点玉屑。好半晌后，本来只是普通球状的白玉，变成了一只轮廓粗糙的小白狐。
　　“哎哟……”我苦着脸揉揉完全僵硬的脖子，慢悠悠站起身来伸个懒腰活动一下，这些年天天宅在宫殿里，骨头都硬了啊！
　　犹记得去年送给小玉的是一把短剑，虽没有见着，但听三哥转达，小丫头喜欢得紧，天天抓着舞弄，倒是把正经娘亲传下来的劈天神掌给耽搁了。
　　既然她喜欢，今年干脆自己亲手再给她刻个剑坠子，横竖天天泡在书里头都泡出纸屑味儿了，正好抓抓刀找找当年横行霸道斩妖除魔的感觉。
　　虽然用这样苦大深仇的情感对付一枚白玉有些缺德。
　　若说我活了这一千年来，有谁让我觉得亏欠了，那便是小玉。
　　小小的婴儿，尚在襁褓，被扯进这场天劫之中，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似乎成了罪魁祸首。
　　我摩挲着白玉上粗糙的刻痕，眉眼不由得柔和。
　　何苦让一个婴孩受罪呢？这一切，其实只是痴心妄想的敖寸心的任性，逆了天命，伤了心神，害及无辜。
　　*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表情。
　　更甚者，说不定得加上宛如修罗，狰狞残忍，苍白如死人之类不祥又恐怖的形容词。
　　杨戬的手里是一片襁褓的布料。
　　粉色的，绣着桃花的。
　　因为我说小玉的皮肤嫩似桃花的花瓣，希望她长大后，也像那桃花一样娇俏可爱。所以亲手，一根线一根线地织出了布，一针一针地绣成了花，给她穿上，就像穿上了一腔的希望。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小玉啊小玉，你以后要好好地挑个好夫婿，莫像你亲娘一样，更莫要像你干娘这样。
　　“小玉呢？”杨戬问我。
　　三个字而已，却是一个一个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一千年来知他如我，最清楚他现在是多么生气，多么愤怒，多么焦急，却还要狠狠地压抑着。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样，口不对心，永远都是这样，努力地让自己拘束于情理之中，道义之内。不管多么愤怒，他永远是明理谨慎的，不冲动，不莽撞。
　　像这样，哪怕现在有多想掐着我脖子逼问，也要把自己牢牢用千斤坠定在原地，冷静自持地问询。
　　啊，真是司法天神的不二人选。
　　我扯扯嘴角：“我不知道。”
　　杨戬还没有说话，哮天犬就先炸毛了：“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谁知道！小狐狸一直都是你看着的！这布料上除了你也没有别人的味道！”
　　我沉默了半晌，又张开嘴，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
　　但是他不相信。
　　他们都不相信。
　　“嫂子，小玉只是个孩子……”
　　“弟妹，快说出来吧，孩子何辜呢？”
　　“敖寸心！我二哥敬你爱你，一千年来几时亏待过你了！你竟这样对待……”
　　杨戬没说话，但是也没有阻拦身后的一群人。他只是一直握着手里那一片布料，那片粉色的，绣着桃花的……染着鲜血的布料。
　　但是，对我来说，这便够了。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只是露着那样深沉的眼神看着我，就足够让我心神俱裂，骨碎肠断。
　　“小红龙！”当年的齐天大圣，如今的斗战胜佛，没心没肺的孙爷爷也被眼前这场面折腾得够呛，抓耳挠腮地开口嚷嚷：“你就快说吧，这杨小圣都急得要炸了！”
　　胸腔里猛地涌出来一阵的腥热，我却压了下去，然后再次回答：“我不知道。”
　　整个院子里一顿，然后又是一片骚乱。
　　但是这次杨戬开口了：“寸心，你知道这片布料是在哪里找到的吗？”
　　“哪里？”
　　“破虎崖，那里是一个堕妖的聚集地。”
　　哦，怪不得聚了这么多的人，原来是跑到那样凶险的地方去打猎了啊……我捂着脑袋想了想，嗯，好像，的确飞过了那里，想必是刚刚好撕坏了小玉的衣裳，落到了那里吧……
　　真是巧啊，不是吗？
　　“杨戬，我真的不知道小玉在哪里。”我说。
　　一千年来，我从未如此认真地对他说过话。绷紧了脸，睁大了眼，握住双拳，一字一顿。
　　杨戬，我真的不知道小玉在哪里，我也在找，我也在心急，我也……
　　“寸心，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我错愕地看着男人沉痛的眉眼，一瞬间所有的话都忘了个精光：“杨戬，你信我，我真的不知道，因为小玉她……”
　　“寸心，我再问一次，小玉在哪里？”
　　我张张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杨戬绝望地闭上眼，拂袖转身。
　　待我找回声音的时候，满满当当的院子只剩了我一个。
　　“杨戬……我不知道小玉去了哪里……”
　　“小玉的姥姥来了，哭着想把小玉接回去……”
　　“我不知道怎么办，带着她们去找你……”
　　“结果遇上了妖怪，我护不住她们，就让姥姥带着小玉先逃，未免她们被循着气味找到，所以给她们撒了香料……”
　　“我打败了那妖怪，然后去找她们，结果怎么也找不到……”
　　“我不知道小玉在哪里……真的……”
　　但是你不信我的话，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行了，就这样吧，杨戬。
　　我们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