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物语》CAPAHA

15、第15章

　　牛车在长着青苔的石阶前停下了。
　　绒昙为姐姐贵霜撩起了帐子，贵霜缓缓下了车，绒昙随后才跟着下去。
　　贵霜登上了石阶，绒昙出于保护的目的，走在她的身后，也避免脚下无心踩到她的曳地衣摆。
　　石板铺成的平坦径道十分整洁，只有一两片落叶躺在那里，看起来是不久前刚被什么人打扫过了。
　　贵霜缓缓穿过院子，来到了藤萝架子前，抬头看着千万条从网格状的架子上直直垂下的紫色藤萝，那就像是小公主的紫色丝绸裙摆罩着一层雪花薄纱，亦或是在日光下闪闪发光的晶莹剔透的紫色水晶琉璃柱，即便它已经开始进入果期，却依然如刚绽放时那么美丽。
　　绒昙站在贵霜的身后，陪同她一起欣赏紫藤，一句话也不说。
　　“哎，你是……？”
　　他们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位年长者的声音。
　　贵霜立刻回头，见一位身穿神官服、头戴立乌帽子的五、六十岁的长辈缓缓走上来。
　　定步后，年长者问：“是来祭拜的么？”
　　贵霜启唇回答：“是。因为被美丽的紫藤所吸引，所以才停步于此。”
　　年长者一脸恍悟，答道：“是这样啊，原来如此。今天来拜神祈福的人不太多，以为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来了，没想到……实在是失礼。”
　　绒昙忍不住插话：“今天也不见巫女打扫院子啊，是不是都不在呢？”
　　年长者回答：“也不是，有几个休假去了，剩下的都在后面忙着。”
　　贵霜也尾随着问：“安倍大人的养女今天也休假么？”
　　年长者道：“不，她在的。”看了看贵霜和绒昙一眼，起了好奇：“你们和她认识？”
　　贵霜坦白道：“实际上，拜访土御门时曾经遇见过她。”
　　年长者明白了，不由长叹：“有句话，实在不得不提醒你们，此女非一般女子，性格有些古怪，也不太喜欢陌生人，见到她可不能太直率啊。”
　　贵霜应道：“明白了。”
　　年长者说：“我该下去做本分的事情了，就不在此打扰。”
　　贵霜轻轻点头，回头继续欣赏紫藤。
　　附近，一座殿宇的屋顶之上，席琳半蹲着，暗暗监视着姐弟俩人的身影。从他们乘牛车过来，她便已经悄悄跟上了，一路来到这里。
　　席琳是相当不喜欢神社这样的地方的，即便是中规中矩的按照阿克拉姆的指示办事，也要忍不住吐怨言。
　　她注视着姐弟俩人的身影，鼻子总是闻到讨厌的供神气息，咬了咬牙，忍不住用袖口遮住鼻子，低声自语起来：“这该死的神气！快要把本小姐给熏死了！平安京那么大，他们哪里不去，怎么偏偏来到这种让人讨厌的地方啊……”
　　话音刚落，她听到一阵铃铛的响声，不禁低头，便见到一位穿着上身白下身红神职服的年轻巫女。
　　此刻，手握着扫把的狐女，正抬头，冷淡的注视着她这边。
　　席琳迎着狐女冷如寒泉的目光，许久之后，开始有些厌恶，暗暗咬牙。
　　……这臭丫头怎么一直盯着本小姐看个没完？！
　　……这种眼光，就好像要把本小姐的心思洞穿了一样！可恶，真是越来越不顺眼了！
　　忍受不了，席琳干脆站起来，交叉玉臂，摆出一副傲气凛然的样子，脱口道：“小丫头，你一直看着本小姐，是不是没有见过像本小姐这样的大美人，所以艳羡了啊！”
　　狐女面不改色，连态度也未曾有一丝改变，嘴唇一直紧抿着。
　　席琳心里越来越不爽，暗暗握拳，暗暗咬牙，终于爆发出了怒火，脱口：“喂！你这样看着本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
　　过了片刻，狐女终于轻轻启唇：“有煞气，是污垢的结晶……”
　　席琳盛气凌人道：“大惊小怪，本小姐是邪恶之身，有煞气是理所当然啊！”
　　狐女听了，再度说话，但一直像是自言自语般：“必须驱除掉。”
　　席琳还未做出反应，便见狐女把双手举到身前一边做着九字真言的手印一边念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这句咒。
　　眼见咒力冲着自己而来，席琳才开始慌张，布施防御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匆忙用袖子挡住，可是完全不奏效，她还是被咒力击中，‘哎呀’一声倒了下去，连立乌帽子都掉落了，金色的长发凌乱的披散在屋瓦上。
　　狐女对她没有半分怜悯，毫不犹豫的执起铃铛在身前，两指并拢的右手与执铃铛的左手交叉，继续念咒。
　　席琳惶恐，以为自己就要完了，就要死在一个小丫头手上，心里很不甘心。
　　突然，一个高大身影闪出，挡下了咒力，反弹回去的咒力迅速击中了狐女的左肩。
　　席琳认出了这个男子的身影，吃惊的叫了声：“……伊库泰达尔！？”
　　男子没有马上与她相认，迅速扶起她，带上她匆匆离开。
　　狐女捂住了左肩，面色迅速发白，转身便跑，穿过径道，跑向神社后面的深山。
　　贵霜和绒昙仍然在悠哉地逛神社，这时候准备要去拜殿祈福，沿着径道缓缓往前走，岂料刚要穿过两座殿宇之间的过道，走在前面的贵霜当下与突然飞扑过来的身影撞了个满怀，差点要摔倒。
　　绒昙见情况不对，赶紧快步上前，正要关心姐姐的情况，低头一看，吃了一惊，低声喃喃：“是狐女……？”
　　狐女没有回应他，转眼间，身形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只白狐，蜷缩在贵霜的怀里，左前腿的上部分的狐毛有些脱落，出现了一块十分明显的黑紫色淤痕。
　　贵霜看了看白狐的左腿，着急起来：“她受伤了！”
　　绒昙脱口：“得要赶快送她回家治疗才行！”
　　贵霜放弃去拜殿祈福，揣着白狐，赶紧离开神社，赶紧乘着牛车下山。
　　把白狐送到土御门还算及时，白狐还有救治的希望。
　　晴明揣着白狐，检查了伤处，做出了定论：“是被自己反弹的咒力，以及邪气一起击伤的。”随即并拢两指，轻声念咒，指尖又按在白狐的伤处，剔除了表面的邪气。
　　白狐睁开了眼睛，只是很平静，一动不动。
　　晴明吩咐站在一旁的侍女：“去拿些伤药和绷带过来。”
　　侍女立刻去了，片刻后回来，递上了药瓶和绷带。
　　晴明利索的在白狐左前腿上的伤处倒下了伤药，用剪子剪下了一段绷带，缠绕着白狐腿上，把伤处包扎起来。
　　一位侍女忍不住笑了，启唇道：“十几年前，大人也是这样给她包扎伤口呢。”
　　另一位侍女插话：“虽然她脾气不是很好，性格也不讨人喜欢，但是大人还是那么疼爱她，就仿佛是自己亲生的一样，真是位好父亲。”
　　第一个说话的侍女继续道：“其实大人很希望有个女儿吧？可是夫人生的每一胎都是男孩呢。很多人都羡慕大人有几位继承人，却不知道，大人也奢望有一个孝顺的女儿。”
　　晴明为白狐包扎好了伤口，温柔的抚了抚白狐，对侍女之间的对话毫无动静，就像没有听见一般。
　　贵霜听了侍女们的话，低头看了看晴明怀里的已经眯眼静养的白狐，什么也不说。
　　晴明抬起头，看着姐弟俩，说：“谢谢你们送她回来。”
　　贵霜答道：“只是刚好遇上而已，举手之劳。”想了想，又道：“她应该没问题了吧？”
　　晴明实话说道：“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但仍然需要休养几日，暂时不能让她去神社料理神社的事情。”
　　绒昙低头看着白狐，关心道：“不过，到底是谁弄伤了她？今天，神社里并没有什么人……”
　　晴明肯定道：“只有两种可能：妖怪，亦或是鬼族。”
　　贵霜确认不出来，纳闷道：“两种都有可能啊……”
　　晴明说：“待她痊愈了，我再问问她。”
　　也只好如此了。
　　贵霜真心希望伤了狐女的，只是偶然从深山里跑出来的妖怪，而不是鬼族，这样她就可以安心了。可事实其实并非如此。
　　绒昙忽然在此间记起一件事情，借机会又问：“那个……左大臣府上有派人来请阴阳师过去么？”
　　晴明直率道：“来过了，我接到了左大臣的邀请信。”
　　绒昙道：“所以……？”
　　晴明叹道：“鬼之一族真是棘手啊……”接着阐明：“已经派了我的继承人到左大臣府上去了，只要布下了结界就好。”
　　贵霜不由担心：“您说结界，那是不是府上的人都出不来，外面的人也出不去了？”
　　晴明听罢，也不由笑了：“那你们认为所谓‘结界’是什么？”
　　贵霜最先回答：“巨大的，像钟一样把府邸整个都罩住的，并且是完全看不见的墙……难道不是？”
　　晴明笑道：“这样说也没有错，但是，却是有身份差别的。比如，我在设下结界时，咒语中的意念，是阻止鬼族和妖怪进入，那么，普通人就与平时一样进出自如。”
　　原来如此。
　　贵霜和绒昙完全明白了。
　　贵霜如释负重，说道：“终于不用再担心半夜遇上鬼族了！”
　　绒昙微微低头，不说话，也没有表现出喜悦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