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良夜明月缺》德莱薇

38、第三十八章

　　越想越想不明白，刚一抬眼正撞上纪别弦若有所思的目光，见我疑惑，他微一挑眉道，“本只是想让你讨好了皇帝，没想到你竟招惹出这么多是非，折翡这小子，如今竟是铁了心的跟我要你，你倒是说说，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猛地一惊，本以为上次着实伤了他的心，没成想他竟还……总想着他这般世家公子，看上我也就是图两日新鲜，可这如今…心里愈发乱了，想起那日他万分痛楚狼狈的眼神，心里竟微微的刺痛起来，我这…竟是怎么了？

　　可想起那日他没头没脑的话，什么践踏本王，还有那日梨欢提起金国时众人嘈杂的窃笑，他眼里的无助与狼狈，那日他那般失控，该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缘由吧？微一凝神，还是忍不住问道，“敢问纪将军，那白…白折翡真是我哥哥么？”

　　“怎么，如今是两情相悦不成？接受不了他是你哥哥？”

　　“不是……只是那晚依稀从别人嘴里听得什么金国之类的话，似是…与他有关。”

　　“这些事情，其实你随便找个府里的下人也能问清楚，没成想你到现在还是懵懵然的。”

　　见我确是茫然，他道，“他是西域金国送来的质子，七岁时来的，如今也有十年光景了吧。”

　　我的心猛地一跳，脑中馄饨似乎一下子清晰了许多，怪不得他容貌那般深邃不似中原人，怪不得他与白太傅的关系不冷不热，怪不得他说不是我哥哥，怪不得…那日他自称本王。“

　　直到坐在白夫人的翠微园内时，我仍满脑子是纪别弦的话，他并未交代什么，只让我谨言慎行，说白折翡的事情他会处理好。

　　锦葵拿着羽扇在我眼前一挥，笑道，“小姐这可不成，来了夫人这儿还心不在焉呢，夫人问您话呢！“

　　我忙回过神来笑道，“看我…昨日没睡好，正犯迷糊呢，怪我怪我！“看白夫人一脸慈爱笑容，心里混沌不安也静下几分，笑道，”娘问我什么呢？“

　　“你这孩子，迷迷糊糊还应对了，娘正是问你昨夜里歇的怎样呢！莫不是你院里虫声太过聒噪惊了睡眠？“

　　“没有，只是昨日头有些疼，娘不必担心，今早起来已是全好了。“

　　“好端端的怎么又头疼了，你屋里燃的是什么香？“

　　锦葵在一旁笑着插话道，“夫人忘了？小姐屋内还是您亲自拨给的桃花香片呢，您说小姑娘就欢喜这甜蜜蜜的香味.”

　　白夫人一抚额笑道，“唉，娘老了，记性大不如前了。”握着我的手又道，“定是你闻不惯那太浓的香味，等会儿娘让锦葵去库房拿了上品的沉水香送去你屋里，那香是极好的，宁神清雅，只是前些日子娘怕你觉着它味道太淡。“

　　我听她絮絮叨叨，眉目之间尽是慈爱关切，心中也不免动容，握住她的手笑道，“哪里要娘费这么大心思，兴许是这几日练琴太久疲累了些。“

　　白夫人竟顿时清泪满眶，刚一开口便轻轻哽咽出声来，我不由惊诧，拿了绣帕拭去她颊上泪水，轻言问道，“娘这是怎么了？“

　　“我儿命苦啊，生下来便被抱到平元镇那不毛之地，如今回来娘也阻不住那些人混说我儿粗鄙不懂规矩，已儿却是给我们白家争了大荣光啊！娘那日坐在席下，听那皇贵妃处处相逼，心里痛极，却无法帮得。后来听得我儿破世之音，心里激动难以自持，那净月寺的师太果然没有亏待我儿，没有埋没我女儿这一身惊绝艳才！为娘想着，这才是我白家的女儿啊，注定是人中之凤的，可后来听到折翡说你背上有旧患，后来又听贵妃说你弹琴至手指流血，娘的心就像是被刀在一下一下割着！那时娘恨不得亲身替你受了这些痛去！我那时才想道，在平元镇那般僻壤之地，我儿练成这一身绝艺，是受了多少无法言说之苦痛，想到这些，娘便恨不得你什么都不会，只要你这十几年能过得轻松安逸些……”她再说不下去，抱着我痛哭出声。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纵是极力忍着，眼眶亦不免酸涩，想到在千香楼时那般不堪回首的痛苦日子，如今竟有人告诉我，她是为我的伤处而心痛的……

　　看着怀中流泪的白夫人，一时恍然，心里生出一种极大的渴望来，若这真的是我娘，若她真真实实是为我林皎皎而哭泣疼痛……这一世，又该有多么圆满。

　　心却不由得冰凉下来……她心疼的，终究是那真正的白未已罢了……若她知道我只是顶了她女儿身份的冒牌货，又该做何感想？而那真正的白未已，如今又流落在天涯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