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香》何以乐天

4、第 三章

　　第三章
　　一頓家常便飯因為顧渠青的加入變得格外拘束，高宛瑜完全就不在狀態之內，一邊不停地給韓錫嘉夾菜，自己碗裏的飯菜卻絲毫沒動。韓錫嘉倒是毫不在意地和顧渠青聊的興起。
　　“阿青，這次我再怎麼也不放你回去了！”韓錫嘉說著用餐巾擦擦嘴。
　　顧渠青面露難色，但仍舊保持著他軍人特有的坐姿和嚴肅的面容，遲疑了一會便開口說：
　　“韓先生，渠靑確難從命！”
　　韓錫嘉聽著放下餐巾，眉頭微微蹙起，不過表面上倒還是和顏悅色地問：“這是又為什麼呢？”顧渠青瞄了一眼高宛瑜，見她正對著飯碗發呆，清了清喉嚨便說：
　　“咳，渠靑在外多年，家母生前渠靑不能在她老人家面前盡孝，既為母子一場，她生我養我，怎麼可以不送送她，這樣叫她如何安心？渠靑此次若是不回，就恐日後若為革命犧牲去了，在黃泉之下也難面對家母和列祖列宗，若是渠靑有命活到共和之日，生也愧對父老鄉親。”說到這裡，顧渠青只覺得自己喉頭有些發熱。但韓錫嘉似乎絲毫不被他的話感動，一張臉冷了下來，放下碗筷，把手搭到顧渠青的瘦削的肩膀上，理了一下顧渠青的衣領。
　　“我這次偏就奪情，渠靑，你也不要怪我，畢竟是有國後有家，這樣的道理，你不會不明白的。”
　　韓錫嘉說完之後就沒有再給顧渠青說話的機會，轉身回了書房。留下顧渠青一臉的愕然，高宛瑜也神情恍惚地抬起頭來，她現在確實頭暈得厲害，望著顧渠青卻還是機敏地捕捉到了他嘴角掠過的一絲難以擦覺的笑意。他又在盤算些什麼？高宛瑜心下疑惑，面上卻笑著道
　　“顧參郑宜湍愠鋈グ伞！�
　　“有勞夫人了！”顧渠青緊繃的臉露出了些許笑容。
　　高宛瑜把顧渠青送到了門口，顧渠青就示意她不要再向前了，他在月色下對著高宛瑜瀟灑地敬了個軍禮。
　　“夫人，保重身體！”
　　“多謝顧參值脑挘檯⒅也請一路小心。”
　　高宛瑜回到屋內，韓錫嘉的書房仍然亮著燈光，她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從他背後輕輕地環住了他。
　　韓錫嘉卻似乎一無所知，仍舊專注地披著公文。
　　“在寫什麼？”
　　“渠靑的委任狀。”
　　“怎麼又是他——”高宛瑜不由得口不擇言。韓錫嘉聞言微微一愣，拿下鼻樑上的老花眼鏡，笑著抬起頭望向高宛瑜。
　　“我老了——自然要有個承繼的人。”
　　高宛瑜聽罷覺得心酸之極，捧著韓錫嘉那張皮膚鬆弛的皺紋密佈的臉，一隻手輕輕起撥他鬢角的白髮，眼中噙了淚花。
　　“先生怎麼說這樣的話，先生哪裡老了！”韓錫嘉卻笑了笑，粗糙的手揉著高宛瑜的小腹處說：
　　“你知道嗎，其實我也後悔過。”
　　“什麼？——！”高宛瑜聞言驚得瞪大了眼睛。她驚詫地望著韓錫嘉，卻見他眼裏全是笑意。
　　“宛瑜，是我拖累了你，全是我不好。”
　　韓錫嘉說罷便擁住了高宛瑜，把她死死地摟緊在懷裏，倚著她的小腹，用頭輕輕地蹭著。
　　“我們的孩子啊…….”
　　高宛瑜還仿佛沉浸在韓錫嘉剛才的話中不能自拔，猛然中聽到韓錫嘉說去“孩子”兩個字，不由得苦笑了幾聲說：
　　“原來是因為這個嗎……先生，你別擔心，我們還會有孩子的！一定會有的！”高宛瑜聲音發顫
　　“傻丫頭——你那聰明的腦袋里都想些什麼呢？”
　　“我只是覺得自己一艘將要沉沒的漏水的破船，本不應該再載上乘客了。”
　　“不，先生——”高宛瑜的話還沒說完，身上便一沉，韓錫嘉已經欺上身來，兩人抱著滾到了床上，韓錫嘉喘著粗氣說：
　　“宛瑜，我再後悔卻也沒辦法——因為我發現我離不開你。”
　　高宛瑜也沉浸在韓錫嘉溫暖的氣息中，喘不過氣來。
　　多年以後，她看見春風得意的她，她問她是否後悔過，她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