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香》何以乐天

38、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晚饭的时候厨子送上来的仍旧是清淡食物：仍旧是鸡蛋，只不过从蒸熟的变成炒的，看着倒是十分开胃，高宛绮兴匆匆地夹了一口，却是索然无味，她正想问这是什么回事，耳边却响起顾渠青的赞声表扬厨子炒蛋炒得好，她不解地看向顾渠青，顾渠青笑着道：
　　“这蛋你试过了吧，这是我在军校时最喜欢吃的了！”说话间他又夹了一口，线条刚硬的脸充满了名为幸福的笑意。高宛绮又惊奇又好奇，心中却又暗暗叫苦，她转而夹起其他的菜。晚餐比早餐定然要丰富许多，多了一盘盐水菜心和一条清蒸白鱼，鱼腹扁平，上面搁了些姜葱，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便不要说前菜或者甜点。
　　顾渠青自己吃的津津有味，但他也很快觉察到高宛绮并不喜欢这些菜的。高宛绮心中叫苦的同时顾渠青心中也不好受，他看着高宛绮不停低头盯着碗里的饭发呆，筷子使用的极为生疏，他方想起高宛绮是在美国长大的，她从小吃的就是西餐，这些地地道道的中国菜又怎么会和她的胃口？何况他本身就吃得极为清淡的。从前同苏我盈一起的时候，苏我盈也要加个腌菜才可以下咽，他笑了笑，却并没有点破高宛绮，等到晚饭后大家都回了房间，他近来把批阅公文的工作搬到了卧室里头，高宛绮沐浴过后便斜靠在床上看英文书，眼角的余光却不时望向顾渠青。顾渠青却似乎从来没有注意到她，他的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灯光之下，他专注的样子如此好看。
　　高宛绮静静地等待顾渠青批阅完文件，顾渠青抬眼瞥了高宛绮一眼，正好四目相对，两人又立即尴尬地避开对方的目光。
　　“宛绮，一定是饿了吧？”
　　高宛绮睁大眼睛有些疑惑，下一秒她气恼地握拳锤在顾渠青的肩膀上。
　　“哎哟——疼死我了！”
　　顾渠青假装出很痛苦痛苦得面容都扭曲的样子。高宛绮便慌了，连忙问他怎么样了。
　　顾渠青这才摇摇头道：
　　“你打哪里不好打这里，这边肩膀可是旧患在身啊。”顾渠青苦笑，高宛绮连忙扒开顾渠青的衣服，他均长扎实的身材裸露在空气中，高宛绮一瞬间也感到了些许的尴尬，但毕竟已经不再陌生了。她脱下了他左边衣袖，胳膊的位置果然有一道很深的刀痕，看着已经年代久远了，却仍然狰狞地虬在上边，还有些猩红的突起。
　　“哇........这是怎么弄的........一定、很疼吧？”
　　她小心翼翼地触碰。顾渠青借机拥住了她。
　　“宛绮，我去给你弄些夜宵吧。”
　　“你？”
　　“嗯。”顾渠青坚定地点点头，穿好了衣服下了床。
　　过了好一阵子，顾渠青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高宛绮好奇地凑过去一看，竟然是寿司。
　　“我只会做这个了.......”
　　“渠青！你！.......怎么懂做这个的？”
　　“你喜欢吗？”
　　“喜欢！”
　　高宛绮想要吃的时候，一眼就看见托盘旁边放着的不是筷子而是一只银叉。
　　她心中十分感动，三下两下就把那饭团扫得精光。
　　“好吃吗？”顾渠青试探着问道。
　　“恩！”
　　这个时候的高宛绮就像个天真未泯的孩子，顾渠青爽朗一笑：
　　“那是因为你饿了。”
　　“诶，你还没说，你怎么懂的........”
　　后来的后来，他拉着她的手入睡，他给她讲述了他年轻的时候，梅紹贻资助他到日本读军校的事情。他说着说着，身边的她已有了轻微的鼻息声。
　　他无奈地苦笑了几声，吻了她的额头，自道晚安。
　　明天，他们面对的将会有更多，顾渠青一旦想到这些，心中又开始无法释怀。
　　第二日是回门的日子，需然高家接受西方教育并不讲究这些，但顾渠青却执意要这样做，高宛绮一早就被顾渠青扯了起来梳妆打扮，她走下楼的时候，一双眼望向顾渠青，仍旧带着朦胧的睡意。她今天穿了身鹅黄色的真丝旗袍，细长颈脖上系着翡翠珍珠项链，正是顾渠青心目中最佳的样子。
　　他兴致非常高，伸出手臂让高宛绮挽着，一同坐上轿车。顾渠青今日特意搁置了上午的公务，只为到高家走一趟。他们的婚姻，实在是太过仓促，并且是先斩后奏，导致了婚礼当日双方的父母双双缺席，倪耀珍虽是听闻的，但她向来主张婚姻自由，这一点她比高瑶笙开明百倍，即使是高宛瑜发电报劝告她，她也并不反对。婚姻自由，虽是有高宛瑜这个前车之鉴，但她还是要鼓励和坚持的。况她对高宛绮和比对高宛瑜放心百倍，倪耀珍只觉得高宛绮认准了的，断然不会错的去哪里。
　　这一日她在家里颂着圣经，忽而就听得高宛绮回门的消息。
　　她吩咐人去迎接，念下了一段经文，而后放下，在胸口比了一个十字，转身走出了内堂。
　　她见家中花园的门口大开，黑栅栏外挺着一辆黑色轿车，旁边列着卫兵，一个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而后又回身护着里边那个人的头。
　　直到两人都站在了她眼前，倪耀珍才清晰地意识到那是自己的三女儿和三女婿来看她了。
　　几日不见，她的宛绮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仿佛是一个陌生的漂亮女人，挽着身边的男人，小鸟依人一般浅笑着向自己走来。
　　他们亲昵的情状，看得她心里都妒忌了。
　　“妈，我们回来看你了。”
　　“妈.......”顾渠青面对着倪耀珍，低声叫出了这个字。
　　尽管这个字对他来说是有那么的生僻、不自在，会令他顿时想起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很小的时候就离乡别井到了大上海，后来他阿姆又逼顾渠青取了大他近六年的媳妇。而后他离开，某一年他带着小小钱财“荣归”的时候，他母亲已经瞎掉了，他那媳妇呢，手中竟然多了一个儿子。但那小孩子见了他竟二话不说地扑到了他怀里，一口一个“爹”地叫，顾渠青自感自己和这个孩子的缘分，也就不说什么了，他还待那孩子如同己出，一直资助他读书，偶尔还会回乡下看看他。
　　他一想到这些，就陷入万劫不复的状态，他强忍着，心中不断地叫自己要清醒些，嘴角牵起笑容，扶过倪耀珍的手臂，把她请到了正厅坐下，而后又同高宛绮一起亲切地叫了一声“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