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香》何以乐天

16、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梅紹貽趕到北郊別墅，遠遠便見高宛瑜同韓錫嘉頗為悠閒地坐在花園裏，嘴角不由得微微上翹，撩起長衫下擺大步走過去。
　　“紹貽來了啊？”
　　“梅總長，過來坐下吧。”高宛瑜說著起身拿過一張椅子放下，梅紹貽也不拒絕，大大方方地坐在韓錫嘉身邊。
　　“先生叫紹貽前來可是有急事？此次令先生蒙塵，是紹貽的過錯啊。”梅紹貽一邊斟酌著話語，一邊用眼睛的餘光偷偷打量韓錫嘉的臉色。見他仍舊是一臉輕鬆恰意，聽罷後沉吟片刻道：
　　“叫你來當然是有急事了。”梅紹貽靜待著下文，卻不料韓錫嘉就此打住。良久，才見他上上的噓一口氣道：
　　“你即日便回廣州收拾一下殘局，並且準備一下北伐的事宜吧。”
　　“北伐？”梅紹貽幾乎是脫口而出，他感覺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全身的血管也被舒張開來。
　　“理由呢？”
　　“你現在準備，不出一個月內，國內即會大變。”
　　“先生還請明說——”
　　“現在北方的關係很緊張…..這些，你日後便知了。”
　　韓錫嘉說罷示意高宛瑜扶起自己，他同梅紹貽一道並行在花園的草地上。
　　“這是我們最後一次機會了。”
　　“先生何出此言！”
　　“呵呵呵……興許，哎，紹貽啊…..”
　　“以後便要你好好協助渠靑，做好這一大攤子的事了。”
　　梅紹貽聽後心思一動，韓錫嘉這話聽下去，怎麼都像是在囑咐遺言吧？但他這個念頭只是在心中一閃而過，他不敢多想更不敢細想，那畢竟是他們的領袖，他們的唯一。
　　“先生可是忘了莊泓銘了？”梅紹貽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名字。卻換來韓錫嘉哈哈一笑，他背著身後的太陽，一張臉和一雙疲憊的眼睛都逆在光影裏，饒有趣味地背著手凝視著韓紹貽，良久才又道：
　　“我怎麼會忘了他呢？莊泓銘……哎！”
　　韓錫嘉沒有再說話，心中卻波瀾不已。莊泓銘是他的左膀右臂，是他最衷心的信徒，但他不是一個好的領袖。總而言之，雖說莊泓銘的聰明才智在黨內似乎沒人能及，但是卻在韓錫嘉幾次危難關頭，被顧渠青“捷足先登”地搶去了護駕的機會。
　　而且韓錫嘉也總覺得，莊泓銘和自己之間似乎總有些什麼隔著，看不透徹。況且莊泓銘為人高傲在黨內處處傾軋，顧渠青雖然也冷峻刻薄，梅紹貽卻可以輔助他幫他收拾殘局。
　　這一盤盤棋子的佈局早就在韓錫嘉心中劃分分明，只是未到最後時分，他又怎會說，又怎麼敢說。他不由得握緊了高宛瑜攙扶自己的那雙手，高宛瑜有些驚異地望向韓錫嘉，韓錫嘉卻給了她一個深深的笑。
　　“還有啊，紹貽…..”
　　“如果北平政府要與我們聯合組閣的事情，你怎麼看呢？”
　　“那其中必有奸詐。”梅紹貽答得乾脆俐落，韓錫嘉卻“撲哧”的笑出了聲。
　　“所以你還是好好地去準備你的北伐軍吧。”
　　“宛瑜，你回避一下。”
　　“噢。”高宛瑜神色有些落寞，冗自走開。她現在每一天過得何嘗不是提心吊膽的日子？雖然並不似在廣州的時候的九死一生，但是那些日子的記憶就像影像帶一樣在腦海內一遍又一遍地重映，夜裏偶爾被驚醒，卻還要咬著牙不容自己發出的異常打擾到韓錫嘉。有時候她則會坐起來，靜靜地端詳他的側臉，輕輕地吻他，她是那樣怕失去。
　　遠在幾十步之遙的韓錫嘉和梅紹貽當然不知道高宛瑜的心情。韓錫嘉長歎說：
　　“紹貽，或許你對我同宛瑜婚事的阻攔，是對的。”
　　“噢，怎麼摸忽然這樣說了？——是不是夫人…..”梅紹貽心中驚疑。
　　“不，不是她有什麼不好，是她太好了。”
　　“我自知我將永遠對不住她了。”
　　“那…..”梅紹貽心中暗暗忖度著韓錫嘉話裏的意思。
　　“幫我好好照顧她。”
　　“先生！”
　　“這是我的命令——也是我，最後一個請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