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枚贞观》白羽城

2、贞观通宝

　　华孤郁孤身走在青石桥大街上，喜欢古玩的他常独往此处。
　　此街历史远溯唐代，不知从何时起演变为川人古董花鸟交易场所。奇珍异货无所不有，龙蛇混杂无所不精，天南海北无所不包。
　　他与□□四个接线人都失去了联系。
　　但华孤郁并没有失去失望，因为他还没有出手。
　　只要还没出手，胜负尚属未知。
　　鸽子从他手上飞出，很快湮没在黑暗中。
　　三月的成都仍然春寒逼人，华孤郁提了提将校绿的军衣的领子，高筒军靴踏得石桥上，咯噔咯噔的响。
　　青石桥不拒绝任何可能。
　　一枚明晃晃的钱币从华孤郁的眼中闪过。
　　他停了下来。
　　一个头发苍枝覆雪，面如冠玉，额骨极高的人穿着长衫站在地摊前。
　　华孤郁瞧不出他的年纪，因他脸上竟没有一丝皱纹。
　　“老先生，这枚贞观可容晚上一看。”华作揖道。
　　“自便。”老头双手互相插在袖筒里停在胸前。
　　“的确是少见的精品，老先生可是要出售？”华孤郁言道。
　　“笨小子！摆在摊上，不卖难道给人空看吗？”老头高声道。
　　围观的众人皆心道：此人定能出高价，却不知道老头要价几何？
　　“先生教训的是，不知此枚贞观易手之价？”华孤郁道心中却觉得老头子亲切的紧。
　　“你来晚了，已经有人订下了。”老头道。
　　“哦.......可惜可惜，不知是谁？”华孤郁心道：此人必定是成都达官显贵中喜好古玩的人士。自己若是诚意让人割爱，凭着自己的薄面和人脉，虽然颇耗功夫，却也辗转可得。
　　“喏，他来了！”老头用手指了指。
　　华孤郁回头。
　　那人一身白衫，连肩膀上的狐裘也是雪白，手持骨扇，摇摇走来。
　　万般灯火都没了颜色。
　　连喧嚣也被定格。
　　因为错愕，凝固此刻。
　　众人都自口中一声惊叹：男人也可以这样美得不可方物！
　　“老先生，我来取铜钱。”那人的声音柔柔地弹了一下华孤郁的胸膛。他听这声音是沁甜的，几乎就要怀疑他是女扮男装了。心里又突然升腾出一个想法：不！就算是女人也决计不若此！
　　“夏先生，这位先生也想要这枚贞观。”老头子笑道。
　　原来他姓夏！
　　那人转过来对华孤郁笑道：“先生承让。”
　　这一弯浅笑直接剜得他的心在流血。
　　那人伸手去取铜钱，老头子突然抓住他的手道：“慢着！老朽又没说定要予你。”
　　众人均想：老头见利忘义，定是要引得两人争夺，高价易手。
　　那人想挣脱，却不可得！
　　他暗想：好厉害的老头子！
　　老头微笑松手道：“夏先生可曾问过价钱？”
　　那人谈谈道：“老先生只管开口，夏烟绝不还价。”
　　华孤郁心道：好个夏烟，也不怕老头子狮子大开口，出不起价而丢面子。
　　老头道：“这枚贞观我分文不取，只要你们两个能答对我的问题。”
　　华孤郁和夏烟心中都是一惊：这个老头子好古怪！以前以物换物的买卖也有，意趣相投白送的也有，回答问题却还是头一遭。
　　“好！”
　　“好！”
　　良人同时应声，相视一笑。
　　“笨小子！老朽便要问：这贞观通宝是不是钱币？”老头道。
　　“自然。”华孤郁道，夏烟只是微微点头。
　　“钱币有价，贞观之治这样的盛世有没有价？”老头接着道。
　　“盛世难求，自然无价。”夏烟缓缓道。声音如同风拂莲花，芭蕉划泪。
　　“好！老朽问你们：贞观的盛世是唐太宗李世民一手开创，他若不逼父杀兄，难登大宝，也就无从贞观之治一说。这样的盛世来得有过还是无过？”老头朗声道。
　　“天下之位，贤德者居之。逼父杀兄，为了天下苍生，盛世既现，自然无过。”华孤郁道。
　　“可笑可笑，隋炀帝当初杀父逼兄，与李世民如出一辙，也是为了雄图霸业，怎么却成乱世，名不聊生？名不正，则言不顺。乱臣贼子，天下共击之，岂能无过？”夏烟反驳道。
　　众人皆心道：此三人见识过人，所论之事，似古而今。
　　“这问题你们两个都对，也都错。”老头摇了摇头，竟然将那枚贞观通宝一分为二，分别递给两人。
　　华孤郁和夏烟都是一惊，这枚贞观通宝中的精品，壮年男子也未必能够有一分为二的指力。伸手接过铜钱，“贞”字在华孤郁手中，“观”字在夏烟手中。
　　老头子转身便走，口中兀自大声道：
　　“泱泱华夏，乾坤造化。
　　半贞半观，天涯两岸。”
　　两人不解其意，待要追问，老头却消失在小巷尽头。
　　夏烟转身。
　　“同好古玩，何不交个朋友？”华孤郁望着夏烟修长的背影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夏烟衣角微摆，寒风肆意玩弄雪白的狐裘。
　　万般灯火又开始有了颜色。
　　华孤郁辗转难眠，老头的问题以及和夏烟的争辩萦绕在他脑中。
　　凌晨两点，窗户有动静。
　　华孤郁猛的摸住枕头下的手枪，这个动作熟悉过一切。
　　打开窗户。
　　竟然是一只鸽子停在窗台，信筒里有纸条：
　　主公：
　　南京内谍已从延安得到机要文件，克日抵蓉，间不容发。西王母既得，身份即露，万分危殆。吾等自当竭力截获文件，主公亦须万分谨慎。
　　七玲珑叩首
　　华孤郁推开窗户后的暗格，他要出手了！